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一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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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第一混乱-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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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眼看快到了,我们的车被堵在了一条土路上。行人、自行车和出租车把本来挺宽的路堵了个瓷实,再想往后倒,后面的车已然填住了去路。

我见前面围出一个大圈子,探出头去问比我先来的路人甲:“哥们,打架呢?”

路人甲用手往上指了指,我顺他手一看,见一个人站在六楼顶上,脚踩房檐,衣服被吹得恣意摇摆,看不清脸。

这是有人要跳楼啊。

我顿时大感兴趣,问路人甲:“这孙子怎么回事啊?”

路人甲:“说是老婆跟他闹离婚,半个小时以前就站上去了,说要跳。然后又叫我们给让开点,给丫让开了还不跳。我憋着泡尿呢一直没舍得走。”

我说:“就是,这孙子真不厚道。”

这时李师师也探出头来,“呀”了一声说:“表哥,想办法救救他吧。”

我说:“放心吧,要跳早跳了,等会儿警察来了谈谈条件,再跟老婆孩子见一面准下来。”

我点根烟,再给路人甲发一根。路人甲喷着烟说:“你说这B想什么呢?”他一句话提醒我了,我拿出手机,对着楼顶按了7474748,路人甲还说呢:“大哥,就你这手机还想抓拍啊?”

手机屏幕没有显示,说明距离太远了。李师师扒着我和项羽的座背说:“我们不能就这样看着吧?”

我说:“那你救他去。他就因为老婆跟他闹离婚才要跳的,你去跟他说你愿意嫁给他,说不定就下来了。”

项羽把胳膊支在车窗上,淡淡说:“自己不想活了,何苦去救他。”

李师师真生气了,一拉车门就往下走:“我去就我去。”

我急忙探手拉着她腰带把她拽回来,无奈地说:“我去还不行吗?你真要那么干,他一激动掉下来算谁的?”

李师师嫣然笑道:“表哥真好。”

好个毛!你在后面冒充观音菩萨让老子冲到第一线上当坐台鸭子,呃,是坐台童子。我瞪她一眼,她没看见,正在整理被我拽乱的衣服,李师师的腰真软真白啊——

我下了车,看了一眼六楼顶上那位,迈步向楼道口走去。路人甲心眼真好,一把拉住我低声说:“兄弟,咱们看看热闹就行了,你要真把他忽悠得跳下来那可是犯法的。”

我甩开他,骂骂咧咧说:“MLGBD老子不忽悠,老子上去把狗日的踹下来。”

我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楼顶通道口。楼里凡是知道这事的人都跑到下面看热闹去了,使这整栋楼都显得死气沉沉的,有种喧嚣和不祥的氛围笼罩。

我身手矫捷地爬上通道楼梯,刚一冒头就看见这位勇士正背对着我,茕茕孑立地站在楼顶的边上,衣角飞扬,头发凌乱,但看穿着不像是生活窘迫的人。

我刚一爬出来他立刻就发现了我,紧张地转过身来说:“你别过来!”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好号,对着他,随时准备对他使用读心术。这家伙指着我说:“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轻松地说:“你管我拿的什么?就算是把手枪你还会害怕吗?”

我这个笑话并没有使他感到好笑,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我发现这人真的已经很不正常了,这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脸面上一层死灰色,眼珠子瓷蛋子一样。看来我开始的想法未必正确,这是一个真的想死的人。

我又点上一根烟,把烟盒对着他晃了晃。他摇摇头说:“我有。”

“为了什么呀?能说说吗?”我吐着烟,故意很轻描淡写地说。

“你别过来我就跟你说说。”

我使劲点头,索性盘腿坐在了原地。

“我老婆要跟我离婚……”他面无表情地说。

“就为这个呀?不过话说回来,她为什么要跟你离婚?你都要为她跳楼了她还不知足呀?”

跳楼男眼睛间或一轮,说:“她嫌我不顾家,不陪她,不指导女儿做作业。”

我说:“那你就陪陪她嘛……”我忽然一拍大腿说,“我知道了,你狗日的外头有人了。”

跳楼男显出愤怒的颜色,沉声说:“我很爱她的。我没工夫陪她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我是男人,我要赚钱呀!”

我连连点头说:“嗯嗯,这就是你女人的不对了,你好好跟她说嘛。”

跳楼男惨然说:“我本来是想赚够钱就陪她的。等我挣到足够的钱,我们以后什么都不用做,我天天陪着她,指导女儿做作业——可是,谁知道我他妈怎么那么倒霉!期货赔,股票赔,基金还赔。我他妈就想不通了,那天给女儿买个小兔子愣是把人家的哈士奇给咬伤了,又赔了2000多……”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但见他很严肃,急忙又板起脸。话说那是只什么兔子啊,披着兔皮的藏獒?

我问他:“你一共赔了多少钱?”

“600多万,”跳楼男苦笑一声,“以前我至少还有钱。可是现在呢,事业没了,家没了,老婆也没了。我是一个又倒霉又不顾家的男人,我活着就是多余的,谁还把我当个人看?”他越说脸色越惨,最后绝望地摆了摆手,“谢谢你陪我说话。”他毅然地转过身去,低头看着脚下的芸芸众生,两只脚的脚心都踩过了边沿,整个人有一半已经凌空。楼下的人们都激动地叫了起来。

我见情势不对,死死按下电话上的拨打键,屏幕上出现了一排小字:“真想对小红说声对不起再走,哎,跳吧……”

就在他腿一弓就要往下跳的那一瞬间,我冷冷地说:“你不想跟小红说声对不起再走吗?”

我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像一针强力麻醉剂一样,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然后震惊地回头看我,用颤音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小红的?”

我故意不紧不慢地说:“反正你要死简单得很,迟早有什么关系,不如我们再聊一会儿。”

他根本没听我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问我:“你是怎么知道小红的?”

我只好打着哈哈说:“因为我认识小红啊,昨天我们一起喝酒还说你呢。她说你只要跟他亲口说一声对不起,再大的过错都能原谅。”

跳楼男惨笑一声:“我让你骗了,你根本不认识小红。她才8岁,是我女儿。”说着他又向边上挪了两步,向下眺望着。

不过我发现他的腿已经开始发软了。人都是这样,从死志初萌到付诸行动只有一个顶点,这种勇气只能是直上直下,不可能波浪式变化。现在他第一次没死成,决心已经动摇,胆气开始退缩,看样子暂时他是没有跳下去的想法了。

我说:“看看,你闺女才8岁,你为什么不等10年再死?那时候她也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一拨一拨的坏小子在打她的主意,她也就顾不上你了,嫌你烦了。那时候你再死她不但不会怪你,可能还会打心底里感谢你,虽然看见你摔成蜂窝的脑袋也免不了哭几声,但正好借机靠在男朋友怀里,说不定你死那天就是你姑娘被人放倒的日子,以后给你过周年顺便纪念自己破处……”

我这番话把跳楼男说得一愣一愣,最后他支持不住,终于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苦笑道:“我开始以为你是警方的谈判专家,现在可以确认不是了。”

我说:“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跳楼男虚弱地说:“你肯定编得比我还惨。”

我怒道:“放你妈屁!用得着编吗?老子一个月工资才1000出头,老丈人嫌我没车没房还跟我要5万块财礼。要娶个天仙老子也认了,MB的我那个媳妇长得比你还丑,咱俩谁惨?”

跳楼男“噗嗤”一声乐了出来,想到现在自己的处境,摇摇头道:“咱活得都不容易啊。”

这就不容易了?就这我还没跟他说我是自己祖宗这事呢。

我说:“呸,少跟我咱们咱们的。不到共产主义,地主和佃户永远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你再赔,股票基金还能剩个骨头渣吧?5万块钱总还是有的吧——我就没有。”

跳楼男掏兜,我说:“咋,你是打算给我留笔遗产继续跳啊?”

跳楼男干笑着拿出盒虫草烟来点了一根。我叫道:“狗日的!一个混得要跳楼的抽的烟比老子的还好——给我一根。”

跳楼男把烟盒扔过来,淡淡笑道:“兄弟啊,谢谢了。”

我见他心情渐复平静,知道猛药已经下够了,现在该小米粥就大头菜暖胃了。我说:“其实你跳楼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是为了老婆和你打离婚吗?别把自己装得那么痴情了。不就是赔了钱腰杆没以前那么直了吗?话说回来,还不是为了个面子。以前装B还有点小资本,现在赔了夫人又折兵,自觉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对吧?”

跳楼男叹了口气说:“让你这么一揭,我才发现你说的都对。”

我站起来走到他旁边坐下,这次他没有任何抗拒。我说:“这儿没人认识你,拍拍土走吧。要不是群众‘配合’你没帮你报警,你下去也得被弄个妨碍公共治安,不拘你两天起码批评教育一顿少不了。回家吧,路上买点菜,晚上回家和老婆一起做顿饭,把姑娘哄睡了再和老婆亲热亲热,睡一觉明天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跳楼男眼泪巴茬地听着,抽着烟,最后看了一眼楼下因为失望而四散奔走的人群,低声说:“兄弟,你是好人。”

我率先站起来,却见他还坐在那儿,我变色道:“怎么,你还想跳啊?”

跳楼男可怜巴巴地看了我一眼,伸出手来说:“拉我一把行么?我腿软……”

我把他提溜起来,帮他拍了拍裤子上的土,领着他往楼下走。快到了楼门口的时候,他忽然站住说:“等等兄弟。”他迅速掏出一个小本本来在上面写了一个号码撕给我,说,“出了这个门口,你就是我的恩人,以后无论天涯海角黑夜白天,随时找我。”

我装进口袋,往外看了看,一把把他推进人群,说:“走吧。”

跳楼男很快消失在人海里,很快杳无踪迹。

我坐回车里,边喘气边擦汗。项羽依旧把胳膊支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散开的行人说:“救人比杀人累吧?”

李师师使劲瞪了他一眼,无限崇拜地对我说:“表哥,你太棒了!你跟他怎么说的呀?”我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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