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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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十字-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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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石越知道楚云儿外表柔顺,内实刚烈高傲,如果言语之中冒犯,她不过是一个歌妓,虽然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是皮肉之苦却也难免,而且歌妓地位卑下,纵然受责,也无处申冤。
念及此处,这风景再好,他也没什么心思去欣赏。
急匆匆走到宫殿之前,见上书「凌波殿」三个大字,殿门自有门戟排场,外面站着四个八品武官。
石越不由愣住了,因为这些武官的服饰,摆明了都是侍卫。而八品武官看门,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内里是皇后、公主之类,武官是男子,不便入内,所以看门;二就是里面的人,至少是个郡王国公之类。
这些武官职位低微,石越自然不认识。
可是王旁却是认识的,他拉住石越,瞅了他妹子一眼,问道:「是濮国公还是他家的清河郡主?」若非石越在旁边,还有半句话他几乎也要说出来了:「怪不得硬拉我到金明池来。」
石越听他发问,心里又吃了一惊。
原来当今皇上赵顼之父宋英宗赵曙,本不是仁宗皇帝亲生,而是濮王之后,仁宗无子,所以过继宫中承绪大统。因此濮阳王诸子,虽然当时最大不过一个濮国公,但是论及亲贵,则无人能比。
而濮国公赵宗朴,更是非比寻常,他是濮王次子,和英宗最为亲善,当年就是他亲自去劝说英宗入居庆宁宫的。因此他是当今皇叔,迟早要袭封濮阳郡王,继承濮王香火的。
所以说起来,比赵顼的两个亲弟弟还要亲一点,毕竟赵顼与赵颢诸弟,虽说友善,但是皇帝之家,始终有一种忌讳,倒是他这个皇叔,可以百无禁忌。
而濮国公却也一向谦让随和,甚少谈政事,他表面上虽然对石越也是很亲热的,但是却从不和任何官员深交。
不过若是赵宗朴在此,倒还好说,毕竟濮国公不是嚣张无行之辈。可是听王旁的口气,如果真是清河郡主赵云萝,那只怕石越也只能叹气了。
清河郡主是赵顼的堂妹,在所有姐妹辈中排行十一,唤作「十一娘」,本来宋随唐制,皇太子之女方能封郡主,诸王之女方能封县主,但是因为清河是宗朴的爱女,英宗即位后就晋封郡主,实际上却是当公主看的。
这个女孩是所有公主、郡主、县主中最漂亮的,也是最受宠爱的一个。内廷中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蜀国公主,直到两代皇帝,没有不宠她的,她的身分比起寻常的公主来都要矜贵许多。
而且因为是个郡主,反倒少了许多拘束,若说她跑到这凌波殿来了,石越一点也不奇怪。
本来单单这样一个清河郡主,倒也罢了,然而对宫廷亲贵之事并不陌生的石越,自然知道清河郡主的身边,永远也少不了柔嘉县主赵云鸾。他实不能不倒吸一口冷气。
果然,便听王昉笑道:「自然是清河郡主和柔嘉县主在此,难道似濮国公那样的人也会来这里学弹筝吗?」
石越心中暗暗叫苦。
王旁很同情地看了石越一眼,对王昉说道:「不如你和石兄进去,我忽然有点事情。」
王昉忍住笑,抿着嘴说道:「此事我却管不着,我先进去给你们通传。」说着竟然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那几个侍卫看了她一眼,竟然不闻不问,石越立时就明白这两个「主」,和王昉必是闺中好友。
那么王昉是什么身分呢?
石越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王旁的妻子、宠妾,都不可能和清阳郡主交情深到这个地步。
王旁见王昉进去了,对石越抱了抱拳,转身便待溜走。石越忙一把拉住,说道:「既来之,则安之。」
王旁苦笑道:「你岂非害人么?清河郡主自然是人人都想见,可是十九娘是我们惹得起的吗?」
柔嘉县主在姐妹中排行十九,是濮王幼子赵宗汉四个女儿中最小的一个,年方十二,宫里都唤她十九娘。小小年纪,「威名」远播,勋贵子弟,无不闻之而色变。邺国公赵宗汉是英宗最喜欢的弟弟,因此赵云鸾小小年纪,便封为县主。
石越不怀好意地笑道:「刚才那位姑娘肯定会帮你的,你不用怕。」
王旁苦笑不已。
濮王二十八子,孙子孙女辈数以十计,十九娘赵云鸾最为出名之事,就是曾经把几个堂兄骗得当马骑,让几个堂兄数月不敢出门见人。
有一年冬至,还将大才子晏几道骗到金水河里洗了个澡,让晏几道感冒一个月才好,从此晏几道听到「柔嘉县主」四个字,都忍不住要打个喷嚏。
其余自韩琦、富弼、冯京以下,这些勋贵之子,只要碰上了柔嘉县主,难免要上她一个恶当。
偏偏她深得赵顼宠爱,连赵宗汉都管不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几次管教,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就在前三个月,赵云鸾还骗得驸马都尉王诜把醋当酒喝,一口喷在一幅画了几个月的画卷上,欲哭无泪。
这些事迹石越多少也有所耳闻。
他和晏几道、王诜不同,他是朝廷重臣,身分体面最是重要,那些勋贵子弟出了丑,大家当成笑话趣闻,以助谈资就可以了。
但是这种事若出在他石越身上,必定让他为人所轻视,被人当成弄臣不说,他的政治威信也会在瞬间荡然无存。因此站在宫门之外,他多少也有点紧张。毕竟石越也不能和十二岁的女孩子计较。
二人各有各的担心,各想各的心事,没多久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一个婢女走了出来,施了一礼,道:「二位是石大人和王公子吧?郡主有请。」
石越与王旁忙抱拳说道:「不敢,有劳姑娘带路。」
这凌波殿不过一离宫,可也是凤楼龙阙,颇具规模。石越和王旁跟着那个婢女穿过几道门,九曲八弯,眼前忽然开朗,却是一个布置得很精致的院子,院中有一个栽满荷花的水池,池上建了一座水榭。
此时已挂上轻纱,里面绰约几个人影。
而楚云儿和另外三位歌女,都抱着琵琶站在水榭边,见石越过来,楚云儿俏脸微赧,用目光向石越致意。
石越微微点头,方朝着水榭和王旁一道行礼,朗声说道:「臣石越、王旁见过清河郡主、柔嘉县主。」
实则以他的身分,区区一个郡主,是当不起他的大礼的,只不过清河、柔嘉的身分不同,所以另当别论罢了。
赵云萝和赵云鸾果然也不敢受这个全礼,在轻纱后还了个半礼,轻声说道:「久闻石大人、王公子之名,果然是人中俊杰。给二位公子看座,上茶。」
二人躬身答道:「不敢。」
一面接过婢女送来的茶,轻轻喝了一口,石越顿时一阵恶寒,这茶根本不是茶,而是放了茶叶的盐水,又咸又苦。
在这个时代,因为没有牙膏,石越每天都是用盐水漱口,这自然不是寻常人家能享受得起的奢侈〈注十一〉,不过对于现代人来说,如不漱口,实在也难受了一点。
此时的盐水,比石越平常漱口用的盐水,更要苦咸十倍,他知道已经上了柔嘉的当,却不敢失态被人嘲笑,皱着眉毛勉强吞下。再看王旁,早就「哇」的一声,一口水全部吐在地上。
石越见旁边的人一个个嘴角带笑,他心中一转,早有主意,竟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笑道:「多谢县主赐茶。」
只听有个略显稚嫩的女声问道:「你怎的只谢我,不谢我姐姐?」
石越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地说道:「清河郡主断不会赐这种风味独特的茶水,这自然是柔嘉县主的匠心了。」
柔嘉笑道:「难怪皇帝哥哥经常夸你。」
石越笑道:「县主谬赞了。」
赵云萝毕竟年长,她知道石越和一般勋贵子弟大不相同,不是可以随便捉弄的,因此对柔嘉说道:「十九娘,不要胡闹了。石大人久有词名,想必是精于音律的,今日机缘巧合,还要请石大人不吝赐教。」后半句却是对石越说的。
「方才弹筝之人,胸中颇有清奇之处,若论音律之妙,此人与这位楚云儿姑娘,都远胜在下,石越怎敢班门弄斧。」
「楚云儿?」赵云萝奇道,以她郡主的尊贵身分,方才召楚云儿等人进来,因知是歌女,竟是连名字都没有问。
只见王昉在赵云萝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赵云萝抿了嘴笑道:「原来如此。原来石大人和这位楚姑娘是故识。我也是见这位楚姑娘精于音律,故此才召来相见,并无他意,石大人不必担心。」
赵云萝虽然号称「解语花」,可毕竟不是老于世故的人,她想什么便说什么,倒把石越和楚云儿的关系说得暧昧无比,连王旁都忍不住窃笑,更不用说别人了。
那三个歌女用眼睛瞅瞅石越,又瞅瞅楚云儿,要不是这地方不容放肆,早要笑开了,楚云儿更是面红过耳,低头直盯着琵琶。
石越脸上微微一红,顾左右而言他:「请问郡主,可否让臣下见识一下方才弹筝的高人?」
赵云萝见众人表情,已知道自己失言,她并无意让石越难堪,便顺着石越的话柔声笑道:「哪里是什么高人,不过是我家买的一个奴婢罢了。」
「啊?」石越和王旁一齐吃了一惊。
柔嘉年纪小,没有许多顾忌,忍不住走出水榭来,大模大样地说道:「有何可怪的?阿旺,你也出来,给他们看一下。」
「是。」那个叫阿旺的女子说话甚是生涩。
石越和王旁看着走出来的女子─原来竟是个二十多岁的阿拉伯女奴,站在石越这个现代人的立场来看,也算得上是个美人,加上穿著汉族女子的服装,更是别有风韵。
当时有一些阿拉伯女奴流入中土,倒并不奇怪,毕竟当时开封还有犹太人聚居区。石越专程去看过,那些犹太人汉化得相当严重,相信用不了几十年,根本就和中国人一般无二了。
但是一个女奴,能把筝弹到高昂激越,倒似一个久历沙场的壮士一样,却不能不让人吃惊。
他不知道这种女奴是一些商人从小培训长大的,小时候教她们学会诸般技艺,长大了再高价卖出。因此这个阿旺,甚至还粗通汉语。
石越打量阿旺半晌,见这个女孩虽是奴仆,却有一种寂寞的气质,不由在心里称奇,问道:「阿旺,你还会说家乡话吗?」
「会。」
阿旺不料这个公子竟然问这样的问题,不由暗暗称奇。她刚才从众人的语气中听到石越的身分不同寻常,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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