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沉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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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沉渊- 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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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王孙暗自惊心,才知道谢开言准备得完备,甚至能模仿出太子的字迹,更加坚信了谢开言先前的言辞——连城镇势在必得。

    他控制住面色,责令王衍钦带出大批军队追击逃兵。

    连城镇的确走失了两万人数的兵力。因为在这两晚,原野附近沙丘和树林里,不断传来华西俗语、北疆方言,还有各地噪杂的语言,唱着一些思乡曲儿,引得原野上驻扎的散部军力涣散了心思,趁着守兵巡视过去,他们便一拨拨跑向了暗处。

    王衍钦见主力军队不受影响,并未将这两万人很放在心上,只派出一彪人马去追赶,就地以军法处置追上的逃兵。可是今日特使也来到连城,要求他严肃处置此事,那他便不能掉以轻心了。

    在特使到来的这晚,当远远近近的思乡曲再唱起时,王衍钦带出本部所有兵力,去追赶四面八方的暗影人。两个时辰之后,当他从流沙原里好不容易折回身时,才发现连城镇已经易主,城头挂上了北理金龙旗。

☆、明白

    边境战场烽烟继续推进;除去连城镇按兵不动;又未派遣流星马送回军令外;中路及南路战线各攻下一座城池。暮时;消息回转到井关镇军衙,左迁拿起标注小旗;插在北理全景地图模型上。

    至此,华朝已攻克下北理十一镇;占据了足足一个州的地界,其锋利势头直指抵在了东海岸线上的央、青两州。

    入夜;坐镇军衙的叶沉渊吩咐加派哨兵查探连城镇军情,刚签下火漆令,负责镇守风铃小楼的长官就急步走入,禀告了小楼内空无一人的异情。

    叶沉渊将信件封签,问道:“不见了太子妃多久?”

    兵士额上有汗渗出:“前后共计两个时辰。”

    叶沉渊闻言手一顿,再将信件放在桌案一角,对左迁说道:“去。”

    左迁得令,拿起火漆令转身快步走出。

    其余将领一一得到军令离开军衙,只剩下那名长官还跪在了地上。

    长官不敢抬头看叶沉渊的脸色,薄汗不断渗落。他等了又等,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属下该死,请殿下治罪。”突然一阵袖口的冷风掠过他身边,刮得他颜面生寒。听到脚步声由浅入深去得远了,他仍然不敢动,跪足了一夜。

    冷月斜照,小楼沉寂独立。

    叶沉渊站在一万守兵之外,环顾四周动静,一切景色如故,也不见有任何异处。他唤退守兵,空出中间披散冷淡月光的小楼,起步朝顶楼走时,只觉脚下有千斤重。

    风不动,铃未舞,月无声,人罔顾。

    他抬起手,将扣在指间的石子重重激射出去,撞进了机关线的机括里,震得弦响大作。嗡嗡弦震走完一圈,回旋到他的身边,落下所有余音,终于让他相信,飞檐斗拱处再也没有藏着任何人影,会跳下来惹得他心头一紧。

    他终于明白,那天谢开言跳下躲藏的身子,手持鸽子向他跑来,该是多么欢喜的事情。

    叶沉渊坐在谢开言常坐的榻上,放眼看着窗外。天外只有一轮孤月,无言注视苍茫大地。院里的桂花依然飘香,檐下垂掉的纱囊又风干了,正无精打采地转着圈。

    他抬眼看看编入了秋花的纱囊,才能确信,谢开言的确来过这里,陪他近一月。

    其余所有她曾经逗留过的地方,物品陈列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尘垢,让他不经意回头一看,还以为是原本应有的样子。

    玉佩环饰盛在锦盒里,散发一片柔和光泽。结缡环佩垂罗缨,静静躺在首列,灼伤了他的眼睛。空瓷缸仍然站在山石盆栽旁,仿似从第一天起,它就那样镇定地等待着,不会引起他的注意。还有一些细小的物什,都失去了它的主人。

    他以为,倾尽一切心思将她留在这里,给她优渥的生活、足够尊崇的地位,便能挽留住她。

    但是他怎能忘了,当他说出不会再去寻她回来时,她听进去了,却没有应答。

    似乎在很早以前,她就告诉过他太执着于心头之物的答案:不用追。

    谢开言喜欢拈起石子下五兽棋,孜孜不倦玩上一个昼夜,通常作陪的便是叶沉渊。在汴陵太子府里,她闯进他的寝宫,缠着他与她对弈。眼看着她所喜欢的石龙子、鸽子、兔子、松鼠、雁子沿着地图坑道跑进他这方阵营里,他有意提醒道:“不来追么?”

    她盘腿坐着,拥着所有被毯,在雪人胎身里摇了摇头:“不用追。”

    他想剥开她的茧被,她却一直朝床里退。极淡的灯影渗入重重帘幕,落在她的眉眼上,让他看得很清楚,她的意态是坚决的。

    “为什么?”

    她答道:“留之无用,任它自由。”

    他必然会问:“你是清醒的?”

    她却拥被滚向一旁:“我若清醒,你会放过我么?”

    “不放。”

    她蜷在茧被里回道:“这便是我与你不同的地方。”

    即使是还喜爱的东西,只要溜过她的手边,她便不会去寻回来。

    在这晚过后,叶沉渊看见随处游荡的谢开言,总会停一停,等她走过来,随心逗她说上两句话。她呆站在水榭那边,迟迟不肯靠近过来。

    左迁带队经过水榭巡查全府,她看了看银衣卫的箭囊,转身站在了柱后。

    叶沉渊走上前问:“你还记得这些人?”

    天阶山底、石头客栈前,都曾出现过这批银衣箭卫的暗杀身影。

    她不愿说话。

    很长一段时日里,无论他怎么问,她都不愿回答。

    他哄着她留宿在寝宫里,看她茫然四顾的眼神时,才能低□段说出心里话。“我听从修谬的主张,派出两拨人追杀你,是我的过错。先前做错的那些事,我一一补偿过来。即便你寒了心,我也要将你的心捂热了,再也不会怨恨我狠毒。”

    她坐拥被褥,额角发烫,滑落汗水。

    他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脸过来对上他的眼睛:“听得明白么?”

    她定住眼眸与他对视一刻,有光彩陨落瞳海深处,刹那间归于了寂静。他猜测她的神智必定有一半是清醒的,让她很早以前就看出了他的毒辣,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他抵住她的额头,心底翻腾个不停。

    她摆脱他手指的钳制,含糊道:“下棋。”

    他取过棋盘小心陪着她。她依然乱跳一气,任由五兽棋子落入他的阵营里。

    看过她那双闪动过灵光的眸子,他再次问出这一句,只觉十分艰难:“不来追么?”

    “不用追。”

    他拈起兔子棋,放回她的阵营,低声道:“我希望你能来追一追。”

    “不用追。”

    小楼寝居里依旧冷清,雕花阁门斜挑着一柄灯笼,光彩撒落桌案上,照亮了由缎布所包的《北水经》。

    天劫子曾对石龙子做过注解。

    “石龙子,性阴冷,金鳞碧色类尤为珍奇,滴血入食,可炮制成药引,破除血内异结……生出赤皮者便唤为‘茱碧’,亦称之为‘茱’。”

    叶沉渊翻过这一页,再回头看看盆栽旁的空瓷缸,才明白过来,每日她捧着石龙子坐在那里,说的最多的一句是什么意思。

    “我的茱呢?”

    如今她的茱碧已经不见了,她逃开了小楼,不顾及中了舌吻兰毒性的身子。

    她说过,留之无用,便放任离去,如同五兽棋,如同石龙子。

    叶沉渊心痛难言,苦苦抑制住血脉里翻腾的毒性,最后自行撤了功力,任由剧痛滚过他的身子。他闭上眼睛,不再看檐下的纱囊,等着月下西窗,等着拂晓来临。

    明日的秋阳,必定又是焕然如新。

☆、强攻

    巳时;左迁带领五万人马陈列在鸦翅坡前。

    鸦翅坡延绵十数里山冈地形;突出之处修建了防御城;充作鸦首。两侧的山林包抄过来,似羽翼一般,护住了城池。

    因地势险要;易藏伏兵;统领弓箭队列的副将力劝左迁不要强行攻城。左迁扬手制止道:“大军押到此地被迫停驻三日,不管怎么叫骂;北理人就是不应战。我部作为前锋,应当直冲上去,拿下这座孤城,为殿下铁骑铺平道路。”

    副将惶急不敢言。

    左迁在今晨应了军衙的卯点后,借口查探军情;带队驶出井关镇,直奔鸦翅坡而来。他是太子近臣,又有调兵符令,值守官以为他是得到了太子的首肯,径直放他出关门。

    左迁一心想为主君排忧解难,以前与主君应对时,曾得到了“不可冒进”的训责,然而他转眼看到连续三日无法攻克下鸦翅坡的战情后,孤胆生豪气,直接提点人马杀将过来。

    城前,骑兵扬起高高的矛戟,顶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头盔,大叫道:“粉面气的谢郎!还认得这头盔么?一年前连城镇外土城一战,你败给了我们左大人,怕死,先逃跑了!可怜那被你撇下的四百手足兵,个个战死,有的还被我们戳穿了头颅,拿下头盔装酒喝!谢郎你这个龟儿子,倒是伸出头来战一战啊!”

    数万士兵哄笑,声音直透云霄。

    城头突然伸起几座架梯,抻着加强机括,嗵地一声齐齐放出合抱粗的滚木。木桩上面镶着倒刺钩镰,借弹跳之力滚落下来,砸向坡底的华朝兵。

    顿时,整齐的阵型撕开几道口子,马蹄折断者不计其数,越来越多的滚木集聚巨力冲将过来,将打头的华朝兵砸得惨叫连连。

    随后,鸦首城门大开,谢照带两万骑兵风驰电掣般冲出来,直取坡底乱了阵型的左迁亲随营。北理这方骑兵占了便利地势,提马疾冲挥刀砍杀时,如同顺风行船。

    华朝兵见临时生变,混乱一刻,马上又生出应对之法。只见刀斧手抵盾牌,一排排扑上,以肉身撞击滚木,卸了木桩的冲击之力,跳荡队随后踩在累积的身体上,腾起一跃,似灵敏的猿猴爬上山坡。

    谢照骑兵冲杀过来,手起刀落,砍翻一半前头冲锋的跳荡军,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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