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黑黢黢的一间屋子,没有光亮,也没有暖炉,阴冷阴冷,一时也瞧不见里面的动静,更看不出有没有出去的通道。
她返身回去端过烛台,将蜡烛举得高高的,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屋子小而空荡,附近墙边并未看到有门。她向内走两步,抬烛细看另一边,目光刚扫过去,已惊得手上一抖,差点把烛台摔了。
竟是一张供桌,分明供着一面牌位,后面书着大大的“奠”字。牌位前尚有香炉烛台并茶果等物,宛然就是一个……灵堂。
她定定神,走上前去细看,却见上面写着:“长兄楚楠之灵位”。
下面尚有一行字,欢颜尚未看清,身后隐约有点动静。她忙回头时,正见一个人影站在身后,吓得她惊叫一声,手中烛台真的摔了下来。
屋中猛地一暗。
在周围陷入漆黑如墨的前一瞬,一只手臂从侧飞快伸出,稳稳将烛台握住,持稳。
有女子声音如寒泉般泠泠响起:“姑娘,小心!”
欢颜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骇然退了两步,这才看清眼前的情形。
烛光已亮了上来。持着烛台站在她跟前的,竟是个和她身材相若的女子。二十出头年纪,眉目清隽秀媚,却满是冷漠凉薄。
她似乎也在细细观察着她。但她的目光寡淡,透着孤高和不屑,仿佛她只是个彻头彻脑的冷眼旁观者,眼前一切的人与事都与她无关。
因蜡烛晃动,大滴蜡油正落在她的手背,如血流般蜿蜒而下,她居然视若未睹,淡淡向欢颜说道:“姑娘觉得这屋子睡着会比那边舒服吗?”
欢颜忙摇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任何一个神智正常的女人都不会愿意呆在这样的地方过夜,何况她还受制于人。
那女子便不再说话,举着烛火退回先前那房间。
欢颜不用她招呼,便乖乖跟在她身后,甚至回房后很自觉地把通向那间屋的门扇关得紧紧的,唯恐里面有什么东西跟着她们跑过来。
那女子垂头看看她的脚,问道:“你的脚好了?”
欢颜道:“若有伤药来搽两次,便好得快了。”
她心念一动,问道:“是你帮我换的衣裳?”
她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在那样的境况下晕倒,醒来又躺在陌生的床榻上,心中自是惶然。
但除了脚踝有些疼痛,她并未觉出其他异样,便猜着楚瑜解她衣衫毁她鞋袜应该不是起了色心,而是怕她身上暗藏伤人的毒物。
——其实不过是些致人昏睡或麻痹的药物而已。
她极少孤身出门,又知去的是荒野之地,出门之前便做了些准备,不料真的派上了用场,更不料派上了用场还是没能逃脱。
那女子竟能立时猜出她的心思,冷笑道:“自然是我换的。公子何等尊贵,难道还去服侍你不成?便是你有几分姿色,也不过是个下贱侍婢,连我都不如,公子又怎会看得上你?”
看不上才好,她怎敢盼楚瑜来服侍她?
欢颜松了口气,却附和那女子道:“姐姐说的有理。我只不过是小小侍婢,怎么比得上姐姐?凡劳姐姐劳心,欢颜在此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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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蔻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一)
更新时间:2012…5…23 1:04:46 本章字数:2781
她说毕,却是端端正正向那女子行了一礼。。
那女子这才又正眼觑她一眼,神色稍霁,指着床榻道:“既然你腿脚不便,还是睡床上去吧!我呆会给你找些药来。”
欢颜应了,又问:“还未请教姐姐姓名?这里……又是哪里?”
女子道:“我叫石樱。至于这里么?”
她忽地又是一声冷笑,“我劝你还是安心呆着吧,少打别的主意,只怕受的罪还会少些。”
石樱说毕,走到前面墙边,不紧不慢地敲了几下。
笃笃笃的声音,那墙壁竟是木制的。
片刻后,只闻轧轧的机杼转动声,墙上已出现一道门,隐约见得外面有人持着火把在向石樱招手。欢颜趁着石门关上前的片刻大睁着眼努力往外观察,却只见到漆黑一片赣。
如果此时不是晚上,那这间密室应该建在地底或某个山洞的深处。
楚瑜是手握重权的丞相,想方设法把她擒了来,到底为了什么?
想起他提到夏夫人叶瑶,想起隔壁房间供着的灵位,欢颜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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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无日月,密室则无日夜。
夜夜对烛到天明算是幸福了,毕竟有天明的时候。
而欢颜对着垂泪不止的红烛,连天明都看不到。
她不记得已经换了第几根蜡烛,但总算记得石樱已经送了六次食盒进来。
按一日两餐计算,应该已经过去三天了吧?
石樱果然有送药来,只是那药实在寻常,欢颜疑心她是不是有心让她再跛上几天。
这日她按揉着伤脚,盘算着还有多久才能完全消肿时,头顶忽然投来一片阴影,挡住了烛光。
还没来得及抬头,便有一只手伸来,准确无误地再次握住她的脚踝。
没错,是再次……
手掌白净如书生,指节长而分明,优雅却恶毒地捏向她……
上回被楚瑜捏得晕过去前的噩梦,已在她近日的睡梦中出现过很多次了,没有一次不让她汗流浃背。
她吸了口气,猛地向后一缩,使劲挣脱了他的钳制,身子已像受惊的白猫一样弓了起来,警惕地望向他。
楚瑜向她笑了笑,“你知道怕我了?”
欢颜将衾被拖过,掩了自己裸露的脚踝,嘴角努力向上一弯,勉强道:“楚相天下知名,威风赫赫,我小小侍婢,又怎能不怕?”
何况眼前的楚瑜不像大国丞相,更像街头恶棍。
楚瑜又是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在烛光里闪着微微的寒光,竟让欢颜忽然间想到了月下高嗥的荒原野狼,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楚瑜道:“你不该怕我,只该敬畏天地。连我也没想到,夏家举族被灭,居然还能留给我报仇雪恨的机会。”
夏家?报仇雪恨?
欢颜强笑道:“楚相说笑了。夏家举族被灭时我才两岁,何况我从来只是小小侍婢而已,楚相再大的仇,再深的恨,也不该算到我头上吧?”
“只是小小侍婢么?”楚瑜淡淡道,“一个微贱奶妈的女儿,比侍奉的小姐还娇惯美貌,难得小姐还这样温驯谦让,从不计较……却在要紧的关头忽然出手,给你致命一击?”
欢颜垂眸道:“聆花小姐从小就是我母亲照料养大的,什么事都是我母亲说了算。当年母亲丢开我这个亲生女儿,带了聆花小姐千里奔逃,不知经历了多少艰辛。没有母亲就没有小姐的今天,她又怎会计较母亲是不是偏心,是不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更好些?”
楚瑜看着她似笑非笑,“那你母亲有没有告诉你,平时少出门为妙,你和你母亲长得不像,反而很像那位夏家灭门后不知所踪的夏夫人叶瑶?”
欢颜绷着雪白的俏脸看着他,眼眸忽明忽暗,却决然答道:“没有。我从没听谁说过我长得像夏夫人。”
楚瑜道:“可你却知道夏夫人叫叶瑶,听到她可能没死立刻迫不及待地找过来……只因银姑暗怀私心,将你和她的亲生女调包后便不想再调换回来!鱼目混珠的聆花更不想葬送到手的荣华富贵,才会顺手推舟致你于死地。你不甘心,你想证实自己的身份,只有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对不对?”
欢颜不答,只侧头问道:“难道楚相见过夏夫人?”
楚瑜脸色更冷,忽抓过她的臂膀,也不理她的失声惊呼,一把将她拖到地上,喝道:“你想知道叶瑶国色天香却为什么没几个人见过她吗?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偏认得她吗?我这便告诉你答案!”
他拎过欢颜便走向旁边那间灵堂般的密室,一脚便踹开门,闪身走了进去。
欢颜卧床休息的时候多,只穿着单薄中衣,给他生拉硬扯拽到没生火炉的冰冷灵堂里,凶狠地掷于冰冷的地面,胃部给颠得一阵抽搐,伏在地上干呕了几声,还是头晕眼花,昏黑了好久才看清楚瑜俊秀却沉郁的眉眼。
他俯了身,手中执着刚点燃的蜡烛,跳动的烛火在她的面庞一撩而过。几丝碎发被燎着,空气中便缭绕出怪异的焦枯味儿。
欢颜努力喘着气,还是缓不过来般满胸憋闷难受,盯着楚瑜一声紧一声地咳嗽,再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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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虐,真的不虐的~~
豆蔻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二)
更新时间:2012…5…23 1:04:46 本章字数:2704
楚瑜却将她再一拎,拉到了供桌前摔下,也不看她一眼,只凝望向桌上那黑底白字的牌位,喉间滚动着,竟似微微的凝噎。。
欢颜好容易支起身来,嘴里黏乎乎的,一股子血腥味,瞧来挣扎间竟把嘴唇咬破了。她连着吐了几口血沫,心神仿佛安定了些,遂看向牌位上的姓名说道:“楚楠……是你父亲?”
难道夏家和楚家有什么深仇大恨?楚瑜找不上夏家,便报复上了夏家的后代?
楚瑜却似给她的话气得够怆,蓦地转过头,向她怒目而视,“他是我大哥!叶瑶大概也没机会告诉你,她本是我大哥的未婚妻吧?”
这一答案的确让欢颜懵了好一会儿,才能喃喃答道:“我当然没听说。我完全记不得夏夫人长什么样儿……”
或许她该谢谢楚瑜。
以后想知道夏夫人长什么模样时,她眯起眼对镜子瞧上一瞧,大约就能见到母亲的样子了。
——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