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园·那时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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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园·那时花开-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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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梁程谦只有说:“你想开些吧,总会过去的……把那叶晨曦送走了不就行了?”

梁雨言看了父亲一眼,她知道,父亲心里其实也并不喜欢洋人,每每为了生意不得不拜会他们,出门前也总是挂着不乐意的神气抱怨一番。

孙泰说道:“说来也奇怪,这个叶晨曦我调查过,他的父母当年就放着好好的家世不料理,偏要当什么爱国学生,到处游行闹事,结果被人治死了……那时候他才五岁,被管家带去了香港,谁知道长大了,和他的父母一样冥顽不化!真是奇了。”

梁程谦不欲接话,拉过一张椅子:“别总是站着说,坐吧,喝些茶水。”

孙泰接过杯子来喝了一口:“不错,上好的龙井——我说到哪了?那个叶晨曦,我看着就来气,呆呆傻傻的,放着阔少爷不做,非要把自己弄进监狱去才罢休,不知道宁儿铁了心看上他什么!就是把他遣回香港去我也不放心,弄不好什么时候又勾搭上了。”

他把茶杯放在圆几上,弯起一抹得意的笑:“我可不能让那小子如了意,他一点本事也没有,剩的那点家财早晚要败光,拿什么配的起宁儿?!”

梁程谦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替梁雨言问了出来:“我听说阿宁去找过你,答应不和她再来往——你难道还要他的命么?阿宁知道了怕是不好吧?”

孙泰舒一口气:“她是答应了我,不过我不放心,所以安排了下个月十五她和陈约翰结婚——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们消息的”,他掏出一张大红请柬,看了一眼梁雨言,“雨言有空也来吧,你是宁儿的好朋友,怎么也该来看看。”

陈约翰!梁雨言脑袋里反复响着这一个名字,孙泰走后,她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约翰是个外国人,在教会做主事,这个身份不过是幌子罢了,事实上他勾结不少官员,仗着洋人的势力,强行插手他人生意,横行霸道,几乎是为所欲为。

不独如此,此人极为好色,见到生得美的女子,若是家中没有什么势力的,总要想法子霸了来,十里洋场有名的女人,没几个没有上过手的。知道的人总是取笑说他的私生子没有五十也有十几个,他却不以为耻反以为傲。

陈约翰就是约翰的私生子之一,是约翰和风月场中一个有名的女子生的,约翰为那女人着实神魂颠倒了好一阵子,因此为他取了这么个不中不洋的名字。

陈约翰继承了他父亲的品质,为人极好拉党营私,也好色,全然不顾自己是个私生子,连见到各家的太太小姐们也肆无忌惮地打量——各家不过都顾忌着洋人的势力,不大敢闹翻,不理会他就算了。

孙泰竟然要把女儿嫁给这么个人!

梁程谦也感慨似的叹了口气:“孙泰这人也太唯利是图了……巴结洋人不说,把亲生女儿也卖了出去。别的不说,单说这陈约翰是个妓女生的孩子,怎么能嫁呢。”

梁雨言也为孙宁恻然,却猛地想到自己身上,心又一沉——纪衍泽也是妓女所出的,若是将来自己……父亲也会不同意么?

想了片刻,她又骂自己:不知羞耻,想到哪儿去了?还远着呢,先别说父亲同不同意,人家还未必愿娶呢,先别做梦罢。

  第二十四章  喜讯?

梁程谦坐了一会就上去了,这也是每年的旧例,他并不喜欢听一群女人叽叽喳喳说些不相干的话,逢年过节略坐一坐不过是尽了本分——吃过月饼,也就算了。

剩下几位太太和两个少爷,少了拘束,话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先是又说了不少闲话,猛地,二太太瞧见六姨太脖子上的项链,瞅了一会儿说道:“你这脖子上戴的项链我看着和老四脖子上的倒像是一样的。”

其他人本没注意,听这么一说都看过去,三姨太也说:“我看着也像是一样的。”

四姨太摇着扇子不咸不淡地说:“四美轩一共才三串,其余两串早都卖出去了,你这串是假的吧?别说,仿得还挺像。”

六姨太一声冷哼:“早知道你会这么说。老爷说的话你也信?——那是唬你的,逗你高兴一会罢了。你当我没这项链?只是不稀罕戴,你看这盒子,喏——是不是真的?”

说着,扔过一个盒子来。

二太太拿在手里,看了看,蓝色的烫绒盒子,只有两寸大小,四四方方的,做工精致,在右下角有“四美轩”三个字,很小,摸上去有凸出来的质感,像是绣上去的。

二太太向着四姨太笑道:“这回你是看走了眼,这是真的呢。”

四姨太如何能知道项链里的典故,只当六姨太说的是真的,一口气憋在心里,涨紫了脸。半响方缓过来,尖声道:“一个项链原没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值得说的。咱们这府里不日就要有件喜事,想必你还不知道呢,不如趁着今日过节说出来,大家一同乐乐。”

喜事?梁雨言终于想起之前纪衍泽欲言又止的表情和廖蓉的话,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想要拦住四姨太,却已经来不及——

“知道么?府中就要有新的姨太太了!”

四姨太把这话说出来,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刻毒。说完了,长出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看着六姨太的反应。

二太太和三姨太互相看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底的笑意。

“哐啷”一声,六姨太手里的茶盏掉到了地上,摔成无数碎裂的瓷片,屏儿慌忙蹲下身去捡,六姨太却瞧也没有瞧一眼,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四姨太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满意地笑了:“我说府中就要迎娶新姨太太了,看样子你还不知道?也难怪,你这么受宠,老爷怎么肯告诉你,伤你的心呢。你知道是谁么?”

她一字一顿地说:“是杨芸,杨芸,你认得吧?她可真是年轻貌美啊,连我看了都要心动呢。只怕往后,最受宠的再也不是咱们的六姨太了——可惜,你阻止不了,这件事,是杜太太做的媒。”

“杜太太……”,六姨太怔怔说着,握紧了手帕,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二太太也微微一叹,说道:“老六,前几天去看戏的时候,我并不是恼你抢了我的风头,我是怕你白送东西,瞎了一片真心——你看,现在可不是应了?”

五姨太也愕然,继而担心地看向六姨太,梁雨言看在眼里,冷到了骨子里——

除了五姨太,她们一早就知道!她们是要看母亲的笑话!

六姨太坐在藤椅上,却是摇摇欲坠的样子,大大地喘了几口气,脸色煞白,然后眼一闭,竟昏过去了。

“姨太太!姨太太!”屏儿慌得急忙上来摇,梁川原和梁丰候也吓了一跳,连忙叫人打了凉水送到楼上,两人连拽带扛,把六姨太弄回去了。

二太太和三姨太没料到六姨太竟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间也愣住了。四姨太倒是不怕,一声冷嗤:“可真是不中用……一星期后就是娶亲的日子了,她可别晕着起不来,错过了这样的好戏多可惜”,说罢摇着手帕,“你们慢慢坐吧,我回去了。”

梁雨言跟在后面上了楼,六姨太的卧室里乱成一团,屏儿手忙脚乱地往她额上敷毛巾,梁川原和梁丰候等在门口,还有老李去请来的大夫。

梁雨言看着屏儿的样子,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毛巾:“你去给大夫倒杯水,我来吧。”

大夫检查了一会,收起听诊器,梁雨言问:“大夫,我母亲的病怎么样?”

这大夫常来给梁府人看些感冒伤风之类的,对他们颇为熟悉,也不问晕倒的缘由,答道:“梁小姐放心,你母亲只是急火攻心,又有些中暑,养两天就好了。”

梁雨言听他这样说,才放了心,于是说:“那就好,这次的诊金照例算进账里,年底一块结吧。”

大夫答道:“好说,好说。”

梁雨言的心略微定下来,说道:“老李,送客。”

母亲没有大碍,梁雨言嘱咐屏儿好好照顾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记忆中,每一年的节日,只要没有父亲在场,大多是这样不欢而散。

可今年的中秋节,是最扫兴的一个。

孙宁……杨芸……一件接一件的事快要把她压垮了。

可杨芸不是杜茗轩的人么?梁雨言心里冒出这个疑问。

她略想一想,明白了那天她去找纪衍泽,杜茗轩为什么会那么看着她。

想必那时候,他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可又对自己的母亲无可奈何,只有把怒气转嫁到梁府。

杜茗轩那双狭长而阴鸷的眼浮现在她脑海里,让她觉得不舒服。杨芸若是真的被父亲娶来,想必他不会善罢甘休。

父亲知不知道这件事?梁雨言跳下床去,想要问父亲,却在奔到门口的时候止住了——

这是杜太太做的媒,知不知道又怎么样呢?这婚事,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了。

纪衍泽说的对,这件事让她知道了,只是白白担心,徒增烦恼罢了。

  第二十五章  新姨太

旧历八月二十四,梁府娶亲的日子,梁雨言开学的三天前。

府中早早地便在花花草草上挂了不少的彩灯,五颜六色的,虽然杨芸性子冷淡,但这样的事情,怎么也要做的喜庆些。

府门口不时有百姓走过,是来瞧热闹的。

“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这是第七房姨太太了,我家儿子连一房还娶不起呢!”

有人接口嗤笑道:“你和人家怎么能比?你看看——这彩灯,花篮,别说是你儿子,你进门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一半。”

“就说是……大户人家就是好,连个姨太太都这样有派头。”

梁雨言站在门口,听着路人的议论,想要笑一笑,都没有了力气。

这样的富贵,在别人看来自然是羡慕的,只不过,这生活,只适合远远观望。

真正生活在这府里是怎样的滋味,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何况,即便是生活的不如意了,也不会轻易与人言,更不会流传到百姓的耳朵里去——原本剩下的,就只是这点羡慕,如果也被打碎了,还能有什么?

汽车上挂了大红的花,早早地开出去接人了。父亲穿不惯西服,照旧穿了一件中式的长衫,只是胸前别了一朵红花,坐在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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