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曼,我们做笔交易。”长河抽回手,微后退一步,这才是适合彼此的距离,“你对圣女宫了如指掌,而我可以提供新的思路。我们联手,拿到藏宝图,届时我只需拓印一份,原图可让你带回给风邪交差。如何?”双赢的交易。
孤烟半躺,背靠着床:“你不是说藏宝图在风邪手中?”
“我被那死女人骗了。”该死的给她装情圣!“颜桑原本求出的神谕,只说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一句,我拿不准。”照这最新的结果来看,若是藏宝图落在风邪手中,怎还会显示在西南的圣女宫。
“颜桑的话能作准吗?”
“依他性子,既然说出来,应是有把握。”颜桑的能力很强,与老巫王比自然还差些,若是老巫王,那时在巫族就该求出准确结果了,“不过还真奇怪,当了巫王能力也精进,”长河后知后觉悟道,“是与巫王神仗有关了。”
“我明日就出发去圣女宫。”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先养伤,三皇女那边留意点。”
“万事当心。”
“你也是。”
阿依端着茶盘进屋,一瞬喜得眉飞色舞:“颜桑你醒啦!”
那黑发少年不知何时醒来的,闻声一言不发,继续沉默着穿衣衫。
“你刚醒,怎的不多歇会儿?急着起来做什么!”
他冷道:“兹木呢?”
“先前还瞧见,在后山摘果子呢。”
“让他到阁楼。”
他扶着床沿,苍白如稿的面容看得人心惊。
阿依焦急劝道:“你先歇着吧,我去叫长老。”
“不用。”清冷的声含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固执得很,自己强撑着走至桌边,对她伸来搀扶的手视而不见。
“颜桑……”这样看着他,她心里有多疼他知道吗?却偏偏什么都做不了,无能得让人想落泪。可就算落泪,他也不会止住脚步看一眼。
她心下又急又疼,不留神便说出来:“你这样做值得吗?你在密室闭关,长河要走,我让她与你打个招呼,她却说不必了,她根本不曾将你放在心上啊。”若是放在心上,不是该无时无刻不想见到这人吗。
清冷的眉目蹙着,他一手撑着桌沿,虚脱的身体需要东西支撑,若能走出去,定没耐心在这儿听她废话。
“你刚接任巫王,为何要急着与神仗磨合?累到自己耗损过度,昏迷多日……我不知道原因,可我知道一定与长河有关,她来是有求于你了,她总是这样,每次来都会有事。”原先她好喜欢长河来,从何时开始不喜欢了,为何每次来,都要让眼前这人伤一次。
连阿依都知道……他闭着眼,吃力命令:“出去。”
“我不走……”眼泪夺眶而出,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他一直这样冷淡对她,所有的委屈都想一次宣泄出来,“我知道,我知道你喜爱她!那次我听到你与巫王爷爷的对话了!”
清冷的眸子看过来,她眼泪落得更凶:“巫王爷爷说,要另外在族中挑选合适的徒弟……”历任巫王只收一个徒弟,日后就是下一任的王,这是多少年约定俗成的规矩,“是你求巫王爷爷的对不对?你不想当巫族的王,不想要我们的族人了。”
“后来长河又来找巫王爷爷帮忙,巫王爷爷什么都没说,你追上去跟她说话,还对着她笑,我知道,你是决定了要与她在一起的,我从来没见过,你那样子笑,这么开心。其实我早知道你喜爱她,她送你的桑葚,你一直贴身收着……可我从来没想过,你会不要我们,我以为,以为你的喜爱总会过去……长河与我们一道混进圣女宫,你不惜拿十三根神针出来作法,为了救她,你连命都可以不要……颜桑,颜桑……”她心头有各样的情绪,害怕,伤心,委屈,替自己也替面前这人,“不可能的,就算你现下找到有灵性的徒弟,也得花十年的时间来培养,长河不喜爱你,她不可能等你这么久的……”她哇一声大哭,冲上前不管不顾抱住他,“你别走,别不要我们!”
颜桑使劲全力推开紧抱的少女。
是,长河不会等,他也从没想过要求她等,心头只有卑微愿望:倘若十年后还是一个人,希望那时候卸下责任的自己能有机会。所以他要快些,不能休息不能耽搁,早一日完成目标,与那人的希望就大一些啊。
庐山面目
长河立在船头,陆地在身后隐去,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蔚蓝海面。。
有不知名的海鸟落在船檐,风吹得人发丝凌乱。
“明心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曼坐在一旁,撒些馒头屑喂鸟儿,一泻如瀑的顺滑青丝拿银带系着。
“很好的人。”
“好?”三言两语能将自己骗得团团转?
“枉我还以为她对你一往情深,装情圣倒是拿手!”
“她对我很好。”
“很好?她早知道你在圣女宫的目的了!一直扮猪吃老虎!你以为她是真心实意对你的?这女人心机重得很。”
他笑了笑:“心机重,不代表不是真心。她与我们是一类人。”
长河嗤之以鼻:“哼,一类人?”
云曼没解释,黑眸温柔看着争食的海鸟:“药我没喝。”
长河并不意外,他迟早要回风邪身边,喝不喝有何区别。
这回换他问她:“你觉得蛊王大人是怎样的人?”
“卑鄙小人。”
他闻言笑了一下:“蛊王大人是个很好的人。”
“是是是,他们都是好人,就我最坏了!”坏到跟这群大好人斗得焦头烂额,还三番五次被人耍着玩儿。全天下最纯良的人非她莫属!
云曼听她这番嘲讽,眉眼含笑,伸手来牵她手,被长河侧身避开。
他并不以为意,仍是温声道:“你为我熬药,我很高兴。”
长河讽道:“我为你可不止熬了一次药。你胆子也够大,皇宫密道敢演那一出戏,这么笃定我会救你?”
“你会。”非常肯定的口吻。
长河面色不善,这种一开始就被人吃准的感觉真是糟透。
海鸟吃完地上碎屑,有一两只来啄人手,云曼一扬手,剩下的碎屑撒在海面。有风,阳光甚好,海面微荡起伏,波光粼粼。
现下是黄昏,此时出发,入夜时分能抵达圣女宫,趁着夜色方便潜入。
他眼中映着落日余晖,黑眸镀上金色的一层。
“大哥从十二开始跟着蛊王,那时我才八岁。在我眼中,蛊王大人好似天神,有了他,流离失所的族民有寸土安身,饥肠辘辘的族民有米粮果腹,我们无需再寄人篱下看人眼色,可在这凤起国堂堂正正安家做人。蛊王大人从未强迫过任何人,有一日他问我,云曼,若凭你一己之力,能让我们的族民过得更好,你愿意么?我愿意么,我为何不愿意呢。”他回头看向她,眸中隐有讥讽,美艳的面容熠熠生辉,“你说以色事人是下等人才做的事,那何为上等,何为下等?是从一出生就注定的吗?你们天朝没有娈童吗,他们的人生是可以选择的吗?容貌并非我可以选择,倘若没有蛊王大人,不在他的保护之下,你认为这样的容貌会为我带来什么?比起供人蹂躏取乐,因为蛊王大人,我的命运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我所牺牲的一切,能让我的族人过得更好,都是有意义的。”
长河一时只感无言,她一直瞧不起以色事人的人。可正如云曼所说,绝色的容貌,他安于本分,就不会惹人觊觎吗?他因为风邪得以安存,牺牲色相为风邪做事,为了报恩也好,服务族人也好,这样的心境,与被师父拯救后的自己是何其相似。
心有戚戚焉,她仍是板着脸:“那就回风邪身边,好好为你的族人办事。”日后再遇到,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他却道:“长河原先所说,到你身边就会给我心的承诺,还作数么?”
那时在骆王府,她问他想要什么,他说,想要长河大人的心。她说,好,背弃风邪来我身边,我就把心给你。
“你不是说,这世上没人可以背弃神吗?”
“是,可仁慈的神,不会强迫他的族民做任何事。”
她真被他对风邪无休止的吹捧恶心到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不是已经做好决定了吗,他背弃不了他的神和大哥,联手干完这单各走各路。
“我原本感觉愧对蛊王大人,也害怕他会怪罪于我大哥。可昨日长河的提议提醒了我。若是能完美完成任务,将藏宝图交付,以此换取我的自由,蛊王大人心怀慈悲,一定会答应的。”他顿了下,“我体内的蛊虫,必须由蛊王大人亲自取出来,这样与生俱来的羁绊才会停止。”
他说的羁绊,指的是蛊族之人的立场还是什么,长河没兴趣知道,她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人反复的思绪:“你就这么想跟我在一起?”
“长河喜欢过人么?”
那姑娘没答,面色隐含愠怒,他了然于心:“喜欢过,可并没有那么喜欢;想要在一起,却没有非在一起不可的决心;如果需要牺牲什么,那还是算了吧,放手比争取容易得多。”
“你!”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她面上几乎挂不住,怒目相向,“你又好到哪里去?在这儿一厢情愿,一份藏宝图,风邪就会放人吗!”
他柔声道:“一份不行,那两份呢。”
他声音虽柔,听得她全身汗毛都竖起来,刀样的眼神剜着人,阴森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长河从京师出来时,还带着骆王府的藏宝图,南上到凤起,与蛊王大人交手风险重重,唯恐已有的藏宝图落在蛊王大人手上。留在巫族的话,倒是神不知鬼不觉,巫族……能有何心腹之人?凌思广是长河的人,可他为人处世并不牢靠,若说到稳重,还有谁能比得上巫族的新王。”
云曼看着她一副极力压抑震怒的模样,不由叹口气,“我的心意早说得很清楚,若要与你为敌,无需将一切坦白,私下通知蛊王大人即可。”
“你想怎样!”
“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