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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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东风- 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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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在昼而为影,常依形而西东;悲高树之多荫,慨有时而不同!

愿在夜而为烛,照玉容于两楹;悲扶桑之舒光,奄灭景而藏明!

愿在竹而为扇,含凄飙于柔握;悲白露之晨零,顾襟袖以缅邈!

愿在木而为桐,作膝上之鸣琴;悲乐极而哀来,终推我而辍音!

我刷一声将信笺揉成一团紧紧攥在了掌心,没有丝毫犹疑,我看得分明!这哪里是姨母写给我的信笺,分明是允祯的笔迹!

作者有话要说:木糖醇果然还是香橙薄荷的好吃。 

第六十五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下)

绣夜许是瞧出我的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凑近跟前问道:“王妃,您怎么了?”

我待要开口,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我心下一惊,忙将那信笺凑近了身旁红烛燃了。绣夜待要相询,却被我无声一眼给制止了,眼睁睁看着那张粉色的信笺被火苗吞噬,燃成墨色的纸灰,纷纷落地。

珠帘刷地被掀开了,拓拔朔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我忙起身迎了上去,绣夜则不着痕迹地将地上的纸灰踩了踩,也跟着迎了上来。

他倒是鼻子尖,随口问道:“什么味道?”

我攀上他手臂微微笑道:“大概是绣夜新近鼓捣出来的什么香料罢,王爷闻着不合适,臣妾让她换了便是。”

他却似并不以为意,抚了抚了鼻翼笑道:“是有些呛人,还是点上檀香罢,近来总有些睡不安稳。”

绣夜立时便应着去了。我担忧他无心问起那封信笺,便想着寻些话题来与他说过,因道:“他怎么突然来了?”

他甫在榻上坐下,闻言便有些讪讪,将我拉过膝头上坐着,笑道:“他大老远赶来不过是为了将楚朝发生的事端告诉我罢了,宓儿不欢喜见他,不见便是。”

我垂首叹道:“臣妾欢喜不欢喜有什么打紧,不过是有些别扭。”

他觑眼望着绣夜蹲在不远处案前细细地燃着一炉檀香,目光便渐渐有些飘远。“宓儿,过几日我只怕不能在府中陪你了,营中有些事务须得我亲去处理,你自己一人……总得更加小心在意才是。”

我听他说得慎重,自是点头应允,转身抚着他胡髭渐生的下颚幽幽道:“臣妾并非垂髫稚儿,王爷军务要紧,勿以臣妾为念。”见他点头,我忽的想起漠歌所说要前往雁门关一事,忍不住道:“有件事须得与王爷商议一番。”

他双臂圈住我的腰肢,掌心却覆在我腹上一下下小心揉着,闻言略一挑眉。“何事?”

我莞尔一笑。“左右还是为了漠歌的事。”察觉绣夜背对着的身子微微一动,跟着便站起身来语焉不详地找了个由头先行退下了,我心头不由暗暗好笑,也不拦她,只强忍住笑意道:“听漠歌说他不日便要前往雁门关与萧将军汇合,所以臣妾原先定下的下月初八婚期只怕是要提前,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他微微一怔,垂眸沉吟片刻,“也不是非他不可。”须臾便抬眼望我,略略迟疑道:“他说了非去不可?”

我一时怔住,“不是王爷遣了他去的么?”

他却呵呵一笑,手掌顺势上滑在我颊上轻轻一揉,“自然是我让他去的。至于婚期,宓儿看着安排便是,实在不行,等他返回天水再办也行。”

我听他说得含糊,登时便有些不快,忍不住撅了嘴哼道:“不行,这桩事必须在他走前办了,否则他这一去万一数月半载的不见人影,臣妾费了这样大的心思可白白落了空了。臣妾不依。”

“尽操心别人的事了,还是顾好你自己为重。”他见我撒痴撒娇,忍不住似笑非笑地瞋我,忽的转了话音。“岳母信中却说什么了?怎的瞧着你面上也没半点喜色。”

我心头一沉,忙撇开脸去,伸手去扯一旁床帏上垂挂着鹅黄色绞金丝流苏,故作平静淡淡道:“还不就是些嘱咐的话,看看便罢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见我语焉不详,只当我仍是不能释怀姨母坚持出家一事,叹道:“不管如何,岳母总是记挂着你的。”

我亦慨然,随着他的力道缓缓躺了下去,幽幽叹道:“关怀也好,记挂也罢,这冷冰冰的一封信笺又能证明什么?左右是看不到,摸不着,不想也罢。”

两日后,漠歌与绣夜的婚事仍是在我一力主持下给操办了,正如我所计划的,先一切从简,待得漠歌自雁门关返回后再好好补办,总也不亏得他二人也便是了。绣夜只是不舍,死活拉着我怎么也不肯出去,我只得亲自将她送了出去,又许了她日后何时想来探我便来探我,她这才哭哭啼啼地由着喜娘搀进了花轿。好好一桩喜事,倒惹得我与静竹均是一径儿的泪眼婆娑这才算罢,当真是哭嫁哭嫁,半字不假。

饶是我说得果决轻松,然而绣夜甫嫁出去的那天夜里,喝茶喊错一次她的名字,夜间沐浴又喊错一次,直叫静竹笑话不已。不日拓拔朔很快也整理了行装预备前往骁骑营了,左右交代了好半晌要我千万顾好自身,惇儿却小大人似的跳出身来拍着胸膛保证要好好照顾于我,直将我二人惹得忍俊不禁。我坚持送了他出去,然而再如何坚持也未能出得王府大门,眼看着他一人一骑渐行渐远终至不见,我方悻悻然转回园中,正牵着惇儿想四处走走散散心思,未料方才走到东园门口便见到一抹熟悉不已的身影隐隐伫立。暗青色的长袍,乌发黑须,面如冠玉,不是叶知秋是谁?

他见我牵着惇儿走了过去,远远便俯身行了一礼。“见过王妃,小王爷。”

我没有应声,一旁惇儿倒是笑道:“先生没有随我父王一起去大营里么?”

叶知秋抬眼望了望惇儿,目光却是很快自我面上溜了一溜,方才笑道:“先生胡子一大把,又不会打仗,去大营里做什么?”

惇儿松了我手,上前两步仰头看着叶知秋,却是嘻嘻一笑。“父王很是器重先生,不会打仗有什么打紧?书上说行兵者,学一人敌,不算勇者,真正的勇者要学万人敌。先生不会打仗,可是先生只需讲几句话便能叫别人打成一团,这才是真正的大本事。”

叶知秋面上笑意渐渐凝住了,半晌方抬头望我一眼,轻声笑道:“小王爷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地,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我心头亦是一凛,惇儿年幼,这一番话说得并不圆实,然而话中的道理却是再清楚不过,这孩子倒当真是叫人不能小觑了。耳听得惇儿又道:“什么见地?我可不知,只是母妃曾说,圣人有志于学,幼而已然矣。母妃要我勤于读书,母妃要我做什么,我总是愿意的。”

叶知秋一怔,再望向我时,目中便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王妃与小王爷当真是母子情深。”

我淡淡一笑,并不言语,只慢慢想着园中走去。耳听得他二人亦跟了过来,惇儿紧上两步便伸手拉我手掌,语声轻软:“母妃尚未考察惇儿今日的早课。”

我倾手自他温软的颊上轻轻拍了拍,却是转向那叶知秋淡淡一笑。“叶先生博文广识,所谓能者多劳,不若日后便由叶先生负责督导小王爷的学业,想来必然能令小王爷一日千里,受益匪浅。”

叶知秋似是吃了一惊,忙低头道:“这……恐怕不妥。”

我见他推脱,并不勉强,径直向前走去,却是将将走到了竹林边方才停下脚步。一手悠悠扶上身侧青翠欲滴的绿竹,我忽而轻笑。“也是,说是能者多劳,叶先生如此能人,必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叫你督导幼子读书,倒当真是大材小用了。”

话已至此,叶知秋自然亦明白我话中所指,当下也不再兜圈子,走近一步俯首道:“王妃言重了,更重要的事……对我来说,目下更无一事再能重过王妃的事了,我所做一切只不过是为了——”

“先生觉得这园中翠竹生得如何?”我不待他说完便径自打断,却是笑望着他,面上并不露丝毫痕迹。

他微微一怔,却是随着我的眼光望了望这一色翡翠般莹润的青碧,微风中沙沙作响,他眉头轻舒,喟然叹道:“四季常青,终成瀚海,自然是生得极好的。”

“啪”一声脆响,他讶然望去,我已然轻轻折下了一支竹枝,捻在手中把玩了片刻,不容他质疑便悠悠递了与他。他目中一点讶色猝然闪过。“王妃?”

我盈盈一笑,眼瞧着他将竹枝接了过去,方将手掌拢入袖中,垂眸望着足下方寸之地。“先生万里传书,劳苦功高,想来王爷自有封赏,本宫左右思量,这锦上添花么,却也不必了,只是本宫尚有一事相托,却请先生不要推拒才是。”

他忙俯身应道:“王妃有何事尽管吩咐,我但力所能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呵呵轻笑,葱郁的竹叶随着风势扫过颈项,阵阵的酥痒。“赴汤蹈火倒是不必,不过是劳烦先生将这竹枝转交给托先生传书之人,只说是本宫亲手折送,那人一瞧便知。”

“王妃……”他闻言颇有讷讷之意,“这……”

我挑眉望他。“怎么,先生尚有何疑问?”

他面色有些郁郁,然而却并不再接我话中之意,踯躅片刻便即俯首应道:“听凭王妃吩咐。”说着便将那竹枝拢入袖中,转身便走。

“等等。”我突然唤住他,眼见他转过身来,我迎着他讶然的眸光,却终是叹了口气。“他……过得可好?”

我问得含糊,然而我心中明晰得很,他不是别人,他必然懂我话中之意。果不其然,他微微一笑。“高处不胜寒……王妃何必明知故问。”

我转开脸去。“人生在世,总有许多可为,不可为,不得不为,这是生存的法则,谁都逃脱不了。请你替我嘱他珍重自身,往者已矣,与其沉溺过往,不若惜取眼前人。”

“往者已矣,与其沉溺过往,不若惜取眼前人……”他略略沉吟,微一点头,只应了一声:“是。”转身便去。

我眼瞧着他渐行渐远,直至转出园门再也不见,这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想去一边的亭子里小坐片刻。孰料方一转身,便见一道青碧色的身影晃晃悠悠自竹林深处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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