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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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东风-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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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的时分,王府早已是人潮汹涌,簪缨世家,书香门第,但凡是在朝堂中牵扯上利害关系的,无不倾情祝贺这对佳偶天成。我换了家常的衣裳,带着惇儿、妆晨、绣夜、静竹和阿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混出了王府。

我终究还是走了后园的偏门。即便是到了今日,我仍不愿瞧见他红衣如焰,身畔新人如玉,金线细致地绣着鸳鸯戏水。

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一年一度的花市,车如流水马如龙,我一手牵着惇儿,左右四顾,但觉处处流光溢彩,眼目生辉。各式各样的花灯,在幽靡的烛光映照下若菡萏垂荣。北地民风淳朴,不时有小儿女手执花灯牵手跑过,浅歌轻唱,令我亦不由浅浅动了明媚的心肠,忍不住低吟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一个小姑娘蓦地在我面前停住脚步,睁大了双眼好奇地望着我。我亦含笑望她,只见她瞧着约莫十三四岁,皮肤并不白皙,然而一双眼睛却生的很是明亮,黑白分明。她一手提着一盏藕荷色的花灯,却是做成了莲花的模样,微笑着递了给我,“姊姊,你方才说的什么?真好听,这灯送你!”

我伸手接过,望着她淳朴友善的笑意,“谢谢。”转念想了想,顺手褪下了腕上一枚缠丝古纹玉镯便塞了给她,“这个给你。”

“我、我不要。”她看了看我递过去的物事,先是一愣,跟着面上便蓦地红了,映着亮晃晃的烛光,瞧着倒极是甜美可人。她微一转身,一手指向身后,略有些羞涩地开口:“其实是那位先生叫我将这花灯送给姊姊的。”她望着我蓦地沉静下去的面色,忙又加了一句,“不过姊姊方才念的诗真的很好听!”说完不待我答话,一转身便挤进了人群里,小小的个头很快便被人潮淹没。

我微微眺目,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在她身后不远一处茶坊前,一名青袍男子正站在牌楼下,见我目光所至,冲我微微点头。

叶知秋。

我让静竹带着惇儿与阿珺去一边玩耍,只莫要离了这条街道,随即带着妆晨与绣夜向茶坊走了过去。那叶知秋明显是在等我,见我走了过来,忙垂首行礼,“老朽见过王妃。”

我静静观望着他,想起漠歌的话,事到如今也再不想与他兜圈子了,于是淡淡笑道:“叶先生今日又是所为何来?”我晃了晃手中的莲花灯,“菡萏确是极好的花,只可惜北地严寒,不宜种植。叶先生一而再再而三提醒本宫,原是本宫疏忽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本宫做东,以茶代酒好好作谢叶先生,还请叶先生赏脸。”

他闻言只是轻轻一笑,抬眼瞧我,昏黄的烛光下他面上的皱纹亦似淡去了许多,仔细瞧瞧,却也不似从前那般苍老了。五官轮廓亦似柔和了许多,映入我眼中竟觉隐隐的有些熟悉。他侧身作了个请的动作,我亦不再多说,提了裙袂便踏进茶坊。

我特意嘱咐要了雅间。热腾腾的茶汤很快被送了上来。妆晨命退了小二,将房门关好,见绣夜已仔细地为我二人倒好茶汤,因并着她一同垂手退到一旁。叶知秋端起茶盅冲我一笑,“王妃,请。”

我淡淡笑道:“如今这里也没有外人,先生那些虚文,能省则省了罢。”

他似是不防我会如此说,微微错愕,很快笑道:“看来王妃今日是有备而来。”

“叶先生何出此言?”我浅酌了一口温热的茶汤,入口滋味并不清爽,稍有几分口浊。我不禁微微蹙眉,饶是这天水城最好的茶坊,也断然喝不到真正的好茶。我放下茶盅,不动声色地将之推到一边。

我的表情一丝不落的被他瞧在眼里,见状轻笑道:“公主看来仍是对楚朝牵挂不已啊。”

我心头一震,泠然瞧向他,却见他一脸无谓地将茶汤饮了干净,不待绣夜动手,已自行又添了一杯。他见我死死望着他,晃了晃手上的茶盅,笑道:“在北地待久了,我几乎忘记上好的碧螺春,西湖龙井是什么滋味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了,叶老头出场,实在是没悬念,洛最不擅长做的事就是搞悬念,长这么大看悬疑小说,从来没有猜到凶手过。(45°角远目,默……)

第三十三章 浏亮如笙碎在缑(中)

“你究竟是谁?”我亦不再客套,直接问道。

他望着我,眼神渐渐迷离起来,似乎很是仔细地玩味着我的神情,然而眼中却清楚地闪过一丝苦涩。我看的明白,他的眼中并没有我,那认真极了的眼神是穿透了我,不知瞧向了何处。“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像一个人。”他蓦地开口,尔后顿了顿,不待我回答,他却轻笑了声,似乎颇为自嘲。“也对,你与她是血缘至亲,容貌相像也不足为奇。”

心口登时提吊了起来,我望着他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只觉心底盘亘很久的疑问似要浮出水面了,一时不由半是期待半是抗拒。我犹疑着开口,声音不可自抑地抖颤了几分。“你……认识我姨母?”

“不错。”他承认地倒很是迅速,并且坦然。“公主难道不想知道为何自己会远嫁漠国?”

手掌无意识地按在桌子上,用的力道狠了,短暂的潮红后,是惨淡如雪的白。“你与我姨母曾有仇怨?”我重重吸了口气,顾不得那茶汤已然微凉,端起来便猛喝了一口,“我从不知姨母竟有你这位故人,并且我还是想不明白,这与我远嫁漠国又有何牵连。”

他轻笑,抬眼瞄了瞄我身后站着的妆晨与绣夜。我强自镇定道:“她二人与我自幼一同长大,便如手心手背,什么话该说什么事不该做,她们很清楚。”

他见我态度坚决,于是点了点头,也不再坚持。半晌幽幽道:“那个女人毁了我的一生,所以我也要毁了她的,这很公平,不是么?”他冷冷睨我,“对一个爱慕权势,一心只想攀上高位的女人来说,最好的报复手段,便是毁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她想当皇后,我便看着她当皇后,她想当太后,我便看着她当太后,只不过……”他忽的冷笑起来,“亡国的皇后与太后,却不知当起来是不是一样有滋有味。”

“你留在拓跋朔身边,就是想利用他对付楚朝?”我终于理出了一点头绪,冷冷问道。

他很爽快地点头,然而笑意却一点点地凝固下去,在嘴角形成了一个极是酷冷的弧度。“他救了我,我便为他效力。虽然当年他才十岁,但我却一早瞧出他必成大器。这些年来我陪着他东征西战,看着他雄心勃勃,羽翼渐丰,于是我开始实施我的计划。”他迎视着我咄咄逼人的目光,仿佛看透了什么似的,蓦地轻笑起来,“公主不必如此紧张,我的计划里并不包括他,时至今日我叶知秋虽然无心无德,但对于他这位救命恩人总还存了几分知遇之恩。”

我心知他说的是拓跋朔,不由面上一紧,硬着嗓子涩涩辩道:“你要算计他不关我的事,我只想知道这一切与我和亲漠国又有什么牵连。”

他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见我泠然望他,他收敛笑意道:“果然女人心海底针,翻脸便无情。只可怜拓跋朔一片真心对你,今日却落得你这句与你无关,却不知他若知道你如今对他如此生分,会作何想法。”

他一脸淡淡的讥嘲来的太过清晰,我亦不由冷笑道:“这便不劳先生费心了,人心隔肚皮,心是有的,只不过真不真,却只有自己知道了。就说先生你,我何尝想到你我会有如此对峙的一天。”

话已说到如此份上,再要兜圈子,可实在是矫情了。他点头,终于给了我我想要的答案。“和亲是那昏君的意思,弱肉强食,牺牲女人来换取边疆安宁,取舍之间不会有任何人心存犹豫。只不过在人选上,我多费了点心思。”

我黛眉微挑,一颗心早已随着他的话几乎跃出了胸腔。“是你安排拓跋朔娶了我?”

他轻笑着摇头。“安排倒是谈不上,我只不过将利害关系仔细为他分析了一番,他原是聪明人,一点即透。我虽身在漠国,但心,始终还在挂着楚朝,朝堂里那些事,我旁观者清,你虽不是公主,但无论身份以及错综关系无不比那些虚有身份的公主来得重要的多。苏承风是谁?一品兵部尚书,帐下拥兵十万,只可惜膝下无子。你是他的掌上明珠,又是……那个女人的心头肉,如果不是这次突如其来的和亲事件,你必然也会顺理成章地在她的默许下成为太子妃。哼,这楚朝的江山,她倒是算得滴水不露,只可惜……”他冷冷笑了数声,“我还活着。我偏要让她万般筹谋一场空,所以注定要牺牲你。”

我愈听愈觉心惊,他与姨母往年究竟有何仇怨,竟而谋算至此?指名要我和亲,原是算计了父亲的兵权,又连带着打乱了姨母的计划。可笑我曾想过一千次一万次为何漠国非要让我和亲,甚至想过也许是皇帝舍不得亲生的女儿,所以故意如此安排。然而饶是我自负聪敏,却如何也想不到这其间竟会有这样的缘由。原来,从一开始我便是俎上肉,为了上一代不知所谓的仇怨,我的命盘被疾风摧乱,现如今已是前崖后谷,举步维艰。

他并不看我,继续道:“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原以为他对你这和亲的女人不过是逢场作戏,却不想……他竟为了你连送上门的疆土都不肯要。”

我本想辩驳拓跋朔不要边界处往南的十二州郡并非为我,而是为了他生母的故人之情,然而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我淡淡睨他,却见他抬眼望着窗外,喃喃道:“到底还是年轻,对有些东西过于执着,将来他必然后悔今番的所作所为。”

“你与我姨母究竟有何仇怨?”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事到如今不必他再多说,他既与楚朝牵连如斯,那么那日在弘恩寺遇到允祯,想来也必然有他从中斡旋,而拓跋朔突然出现,更是躲不了他的干系了。联系之前他故意提醒我拓跋朔撕毁圣旨,不久前又将允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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