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鲤迢迢一纸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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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鲤迢迢一纸书-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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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宁王今天好像就和她杠上了,青花瓷碗往身边婢子手上一送,又坐回刘盈床边。
  “头还疼吗?看你这样,我总不好受。都怪我,居然把花盆放得那么高,否则你也不会受伤……”他开始喋喋不休。
  花盆!又是花盆!
  十九王爷这样一遍遍重复,到底想怎样?
  刘盈闭上眼,不想听。然而宁王温软的声调却像是有魔力似的,混沌的甜黑一分分阖了光线,拢了下来,悄无声息似要覆盖住她全部的思维。
  “相思,相思!”
  过了许久,耳边传来宁王一迭连声的呼唤。
  她猛然抬眼。
  宁王伸手擦擦她额角的汗水,轻声道:“相思,累了吗?那休息一会儿吧。”
  相思?
  刘盈心中忽地一跳,“相思是谁?”
  “相思是你的名字啊,你忘了吗?”宁王温柔地抚着她的头,语气舒缓轻柔。
  她刘盈什么时候,也不会叫相思!一瞬间,无数种心思在心头*,她想笑,想问十九王爷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恁多的思绪一掠而过。
  就在她抬头想要说话的时候,忽然看见宁王眼底星星闪闪的光芒,一个念头猛地从心底一掠而过——
  宁王凭什么笃定她是相思?
  这些人为什么咬定她是王妃?
  以宁王的性子,绝不做没把握的事。
  这一个个都不是闲人,谁会拿这些东西开玩笑?
  除非……
  想到这儿,刘盈心中忽地一片清透。
  她吞下话音,抿紧略显苍白的唇,一言不发。
  宁王见她反应如此,倒是十分满意,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也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谁,轻轻说了一句,“记不住了也好!有些事,实在不是你能管下去的。就这样吧……至少留条性命。我们谁也不去管了,东夏还有那么多的景,看也没看,人生多无趣,能和你一起走遍着东夏每一寸土地,我很开心……”
  这句话有些飘忽。刘盈藏在袖下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宁王这是什么意思?
  曾经热衷权势,养精蓄锐,把自己名声败得不成样子的宁王,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对,应该是再往前点。
  在顾琅的生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顾小姐求见。”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外急匆匆进了个人,贴着宁王的耳朵,小声说了些什么。刹那间,宁王面色阴沉下来,风起云涌,似有一丝杀气铮然而出,“不见。”
  “王爷……”
  那人还想再说什么,宁王冷着张脸,寒声笑道:“那人是生是死,与本王有何干系?让她去西门的棺材铺寻一方好木,没事别往行馆门口转悠。”
  那人欲言又止,得了话,终是形色匆匆地退开。
  这天封能有几个顾小姐?
  刘盈眼前跃出个美似烟霞的少女——顾倩兮!
  她来找宁王干什么?
  宁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胡荼……她找宁王救的那人,莫非是胡荼!
  刘盈的眉头一下就皱紧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胡荼,她脑海中仿佛有熊熊燃烧的火焰,喷薄着似乎要吞噬掉一切。
  “哗——哗——”火势汹涌,烧得她脑海混沌的痛,双眼一片赤红。
  胡荼,胡荼……
  分明痛成这样,可她依然一遍遍想着这个名字,仿佛要把名字深深印入脑海。
  纵是粉身碎骨,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让她忘记这个名字。
  “啊——”
  可是真的太痛了,刘盈受不了这痛,仓惶地尖叫一声,痛苦地抱紧了几要碎裂的脑袋,干脆地喊了出来,“胡荼——”
  一声尖啸,悲恸入骨。
  霎时间,室内所有人都慌了。
  “相思,相思,你不要乱想,快歇着……”
  周遭是一片慌乱的声音,模糊中,她好像听见有人又在叫“相思,相思”地叫。这名字如一抹凉水,冰凉湿润着浮躁的心绪,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能退烈火,能抚慰伤痛。那声音逼迫她接受“相思”这个名字——
  只要接受,一切的痛楚就会停止。
  “呵……”
  她口中逸出一声笑,相思?相思个屁!
  她刘盈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什么时候变成相思了?
  “哗——哗——”
  海水如沸,火光冲天,铺天盖,密密匝匝的血色。
  脑海中,有什么狠狠填塞住一切,即将撑裂头骨。
  有人在狠狠地摇着她的肩膀,疾声厉道:“相思!你是相思!你不认识什么糊涂不糊涂,你是本王的王妃!你是相思!”
  有人嘤嘤哭泣,“王妃怎么了,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连自己都不认得了?”
  还有人哭着,一遍遍往她的头上覆湿毛巾,“王妃,醒醒,快醒醒啊!”
  刘盈痛苦地抱着脑袋,挣脱肩上有力的大手。
  她双眼猩红,已经完全看不见自己眼前到底谁是谁。
  她一把捏住握着自己肩膀的大手,一双失去焦距的血红瞳眸,模糊地盯着那人,口中发出模糊的音节,“去*相思,我叫刘盈!”
  苍白孱弱的女子,此时身上笼着一股子凛冽的寒气,任何人都不能磨了她的名。
  刘盈,就是刘盈。
  她以为自己能忍,能忍到真相大白,能忍到自己揭穿宁王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可……终究是不行……
  谁也不能覆灭她的记忆!
  她刘盈,绝不受任何人的掌控。
  女子声音坚定,面色森冷,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她嘴角溢出殷红的鲜血。一滴滴,顺着苍白削尖的下巴流下,溅在雪白的床单上,触目惊心的红。
  “啊……”所有的侍女吓得纷纷后退。
  就连宁王,眼中都不禁有了一分动容。被她激的,宁王的狠劲也上来了,他按着她的肩,发狠似的也说得铿锵有力,“你给本王听清楚了,这里没有人叫刘盈,你是本王的相思王妃!”
  刘盈的意识已经模糊了。
  她的牙齿咬得咯咯响,赤红着双目,忽然笑了起来。
  她笑得恍惚,早已是气息微弱。笑了一阵,又停了,她脑袋要被撑裂,要被燃烧成灰烬,痛不欲生中,她鲜血染红的唇瓣轻轻一掀,口中模糊地吐了一句话。
  “去*相思!”
  宁王脸色刷地黑了。
  刘盈猛地喷了一口鲜血,她晃了晃,终于倒了下去。手一松,宁王胳膊上的大力立刻撤了,只见她五指抓住的地方,指甲勾破了宁王的衣袖,透过袖子,那里淤青一片。
  一旁的侍女们看得胆战心惊,瑟瑟发抖。
  只看着,都觉得那该有多痛。
  王妃她真下得了手,狠得了心!
  宁王却仿佛根本没察觉自己胳膊上的伤势,一双黑曜石似的眼眸,清润如水,透着宛转流光,静默中仿佛千万年已逝去,风华绝代的锦衣男子依然在原地,波澜不惊,宠辱不惊,仿佛从没有离开过。
  “王爷,您的胳膊……”
  有侍女看不过去,小声问。
  宁王好像没听见,许久,只见他弹弹衣袖,就用被刘盈折伤的那只手,接过温热的毛经,悉心擦着刘盈嘴角的血迹,口中骂道:“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对他?你若像对他那样对我,我绝不让你受半分伤害!”
  刘盈迷糊中,听见有人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她想笑,思绪却陷入了一片黑甜中。

  第十七章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侍女又换了一拨。
  唯一不变的,是宁王温柔静默的脸。
  刘盈着实奇怪,她不明白是什么能让一只虎视眈眈蓄势待发的狮子,忽然变做羊羔。
  转了下心思,她盘腿坐在软塌上,微微抬头,平静地看着宁王的眼,缓声道:“十九王爷要做什么,直接和民女说一声也就罢了,何苦用祝由之术来乱我心智?如您所知,民女十四岁以前在教坊学习,花名幽篁。合了岐州胡夫人的眼缘,把民女从教坊中赎出。而后教胡家的小少爷识文断字。二十一岁,半老年纪,竟与自己的学生有了露水姻缘。二十四岁出岐州,入天封。民女的身世,就是这么简单。不值得您煞费苦心,使这祝由术。”
  她说得平静,和胡荼那段孽缘,就这么大喇喇地摊开。
  宁王听着这段话,总觉着别扭。别扭在什么地方?他一下没想明白,只觉刘盈的语气太过镇定。
  听到她说自己在教坊学习,花名幽篁,他心里极不舒服。
  不过,这些话都不是紧要。
  祝由术三个字一亮出来,宁王眼底陡然闪过一星凛冽寒光,“你是从哪儿知道这祝由术?”
  在东夏,几乎没人知道什么叫祝由术。
  这种古老而神奇的咒语,太过危险诡异,往往能在无形中控制人的思想。东夏皇族是从马背上夺来的天下,只信奉沙场直来直去的铁血杀戮。偏偏西丘,这个文化璀璨、*的朝代,拥有浩如烟海的诗词歌赋和神秘莫测的机关术数。
  东夏磨灭了西丘文字,摧毁了西丘瑰丽的文化宝藏。
  没有文字,所有的诗词歌赋、机关术数、医药巫术、天文地理……顷刻间失去了依附,刹那间支离破碎。
  文字这玩意,就像丝线之于镶金嵌玉的华美宝衫。看似普通寻常,但是没有它,那些金玉珠宝,就会散落各方——
  明珠蒙尘、黄金埋土。
  纵然你有经天纬地的抱负,旷世难寻的才华,照样无人赏识,无人知晓。
  东夏对西丘的文字覆灭,绝对是一场摧毁性的灾难。
  祝由术,就是随着西丘文字,一起被历史的尘嚣掩埋住,永不见天日的一种巫术。
  刘盈笑了笑,“王爷,我们在天封。”
  一句话,堵住宁王所有疑问。
  我们在天封。
  天封是什么地方?
  那是旧时西丘旧时皇城。
  就算是再混账的天封人,至少也有老皇城、老遗民的悲痛。天封人,骨子里有一股子傲气,文字磨灭了,但是医术巫术这些东西,口口相传。不说全部流传下来,至少会有那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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