《虎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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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魂-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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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婚事办了。婚事简单,两边各做了套衣裳,选个黄道吉日,找几个人喝了一回酒,接乔小脚搬来住就是了。

第三十一章(4)

铁磊的抵抗是极其坚决,不认这个后妈不说,还消极怠工,任凭爹吼破了嗓子,就是不去县里进货,而且还把营业款悄悄藏起来。人都说软刀子厉害,铁磊的韬略十分奏效,眼看着铁棚子的生意急转直下,坐吃山空了。富连声英雄一世,却拿儿子没办法,只得长叹一声,连说没想到老子还得看你的脸色?

富连声回头去做乔小脚的工作,而到这时,乔小脚过门尚不足一个月。女人倒也痛快,

说我算看透你们爷俩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简直不拿我当人待。乔小脚也寻思明白了,左右她命运的不是富连声,而是儿子铁磊。别看铁磊整天不吱声,心里的主意正,坐在铁棚子门前,瞧谁也没个笑模样,好像永远生着她的气。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想躲也躲不开,她难受极了烦恼极了。乔小脚不乏自知之明,想尽心尽力地当好后妈,设法去感化铁磊,或者说去巴结他,可就是巴结不上,她为此相当伤神。她时时处处显得很尊重铁磊,起码从不叫他的小名,而是客气地称他铁磊。叫铁蛋也好称呼铁磊也好,无济于事,富铁磊爱理不理的,从不拿正眼看她。比方吃饭的时候,乔小脚主动为他盛饭,铁磊却虎着脸倒回去,重新再盛。乔小脚气得心直往上蹦,饭勉强往下咽,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又不好和孩子计较。如此一来,乔小脚伸筷夹菜都得小心,总要悄悄地瞅一眼铁磊,再捎带着瞅瞅富连声,深怕弄出点什么出格的动静。看见铁磊的饭碗空了,她不计前嫌地讨好说:“再添碗吧?”富铁磊不开面,重重地搁下筷子道:“饱了。”她难免背后抱怨,说自己贱得还不如童养媳。富连声不高兴了,说你以为你是谁呀?原来你不也是做小的么?

铁磊真是块铁,不想给乔小脚任何缓和的机会。做父亲的也难,就找儿子交流,相当郑重其事。铁磊的理由充分,说家里穷得这样了,添一张嘴还活不活了?再说瞧她那出打扮,咱家能养得起么?铁磊的观点叫富连声大为震惊,他不相信儿子能独立思考到这一层面,言谈太大人气了,他犹豫了动摇了。感情这东西一旦断裂,想修补都难,何况本来就没有基础。乔小脚彻底失望了,所有的期待不过是一场空而已,出路只有一个:知难而退。该说的话都说了,除了伤心还是伤心,伤心无比又走投无路,女人哭红了眼睛,为全家做了一锅小米干饭。这一次铁媛终于有了饭嘎巴团,紧紧攥在手里,蹦蹦跳跳跑出门外。分手饭难以下咽,富连声和乔小脚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一时无话,而窗外的麻雀却没心没肺地叽喳个没完。铁磊心知肚明,不管不顾地吃了个饱,一副天塌与否和己无关的模样。

这是一种怎样的难堪和伤感啊?富连声特地去了连家杂货铺,委婉地告知了媒人,连老板女人不高兴,姻缘失败于牵线人来说也算失落。乔小脚最终又回了猛虎亮,富连声领着闺女去送的。

乔家大老婆连声斥责,老大的不情愿:“你们这叫啥事啊,娶也是你退也是你!”满口黄莲苦在心,富连声满肚子憋屈,好话说了一大堆,还赔了一张绵羊票子才算了事。一百块钱哪,够买大半年的口粮了,富连声心头疼得颤了又颤,仅有的一点情分到此烟消云散。许多年后铁媛仍记得,乔小脚又哭了,将她抱了又抱,亲了又亲。

在这个夏日的黄昏,富连声知道,他一生中最后的爱情无奈地随风而逝了。乔小脚苍白的面孔一片冰冷,眼神像孤寂的夜空里低垂的星。富连声低语道:“嫁个庄稼人吧,一世太平。”

富连声不认为儿子有如此头脑,釜底抽薪绝对是大人的招法,是计谋更是圈套。他把满腔的郁闷都记在赵家大院帐上,断定此事必定和姐姐姐夫有关。他追问儿子把钱都弄哪儿去了,铁磊说送给大姑了。富连声恨不起来姐姐,自然而然地恨透了赵前。

遭受感情打击的富连声,身心俱疲,再生出走之意。本来想保密的,把儿女丢给姐姐,一走了之。可是吃晚饭时,他出神地看着闺女铁媛竟至泪眼婆娑。铁磊天生的鬼精灵,约莫不是好事,借着撒尿的工夫去了赵家大院。赵金氏立马赶到,问:“你还想跑?”

事已至此,富连声无法隐瞒,点点头,“我不能在老虎窝窝囊死。”

姐姐说:“你死不死不算啥,俩孩子咋办?”

富连声瞄着姐姐半晌,说:“归你了。”

“你想得美,别指望我,我自己还一大窝呢。”赵金氏的嘴巴够冷。

弟弟说:“你是孩子的亲姑。”

姐姐说:“我可姓赵,你姓啥?!”

弟弟说:“你们姓赵的家财万贯,不差俩孩子吃饭。”

姐姐说得极难听:“羊肉贴补不上狗肉!”

弟弟说:“我要是硬走呢?”

姐姐说:“那现在你就走,房子倒出来。”

弟弟大为吃惊,问:“啥?”

赵金氏指着铁磊兄妹,说:“叫他俩睡到街上去!冻死饿死!”

姐弟俩的声音越来越高,铁媛哇地哭出声来。富连声软了,喟然长叹道:“唉,我这辈子啊,就拿这俩孩子没办法。”

赵金氏不依不饶,说:“谁让你生了人家,生得起就得养得起!”

无可奈何中,富连声反复琢磨起儿子来,奇怪铁磊怎么总是和他作对呢?但是他不恨儿子,把怨气都重复记在赵家大院上了。富连声何等聪明,怀疑姐姐家中定有特别的隐情。姐夫傲慢,但是目光相遇时,眼睛里总有躲的意思,不能不让他疑心。富连声决计查一查,访一访。想到这里,他就放下了出走的念头。富连声分析,知道三十年前情况的也许就是那个吕氏了,便和儿子去了南沟,如今铁磊受姑姑之命,几乎寸步不离父亲。

第三十一章(5)

郭占元和吕氏对赵东家很是敬畏,不敢乱说。郭占元措词谨慎,说:老一点儿人死得差不多了,先前的事儿谁说得清啊。富连声一听,反而有办法了,就去找还没死的老人查证,结果找到李三子家。李三子醉酒跌坏了腿,病卧在炕上,一听是赵前的“表弟”来了,眼睛发亮,连说:“姓赵的才不是个好东西!”

富连声咧嘴笑了,看样子赞同李三子的结论。他回头对铁磊说:“儿子,大人要说说话

,你出去玩会儿吧。”

李三子很激动,说:“老金头子死得太早,这家产叫赵前给霸下了。”其实李三子并不清楚赵家详情,更不知道老金夫妇的金条以及金条与土地的关系,只是耳闻过赵前发迹的种种传奇。李三子平生最恨赵前,又无所顾忌,所以尽可能地夸大其词,他之所以这样说,完全出于嫉恨和猜测。但是,李三子提供了有价值的内容,说老金太太活着时总唠叨家产有儿子的一半,好像还有啥字据呢。

富连声心里明白了八九分,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隐忧:“老哥比方说,要是我不在了,赵前能养活我的儿女吗?”

李三子扬起了胳膊,回答得无比歹毒:“别做梦了!不卖窑子里头就不错了。”

闻得此言,富连声手脚冰凉,脸上一派死灰,对赵家大院的仇恨,确切地说是对赵前的仇恨更加深了一步。尽管如此,富连声依旧沉着,不露声色,他想再观察观察,再思考思考。然后,仇恨这东西是可以骤然膨胀的,就好比丛林里蘑菇,一场雨就长得老大。富连声对铁媛历来溺爱,不允许闺女受半点儿委屈。赵家大院的花池子里种了几株癞瓜,所谓癞瓜其实是苦瓜,丝丝蔓蔓地于半空悬吊,叫秋天的太阳晒出了半边金黄,模样甚为诱人。铁媛心里喜欢,老是去看,看得忘情而专注。不想,这天赵前见了,随口说:“一个破癞瓜,有啥好看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铁媛本身就敏感,回家和父亲说了。兄弟姐妹的关系历来难处理,贫富差距大时尤甚,不相往来寡淡如水还好,就怕其中再掺杂了别的什么东西。富连声怒火中烧,想不到姐夫竟然骂我们是癞瓜了,不仅“破”而且还“赖”,他性格暴烈的一面显露出来了,抬腿去了赵家大院。结果可想而知,好一场恶战,先是恶语相向,而后两人动手了。突如其来的战火把赵金氏烧懵了,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的尴尬,没法继续装糊涂了,即使是两头受气,也必须有一个态度才是,这一次她坚定站在了弟弟这边。她边哭边说:“好你个赵前,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你怎么就不容他呢?”面对老婆和内弟的夹攻,赵前不服软,他清楚这情形如同拔河,谁松气儿谁输。隔着拉架的马二毛等人,赵前手绰铁锹,骂:“干脆你和他们过算了,吃里扒外的娘们儿!”

富连声说:“赵前,你这个压妻灭舅的东西,还想咋样?”

赵前觉得不好,反问:“什么咋的?”

富连声说:“我爹的字据呢?”

赵前和金氏的脸全白了,他们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富连声步步紧逼,喝道:“你说!”

事到临头,赵前认定死活不开口,神仙也没辙。脖子一挺,说:“你想来讹俺?”

富连声冷笑:“小样儿!我一把火烧了你这鸟院子。”

赵前不示弱,说:“好好,你先把俺杀了解气!”

富连声摇头:“我怕我姐姐守寡!”

这一仗惊动了警察署,小街太小了,甘署长拍马杀到。警察不怕乱子大,很想凑个热闹,就将了一军:“赵东家,要不把他逮起来?”赵前一激灵,连说:“不用不用。”富连声怒不可遏了:“没你的事儿,该干嘛干嘛去!”甘暄的面子挂不住了,在老虎窝还没人敢顶撞他,气得直嘎巴嘴。富连声知道这家伙是猪大肠,提起来是一根,倒出去是一大堆,惹不得的。就按住了他的手,说:“家务事家务事,不劳兄弟费心。”赵金氏赶紧圆场,说:“大兄弟,放心吧,没啥事。”甘暄发现富连声的手掌极其有力,知道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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