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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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票-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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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瑞站在远处,见祁子俊望着儿子不敢近前,摇头而叹。祁子俊回身,准备离去,却抬头看见苏文瑞。两人都不出声,彼此点了点头。

祁子俊说:“苏先生,没您在身边,我有话没处说,遇事没处商量,倒很不习惯。”

苏文瑞说:“您现在不是很好吗?眼看着就正二品了,生意越发红火了。一路上官员迎送,仪仗威武,春风得意呀!”

mpanel(1);两人低头走了片刻,祁子俊说:“苏先生,您我之间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如此客气,就生分了。说真的,我很想听您指点几句。”

苏文瑞说:“晋商所以能理天下之财,取天下之利,全在领悟透了一个藏字。”

祁子俊反问道:“藏?”

苏文瑞点头说:“所谓藏,就是要藏智而似拙,藏巧而近朴,藏富而不奢,藏势而勿妄,还要藏大手段,藏大器局。”

祁子俊笑道:“苏先生意思,我此番回乡,太张扬了?我这是为着祁家列祖列宗,为着我死去的爹娘和哥哥!”

苏文瑞说:“光耀门庭,人之常情。但是,你的心太大了。”

世棋跑了过来,说:“哥去外婆家了,我喊也喊不住!”

跟着阿城匆匆赶来:“二少爷,有位老妇人,拿了张三十多年前的汇票要兑银子。”

祁子俊辞过苏文瑞,急忙赶到票号。只见一位老妇人,衣衫褴褛,拘谨地在客堂里。

阿城说:“老人家,这位是我们东家!”

老人家扑通跪了下来,两眼含泪,说:“东家,拜托您给我兑了银子!”

祁子俊说:“老人家,快快起来!您老慢慢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老妇人爬起来,递上张皱皱巴巴的汇票,说:“说起来是三十多年的事了。我男人原在天津做生意,慢慢有些积累,就在外头养了女人,多年不回家。后来,他身子不行了,被那女人赶出了门。我男人病怏怏回到老家,没来得及同我说上句话,当日就死了。他什么也没给我留下,就留下这顶瓜皮帽。我从此无依无靠,老来靠讨饭过日子。昨日,我无意间在这瓜皮帽里捏着一张纸。我拆开帽子一看,原来是张汇票。我去您家票号,您家伙计说,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汇票。东家,请您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老婆子吧。”

祁子俊说:“老人家,请您原谅,他们的确没见过这种汇票。过了三十多年,我家票号的汇票样式有些变化。您别着急,我家的账目是百年不变的,只要是我家票号的汇票,一定查得出。您老就在这儿歇着,我让伙计们去查账。”

老妇人又跪了下来:“谢谢了,谢谢了,您家肯定会富贵万万年的!”

祁子俊忙扶起老妇人,回头吩咐道:“阿城,您去让人查账,再派人去请几家票号的财东、掌柜的帮个忙,来家做个中人。”

阿城应道:“行,我安排去。”

老妇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会保佑您祁家大福大贵!”

祁子俊说:“老人家,这是我票号的本分!”

余先诚看了老半天,点点头说:“祁公子,真是您家汇票。”

老妇人长舒口气,捶着胸口。祁子俊马上说道:“行,只要是我家的汇票,兑银子!宝珠,叫人去看看,那边查着账了没有。”

伙计说:“老人家,我票号的规矩,还得对对承汇人。您家男人叫什么名字?”

老妇人说:“大名舒祖望,村里都叫他狗蛋。”

伙计又问:“您能记得他大概是哪年从天津回来的吗?几月份?”

老妇人想了想,说:“不是三十一年前,就是三十二年前了,记得是快过年了。”

伙计望望祁子俊,说:“没错。道光十五年冬月。”

老妇人老泪纵横,说不出半句话来。祁子俊却说:“我还想请教各位,汇票按说是不付利息的,但这银子存在我义成信三十多年,我要不要付利息?”

老妇人忙说:“哪里的话?不要付利息啊!从今往后,我要天天为您家烧保香,保佑您家财源滚滚!”

祁子俊总觉得过意不去,说:“一万多两银子,在我票号里滚了三十多年,不付利息,我于心不忍。我看还是付利息。这种事情别的票号也碰不上,不会坏了大家的规矩。”

第三十九章

祁子俊领着余先诚进了祁家大院,去客堂坐下。余先诚说:“自从杨松林做了盐道,炒卖盐引风气日盛,市面上官盐价格越来越高,官盐就走不动。而私盐泛滥,他身为盐道不仅不着力查处,还同私盐贩子暗中勾结,收取私盐贩子的好处。如此以来,原本人人争而不得的官盐生意就没人敢做了。那些世代靠经营官盐发财的大盐商,打点了杨松林,推掉了官盐差事,改作别的买卖去了。”

祁子俊当初本可揽下整个三晋盐务,但他留了个心眼。一则不必弄得盐商世家怨恨他,二则让老盐商生意照做,还可遮掩他同太平天国的盐业生意。不然,如果山西只有祁家独霸盐务,他往太平天国贩盐的事就很容易露底。而杨松林的作为,他早就料到了,其实可以说,这正是他精心布下的棋局。他在余先诚前面也不便全说真话,只道:“余前辈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替各位票商代缴练饷,获取了相应的盐引。开始那阵子,官盐生意还好做,后来就越来越难了。好歹杨松林没有从我的盐引中捞太多好处,我的生意还可勉力维持。不曾想,整个盐政,弄成这样了。”余先诚说:“除了您义成信,没人再敢做官盐生意了。杨松林逼迫那些没有后台的富商接手。谁只要一接手官盐生意,不是血本无归,就是倾家荡产。”

祁子俊在家里又呆了几日,同世桢慢慢儿说上话了。见孩子不再那么冷淡自己,心也就放宽些了。估计杨松林存银子的事办得差不多了,把总号同家里的事统统调理了,就起程回京。

祁子俊说:“余前辈,您千万不要这样。子俊此时不能同您多说什么,您……

您就暂且忍忍吧。“

余先诚望着祁子俊,很是失望的样子。祁子俊迎着余先诚的目光,半字不吐。

余先诚摇头叹息,无奈退出。

第二天,祁家才吃过早饭,听得有人喊道,世桢回来了。祁子俊忙领了世棋,同苏文瑞、宝珠迎到大门口去。见了远处的马车,祁子俊眼睛湿润起来。马车在门口停下,世棋飞跑过去,一个劲儿地喊哥哥。世桢下了车,头仍低着。祁子俊上前招呼道:“世桢,回来啦!”

世桢低头不语。祁子俊说:“世桢,我同弟弟,宝珠姑姑,你先生,都盼着你回来。回来了,好!好!”

宝珠急得不行,走到世桢跟前,悄悄儿说:“世桢,叫爹呀!”

世桢抬起头,只望望苏先生,喊道:“先生!”

晚上,祁子俊本想陪着世桢说说话,可他有件要紧的事必须办了,就嘱咐了宝珠,自己独自出门了。原来,他要去看看水蜗牛的老婆。左右打听了很多人,才找到了水蜗牛的家。水蜗牛的老婆刘氏不认得祁子俊,惊恐万状,问:“您是……”

祁子俊说:“我是牛兄弟的朋友,祁子俊!”

mpanel(1);祁子俊说:“十多年前,我欠下牛兄弟三千两银子。这么多年了,连本带息,也该这么多了。那三千两银子,可救了我的命啊。”

刘氏感激涕零,作揖不迭:“谢谢了,谢谢您的大恩大德,祁少爷!”

吴国栋进了祁子俊房间,吴国栋说:“祁县知县吴国栋见过祁大人!”

吴国栋报道:“祁大人兑换老村妇陈年汇票的事,美名远扬,下官十分敬佩。

祁县商界几位头面人物专门找到县衙,说起此事,感慨不已。他们倡议,要为您送块金字牌匾!“

祁子俊说:“吴知县,我所做的只是生意人的本分,哪当得起如此殊荣?免了免了!”

吴国栋说:“祁大人不必推辞。牌匾已经做好,明儿就送来。我区区知县给祁大人送匾,似有不敬之嫌。可是我想着自己代表祁县父老,心里就安妥些了。今儿登门,就是先来禀告一声。”

祁子俊说:“哎呀呀,这怎么成呢?好吧,既然是父老乡亲的美意,我只好接受了。”

有人报来,杨松林到了。子俊送走了吴县令,便去花园。远远地望见杨松林在花园里低头散步,似乎满腹心事,无心欣赏园中美景。祁子俊走过去,打招呼。

杨松林客气几句,道:“子俊老弟,我有件事,请您帮忙。”

杨松林煞有介事地打量了四周,低声说:“王爷们往票号里大把大把存银子,这不是稀罕事。可是有位王爷的银子一直托我保管着,您听着可就稀罕了。”

祁子俊惊愕道:“啊!”“议政王!”杨松林压着嗓子说。祁子俊问:“多少?”

杨松林淡淡地说:“不多,一千五百万两!”当日,杨松林辞别祁子俊,往太原去了。他留下话,马上找人在义成信太原分号办理存银子的事。祁子俊应允了,又派人火速赶往太原,如此如此吩咐了。

祁子俊在家里又呆了几日,同世桢慢慢儿说上话了。见孩子不再那么冷淡自己,心也就放宽些了。估计杨松林存银子的事办得差不多了,就把总号同家里的事统统调理了,就起程回京。

到了太原,祁子俊径直去袁德明府上拜访,细细地说了盐政混乱,民怨沸腾的事儿,劝说袁德明早拿主张。袁德明本来就有些心虚,可他听出祁子俊有向着自己的意思,便问:“依祁大人意思,我该怎么办?”

祁子俊说:“袁大人不必过于自责。要说责任,首当其冲的不是您袁大人。暂且不说这个,我担心的是事情很快就会捅到议政王那里去的。山西富商中间,通天人物可多啦!”

袁德明无可奈何的样子:“如此说,我只好对不起松林了。可是,不参则已,一参他的脑袋只怕就保不住了!”

第四十章

祁子俊今天兴致甚好,携润玉去京西郊游。两人下了马车,见山峰秀丽。润玉道:“子俊,你不会真去弄个户部尚书当吧?”祁子俊笑了起来,说:“真让我当户部尚书,我会比这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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