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沉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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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沉渊-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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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劫子长叹半晌。“老头子与他赌棋十年,自信比你了解他,没料到终究不及你细心,败在了你手里。你说吧,要什么?”
  谢开言恭恭敬敬给天劫子施礼:“晚辈想借走大师书室中的几本古籍,日夜研习,期待有所成。诵阅完毕,自当原璧归还。”
  天劫子面有难色:“那些收藏品,可是老头子的心头肉哩。”
  谢开言再次躬身:“一定完璧奉还,大师大可放心。”
  天劫子几经犹豫,道:“你这丫头好生奇怪,中了恶毒不要配方解药,要什么古书呢?”
  谢开言腹语回道:“大师有所不知,晚辈才疏学浅,自觉无以立足,是以渴望增长学识,令世人刮目相看。”
  前面诸多言辞是试探,这句可是大白话。可是,天劫子并不信。他摆摆手,道:“这样罢,老头子亏了小丫头一次承诺,就用珍稀药物抵当罢。”说完,他走进药室,取了一瓶玉露丸和一方小小的匣子。
  “这里有润喉药丸及一粒解药‘嗔念’,全部给你。”
  天劫子面带痛惜之色,将药物拍在谢开言手里。谢开言曾见过寒毒解药配方,深知药材的珍贵性。如今被他在短短十五日内配出一粒嗔念,她禁不住动容。
  “大师如何炼得桃花障解药——嗔念丹?”
  天劫子拈着胡须微笑:“很早以前就炼好了。”
  谢开言心奇。他又道:“解开桃花障之毒需服用三次丹药‘嗔念’,老头子这里只有一颗。日后小丫头若是有造化,寻来珍材药引,老头子照样帮你炼制出其余的两颗。”
  谢开言称谢,回石室整理随行物品。
  天劫子坐在石桌之旁,默然静观棋局半晌,忍不住长叹一声:“卓王孙,你用棋局困了老头子十年,为何今日放老头子出山?”
  依照十年前的约定,一旦日后破开棋局,天劫子才能自由返回华朝,不必再保持半隐半医的身份。卓王孙故意降低难度,引得谢开言破解,自然是无言表述了一个意向:天劫子可以下山,回归十丈红尘之中,做一个真正无拘束的道仙。
  只不过没让天劫子料到的事情有两件:平素如此温顺可亲的谢开言,竟然趁他不备,卷走了十本古册,并修书一封,向他诚恳谢恩,留下通身的钱财做书册押金。
  他气得哇哇叫,在石室里搜检一番,果不其然,发现她还顺便拿走了寒蝉玉。
  如果这都不算是霉头,那么接下来被汴陵太子府总管请入府内,也不应该算是什么大问题了。只是在很久以后,他才明白事情本末。
  
☆、遇见

  去汴陵的官道只有一条,能平安到达的方法也只有一个。
  巴图镇是连接关外及官道的枢纽要道,在蒙古语中意为“结实的城”。正值华朝平定中原之际,原游牧民族出身的狄容部落无处可藏身,退居到关外以北,形成最大的一股劫匪势力。所有远行之人在驿馆结集起来,凑足二三十人才敢上路。
  谢开言穿着天青色衫裙,背着竹编箱箧出现在驿馆前。她不记得去汴陵的路,身上也没多余的银子,为了卷走小竹箱里的十册古书,她把所有的钱财都留给了天劫子。
  驿馆门口,车把式告诉她,必须凑得二两车资,否则车队不会让她同行。
  谢开言为难地站在了驿旗之旁。
  队伍里充作保镖的刀客闲散着聊天:“这个巴图镇不简单啊,底下村民饿得要死,那乡绅赵元宝还在帮母亲做寿宴。我刚听小飞他们说,除去连城镇,杨柳、春水十六个村子一粒谷子都收不到,村民忍不住了,打算抢粮食。”
  余下也有两三人拉拉杂杂说了一些。
  谢开言恍然,朝着镇中传出丝竹之声的高楼走去。刚才刀客们说过,镇中最有钱的乡绅赵元宝在今天办寿宴,缺仆从差役,她可以去帮忙,如果聘到高级点的工种,一天能挣一两二钱。她想到现在正值战争平定之期,各个地方的钱币汇通不一致,忙问管驿一两二钱是多少。管驿上下打量着她,咧嘴笑了起来:“你这姑娘看似白净文静,却原来是个百事不通的草包。你问我一两二钱有多少,我这样对你说吧,在我们巴图镇,一两银子买粟米可以买一石七八斗,够你这样的小姑娘吃两个月。”
  谢开言放心地走向赵府。路过镇中街道,她的耳朵源源不断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其中最热闹的就是粮栈里的算盘声、分筹码声、吆喝声。掌柜的对挑粮的桩夫说:“赵老爷又新开了两个粮栈,缺人手。你去镇子里把两百户少年郎组织起来,拉成个队伍,别让他们整天跟着小飞乱跑,来我们这里,赵老爷还能赏口饭吃。”
  街边暗巷里,横七竖八地倒着衣衫褴褛的流民,有的已经饿死,有的怀里搂着贫瘠的孩子,正在张嘴哭泣。十丈远就是赵老爷的粮栈,囤积了大量粮食,但他们却没有饭吃,只有等死。
  谢开言摸出最后的一点银子,搁在巷子口,蹲□,招呼着靠得最近的小女孩过来。一个葛衣少年突然从巷子尾端冲过来,啪的一声打开谢开言的手,对她横眉怒目。“你是谁?想干什么?滚远点!”
  “小飞哥哥……”前来拿取碎银的小女孩怯怯地说,“我没事,她不是坏人……”
  谢开言暗叹一口气,起身继续走。通过耳力听辨,她听到小飞在招呼着妇孺们集合,速速退出巴图镇,转向七十里外的连城马场。
  “到了马场,你们报我的名字,马一紫马场主一定会让你们进门!”小飞于是说,声音里洋溢着少年郎特有的豪气。
  谢开言很想微微一笑,为那个即将接受几十口进门,重新考虑随众衣食用度的马场主哀怜下。只因少年小飞太过于大方,拿着远方的马场送了人情。
  再朝前,就是青瓦院墙包围的三座大宅屹立于开阔街道上。门前种植一排杨柳,垂挂着寿字灯笼,朱红楹柱旁抄手站立锦服院丁,脸上喜气洋洋。
  谢开言想着该如何进府,一阵熟悉的兰花香气渗入鼻端。她回头,看见一张白皙的瓜子脸,堪称美丽。来人年龄大约二十五六,风髻露鬓,珠玉镶簪。娥眉淡扫,眼角含情。通身织丝烟罗衫,衬出淡雅出尘之势。
  美人目不斜视,将要提裙走上台阶。谢开言移步正前,腹语唤道:“花老板。”
  花双蝶还待越过她,禁不住秀眉一皱:“姑娘是谁?怎么平地认人还拦住道?”
  谢开言垂眸道:“花老板,金针妙手的花老板,十年前从宫里逃——”
  花双蝶突然扬起羽扇,轻掩在谢开言的唇角,脸上浮现了春风化雨般的微笑:“哎唷,原来是谢姑娘。”紧执起谢开言的手腕,将她拉到一旁,又低声说:“姑奶奶,你饶过我吧。这华朝的天子都要换了,你怎么还抓住十年前的事儿不放呢。”
  谢开言抬眼,露出温和光彩来,腹语说道:“你为御衣坊女使,逃脱在外长达十年之久,理应回去归档,继续侍奉那华朝的皇帝。”
  花双蝶花容突变,忍不住掐了谢开言手臂一把,含恨道:“那狗皇帝好色得很,你再嚷嚷开去,连累我被抓,我一定不放过你!”
  谢开言面皮冷,也受不住痛,嘴角抽搐一下,咝地吐口气。她继续说道:“听闻你十年前不仅是女使,还协助掖庭局处理后宫事宜……”
  花双蝶皱眉,打断她的语声。“谢姑娘又想打什么主意?”
  谢开言正视道:“倘若日后太子殿下登基,依照祖制,当采纳美人充盈后宫。我想请花老板想想办法,帮我安插一名姑娘进去。”
  花双蝶面上露出惊愕之色,良久才平息。她用羽扇遮住半边脸颊,凑过嘴低声说:“这事很棘手,我没办法做到。”
  谢开言暗地里放宽了心。她刚才紧紧提着嗓子尖,生怕花双蝶一口应承下来。因为只要花双蝶答应了,那就说明花双蝶有些手段,和宫中仍然有联系,神通广大到能直接塞人进汴陵太子府。
  可是堂堂太子府,哪里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如果朝下想去,或许有可能推断出花双蝶是叶沉渊的私置下属。
  面对秀美可人,有过赠衣梳发之恩的花双蝶,谢开言打算不再朝深处想,甚至连盘问的心思也免了。她移步一旁,让出道路,微微撇动嘴角,在心里笑了笑。
  这一放手,是真的不再计较。仅仅一瞬间,就泯灭了诸多可能性。花双蝶并不知道谢开言的九曲弯弯肠子,只是款款施礼,招呼其余绣娘,抱起上好绸缎走入赵宅。
  大门前,踉跄扑出一道鲜丽的身影。两名黑衣院丁跟在后面,将鲜衣人扔得远了,恶狠狠地说:“喂那婆子!我们赵老爷是办寿宴,不是施舍位席,你什么彩礼都未置办,就敢空手混进来骗吃喝?”
  谢开言看看自己空空两手,也有些忧愁。跟着花双蝶混进府容易,但拿不到赏钱。正在她转动心念间,被撵出赵宅的女子双手叉腰,站在大门前骂开了。
  “我呸——想我牙婆苏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哪个地主员外郎不是好生款待着,偏偏就你这赵宅拿腔作势,瞧不起我等出身之人。牙婆怎么了?不偷不抢不奸不淫,比你那赵大肚子私囤粮食不管饥民死活强多了!再说你赵大肚子,本朝堂堂尚书右丞大人,官阶正二品,在朝廷里放着钱粮不管,假托什么告病还乡,偷跑到这个石头镇子占山为王,欺负我们一众没有口粮的百姓。你如果有能耐,怎么不敢去汴陵,直接和太子府叫阵啊,丢下傀儡皇帝不管算什么事?”
  牙婆苏穿三色襦裙,每次尖利地骂上一句,衣衫便要散开,如同凤鸟羽翼。她浑然不觉外形的可笑,只管骂得痛快淋漓,引得来往宾客纷纷侧目。
  谢开言站在柳树下,细细听了一会,忍不住从眼眸里流淌出笑意。牙婆中气很足,各种方言俚语掺杂在一起,连绵不绝地叫骂,真是体现了南北地域的特色。而且所骂之人来历不凡,在文武百官中享有盛誉,是汴陵第一首富宇文家的旁系血亲。据闻,赵大人不满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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