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情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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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情牵-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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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谦笑道,“子矜小师弟面子不小啊,让智觊大师专门派人来通知。”
子矜像是明白唐谦所言,咯咯笑。
我逗他道,“明天去见师兄吗?”
恰好他小手没有抓住小布老虎,于是便低下头找,那样子,仿佛在同我点头说“是”一样。我心中一动,忽然对明天的会面说不出的好奇起来,仿佛那个人冥冥中同我们有着莫大的缘分,还没有见面,我就对他说不出的信赖。
次日清晨,我便和唐谦一起抱着子矜前往天台山,一路平安无事。到了寺里,那些个僧人好像也都知道了子矜是个小师弟,看着他嘻嘻笑,子矜不肯让我们抱,挣扎着要下地,我便放他下来,看他歪歪扭扭的想要自己走,以往总有人扶着他才能走两步,不知道今天怎么这么兴致这么好。
那些年龄不大的小和尚逗他玩儿,“小师弟,走,快走!”
“跑!”
都还是孩子心性呢,我笑笑,跟在不远处。
子矜蹒跚着,左摇右摆,前方一片小竹林,影影绰绰的看得到林中一个石的小圆桌,桌上一个棋盘,两杯茶,清风习习,凉爽宜人。
我知里面必是有人,便低声道,“子矜,子矜,回来。”
可是这个孩子就像没听见一样,反而加大了步伐往里面走。
我没办法,只能加快两步,想把他拉走,没想到刚到他身边,就听见一个清朗悦耳的年轻男人声音道,“谁?”这声音有些熟悉,可又分明没有什么印象。不容我想,便听到了智觊大师的声音,“阿弥陀佛。”
我抱起子矜,走进竹林,不敢抬头,歉然的低声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智觊大师,都是我没有看住孩子,让他乱跑,打扰了大师和贵客。”
“你……?”那个年轻的男人疑惑的道。
我越加惭愧,头更低。
智觊大师呵呵一笑道,“徐夫人不必如此,原本我就答应子矜,给他引见这位师兄,现在子矜自己找来,不是更好。南新,你还不过来见见你的小师弟?”
电光火石之间,我心中一闪念,猛地抬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沈南新?”
“玉儿?”他和我一般的惊诧。
算起来不过两年多不见,眼前的沈南新和以前却判若两人,若不是智觊大师在身旁,若不是他脱口而出我的名字,我简直怀疑这是假的。印象中的那个沈南新,轻薄孟浪,容貌俊美但是失之浮华,虽然杨素曾经认真的说过此人不容小觑,和东宫与旧陈地都关系匪浅,背景是个迷,可是我感觉里,他却一直是那么一个玩世不恭,跳脱的样子。
可面前的沈南新,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黑发整齐的梳在脑后,最特别的是眼神,不是以前那种闪闪烁烁,而是坚定沉着,柔中带锐。
智觊大师看了看我们两个,微笑道,“阿弥陀佛,看来不用老纳引见,你们却是旧相识了。”
我忽然有些尴尬,旧相识是旧相识,可是这相识过程怎么能说出口?我抱着子矜轻轻咳一声,不作声。
沈南新则自在的一笑,道,“师傅,这就是你说的……我的小师弟?”
“正是如此。”智觊大师道。
沈南新也咳了一声,道,“师傅……我这位师弟……确实,嗯,年轻了点。”
智觊大师笑而不语。
沈南新对着子矜双手合十,道,“见过师弟。”他态度有礼,恭恭敬敬,却恨得我牙痒痒,仿佛是那个曾经的沈南新又回来了。子矜伸出手,咯咯笑道,“抱。”
我看着沈南新错愕的面孔,止不住的笑,他想逗弄一个不满一周的孩子,最后更狼狈的一定是他。那么小的孩子,才不懂沈南新的一套一套,干脆直接又纯真可爱,无论做了什么还都让人不能怪罪。
沈南新只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就伸手抱住了子矜,笑容满面地对我道,“我该怎么称呼您——伯母?”
“南新,”智觊大师低声道,声音严肃,“不得无礼。”
“是。”沈南新收敛笑容,回答道。
唐谦已然跟过来,不过她并不认识沈南新,我对她轻轻一点头,她随即明白我的意思。走上前去,抱起了子矜。
“南新乃是我的第一个俗家弟子,”智觊大师微笑道,“聪慧绝伦,有时候总有一些想法让老纳都自叹不如。”
沈南新双手合十,低声道,“师傅缪赞,弟子不才,如何有您说的那么好,还希望您能多指点一二,让弟子聆听更多教诲,方才不会犯下更多罪孽。”
“师傅,师傅,”忽然慧清在竹林外低声道。
我们望过去,智觊大师道,“你们先慢慢谈,我去去就回。”
有风吹过,竹叶哗哗作响,我低着头,是智觊大师和沈南新没有下完的残局。
“玉儿小姐也喜欢下棋?”沈南新道。
“不,”我勉强的对他笑一笑,“我不会。”这个人,似敌似友,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同他相处。
“人生何处不相逢,”沈南新忽然爽朗的一笑,道,“没想我们居然如此有缘。”说完,他深深注视着我。
我沉默不语。
“我记得,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在长安的一个小庙里,你身边有一位男子陪同,穿一身白衣。”
我惊讶于他印象那么清晰,对,那还是来陈地之前,我和柳言去上香,碰见的沈南新,渐渐我笑起来,道,“你说你是去见那里的方丈,聊聊天,喝喝茶,是不?”现在想想,那真的是再自然不过了,智觊大师的弟子,普天之下去哪个庙里,哪个庙里的僧人也会欢迎之至。
“不错,”沈南新眼睛一亮,“想不到你还都记得,那天是刚下过雪,特别冷,上山的路很滑,而我……”他别有深意的一笑,“我肋骨上的伤刚刚好。”
我皱眉,不晓得他到底是故意还是无心的提起这个细节,无论是怎样,这之前的我都并不想回忆。
“似乎……玉儿小姐你并不想听我提这些?”沈南新眼神敏锐,迅速的就猜到了我的想法。
我不语,算是默认。
“那么,你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他……不想提的呢?”
我抬起头,仰着下巴,不悦的道,“沈公子,你如此会察言观色,知道我不想提,还这么咄咄逼人,意欲何为?”
沈南新不以为忤,淡淡一笑,道,“都是在下的错,沈某给玉儿小姐赔罪了。只是……”他忽然盯着我道,“我好奇的是,玉儿小姐,这徐夫人三字,从何而来?”
我心中一阵慌乱,再次想起了杨素所言,以及柳言对这个人的判断,他到底知道不知道我的身份?
“夫人。”唐谦抱着子矜走到我身边,不看沈南新,淡淡道,“子矜困了,您哄一哄吧,我哄不着他。”我心下感激,唐谦知道我不想同人谈起这个话题,特别这个她拿不准是敌是友的人。
“子矜……”半晌之后沈南新低声道,手里拿着白子注视着棋盘,似乎无心的道,“玉儿小姐,看来,你还是忘不了那个人。”
忽然一阵稍大的风袭来,把头发吹乱了,迷住我眼睛,再睁开眼睛,就看沈南新把所有的棋子堆到了一起,黑黑白白的,说不出的纷乱。
“玉儿小姐,”他笑着道,仿佛之前没有任何的不快,“分不出输赢的时候,就干脆一把抹掉以前,然后从头来过,你说对吗?”
他说的肯定没有错。
我忽然觉得很累,奇怪的累,厌倦的道,“沈公子,我不想再打什么哑谜,坦白同你讲,从一年前开始我就决定做一个简单的人,做一个快乐的人,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因为我身边所有的人都喜欢故作高深的说话,所以——是的,我曾经也想伶牙俐齿,可是那根本不是我,我累透了,傻不是坏事,我准备当一个傻子,所有的聪明人,对,比如你,根本一定点都不快活,你别否认,”我冷淡的阻止沈南新要说的话,“我压抑的够久的了,不打算再那么做。合则来,不合则散。”
沈南新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忽然说这么多,有些惊讶的望着我。
“阿弥陀佛。”智觊大师缓缓走过来,道,“南新,徐夫人。”
我转过身,对大师微笑道,“大师忙完了?”
智觊大师喟然一叹,道,“人还没有到,信便到了。”说完,他并不看我,而是目光炯炯的看着沈南新,“晋王杨广不日动身,就要来到江都,他已经派人给我送来了信,邀我前去他的江都城内总管府。”
沈南新一颗一颗得玩着棋子,漫不经心的道,“那师傅你打算去吗?”
智觊大师微微一笑,道,“老纳受宠若惊,能受到这么多人的礼遇,阿弥陀佛。”他一字一句,似有深意,又像无奈,“我曾入陈宫,有所得有所失。自此以后,隋帝邀请,我未去;秦王邀请,我未去;旧陈老友邀请,我仍是未去。战火之中,金陵土崩,师徒雨散,灵像尊经,多同灰烬,寇贼交横,寺塔烧尽,南新,师傅跟你说过很多次,师傅最大的心愿,只想尽己绵力,减少战火的蔓延,至于说王谢百姓,尊荣卑贱,在老纳眼里没有任何区别,不会因为这些有什么改变。所以,能减少祸端的,老纳去做,不能的,不去。”智觊大师说的堂堂正正,正气凛然而又慈悲为怀。
沈南新似乎还是无所谓的态度,但不知道是因为天色黯了,还是风越来越大,有着说不出的悲凉。
“南新,”智觊大师一声长叹,“你是为师的俗家弟子,有些事情师傅不想强迫你什么,你眼前是那花花世界,万丈红尘一万丈,切切当心,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你玲珑剔透,一念之差,便是地狱极乐之差。为师不才,无法为你指点迷津……”
“师傅,”沈南新突然站起身,一掀袍,跪倒在地,“您如此说,让南新愧不敢当。”沈南新神色凝重,肃穆庄严,“过多解释,也属无用,许凡此种种,都是徒儿的业障,别人替不了,我轻易也过不了。徒儿在此对您保证一点,不管任何时刻,都心存善念,记得您所说的话。”
“去吧去吧,”智觊大师缓缓闭上眼睛,“师傅累了,你帮师傅送徐夫人下山回家去吧。”
“是。”沈南新恭敬道。然后伸出手,对我道,“请。”
我们似乎都被智觊大师的情绪所感染,说不出任何轻佻的话来。在某些时刻,灵魂中总会有一些地方会被这种慈悲轻轻的震撼,为自己的渺小而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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