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惊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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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惊春-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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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吧。”
  唐绯亦沉默一阵,“哦”了一声。她的样子有点怯怯的,正要伸手夹菜,却与对面的筷子碰在一起。
  江展羿下意识避让,唐阿绯赶紧挑了盘里的肉,放入他的碗里。然后那一盘菜,她再也不碰了。
  江展羿忽觉烦躁,再吃两口,味同嚼蜡。想起她其实是个爱美的姑娘,可第一夜来山庄以后,便将行囊里头最好的簪子送给泰婶。又想起她虽谨慎小心,可到底是个单纯性子,一去常西城,俨然一副乐昏头的模样。
  “啪”的一声,江展羿将筷子一放。他抬头再看唐绯一眼,心头也不知什么滋味,转身便走了。
  云过山庄是个正经门派,不做大奸大恶的事,不练邪煞绝世的梧桐,可必要的操练,还是每日一修的。
  近来,此庄庄主江展羿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每到半夜,便将庄里弟子撵去练武场,勒令他们从基本功练起。捆沙袋,扎马步,扛着木头跑圈。如此几日,山庄弟子叫苦不迭。
  这天夜里,练武场众人挥汗如雨。江展羿扛刀在肩头,目光四下一扫,准备提人出来训喝。
  山风清凉,送来草木芬芳,亦送来一声轻笑。姚玄道:“我方才过来,撞见齐豹子。他本不是个多嘴的人,也忍不住问我,庄主最近可是吞了火药,凭的脾气这般暴躁。”
  江展羿只当是没听到这话,只问道:“怎么样了?”
  姚玄的笑容里有玩味:“白姑娘那头,真真是没奈何。她说除非庄主亲自去问她,她不会将小公子的下落告诉任何人。可若云过山庄不救那小公子,她也绝不会回到白将军身边。”
  其实这桩事,说来十分简单。白尤歌是蜀地白将军的大闺女儿。前些日子,俩父女不知何故闹翻了。白尤歌离家出走。来到常西城。
  白将军自是着急,可又不敢擅离职守,只好托云过山庄将白大小姐带回府。谁料临到头,白尤歌又提条件,她嚷云过山庄帮她救四个人,三个姑娘,外加一个小公子。
  江展羿闻言,眉头一皱:“那便耗着吧,过几日直接将她绑回白府去。”语罢,目光朝练武场一扫,顿时一声怒吼,“你!绑好沙袋,站去木桩!”
  人群中,有人叫苦,有人窃笑。
  江展羿等了一会儿,没听姚玄往下说,忍不住看他一眼:“还有呢?”
  “还有什么?”姚玄故作不知。
  江展羿咳了一声,有点儿尴尬:“狐狸、狐狸仙呢?”
  姚安和长江展羿两岁,自小饱读诗书,许多事情,他看得也比江猴子通透些。“说来奇怪,阿绯姑娘近来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
  江展羿喉结上下动了动,没有说话。
  姚玄又笑:“依我看,阿绯姑娘虽心思敏感,到底是个明白人。凡若谁与她起了争执,只要放下架子,与她说个明白,阿绯姑娘必能懂得。”
  江展羿似乎没听见这话。一个砍刀劈过去,飒飒刀风割裂木桩:“让你站桩子还偷懒,今晚不想睡了是不是?!”
  那头一阵叫屈,“老大,方才是胖爷非要脱我裤子……”
  江展羿目露锋芒,瞪了胖三一眼,又看向众人。大伙儿顿时强打精神,然却已疲惫难掩。
  耳旁,又传来姚玄的话:“所以说,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些事,差的不过是一个解释罢了。”
  江展羿仿佛仍没听到,他冲众人招了招手:“算了,散了吧。”山庄弟子如获大赦,欢呼起来。
  江少侠沉默一会儿,将长刀往肩上扛了,便朝练武场外走去。夜风扬起他玄青色的劲衣,挺阔的背脊,犹如一棵苍松。
  姚玄笑着又道:“那白姑娘的事,也一齐解决了吧。让她明日到南院来?”
  风里传来江展羿一声淡淡的“嗯”。
  去西院,要经过一道长廊。长廊外头,种有桃李,彼时桃李已谢,唯有果子落了一地。因不是刻意栽种,那些果子酸涩得厉害。唯有枝叶葳蕤,葱茏有度。
  江展羿到了西院,闻到一股刺鼻的草药味。唐绯正蹲在院子后头,手拿杵子,往盅里捣捣碾碾。捣了一会儿,又抓起一旁的小草扇,跑去灶台旁扇风。
  天外有寂凉地月色。山间树影交织如墨。近处的竹夹子上,晒着几簸箕的草药。竹架前,便是忙天慌地的唐阿绯。
  江展羿静静看了一会儿,想起那夜消失在梦里的狐狸。
  有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找到那只狐狸了。小狐狸还跟原来一样,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即便闲着,也能欢愉自如。
  江展羿咳了一声,喊道:“狐狸仙。”
  其实唐门阿绯敏感是敏感,终归忘性大,且又不爱记仇。这么些日子来,她讲两人的矛盾看淡了许多,所以一见到江展羿,便愉快地招呼道:“猴子!”一边给小灶扇风,一边又使嘴,“快,帮我把那盅子拿过来。”
  江展羿愣了一下,放下长刀,拿了盅递给她,又问:“你在做什么?”
  唐绯仍是蹲在地上,凑头一瞧,连连又说:“不成不成,你在帮我把草药捣碎一下吧。”
  江展羿默了默,慢慢在她身边蹲下,循规蹈矩地捣起草药来。
  他手劲大,随便一瞧,草药便四处飞溅。唐阿绯被他逗乐了,又哈哈笑得清爽,“不是这么捣药的。你这么用力,草药还不被你捣没了?”
  江展羿不由看她一眼。不知带了几分歉疚,几分复杂滋味,“我的手笨。”
  而唐绯不以为然,将小扇子往江展羿手里一塞:“你来扇风,我捣药。”
  两人忙活一阵,唐绯终于直起腰身,一边抹汗,一边高兴道:“总算弄好了,我一会儿便将药给你送去。”
  江展羿也站起来,怔了一下:“给我?”
  唐门阿绯煞有介事:“对啊!我说了要给你治腿的。”
  江展羿愣住,目光移向她身后的几个簸箕。唐绯连忙解释:“这些草药没花银子,是我这几日去山上采的。”
  “我……”江展羿眉头微微一拧,晚膳拿了一旁的长刀,“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声音很轻,自顾着乐地唐绯没能听见,只推搡他道:“行了行了,你快回屋里歇着吧,我一会儿去找你啊。”
  江展羿顿了一下,本欲说些什么。可他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唐绯看他走了几步,像是不放心,又在后头喊:“猴子,你别睡啊,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夜色清凉,云如水,月如玉。江展羿背影一僵,微微回头,说了一句:“谢、谢谢。”
  可唐阿绯还是没听见。

  第09章(修)

  江展羿回了房,精神有点恍惚。
  烛火朦胧,轻微晃动。他看着看着,就仿佛看到了那天小河流边的唐绯。
  汤碗碎裂在地,那个一向欢天喜地的姑娘黯然下来。她捡了碎瓷片,于河流中清洗干净。
  在江展羿的印象中,唐阿绯是有些瘦弱的。毕竟十七岁未出嫁的姑娘,身姿自带三分青涩。
  然后呢,不知何故,江展羿的呼吸就微微一窒,胸口郁结起来。对于很多事,人总是后知后觉。诚如此刻,江展羿只觉胸口那股闷气,来得太过莫名。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有人叩门。
  唐阿绯端着一碗药,立在月华中。一双眸子清如泉,下巴尖尖的,小而精致。就像狐狸。
  她将药碗往前一递,高兴地说:“给你,已经不烫了。”
  江展羿一愣,接过药碗闻了闻。药气是苦的,想必味道会更苦。山野少年不惧苦,只是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
  他看了唐绯一眼,将药一饮而尽。
  唐绯接过空碗,赶紧追问:“怎么样,好些没有?”
  江展羿不由笑起来:“哪里会这么快见效。”
  唐绯跟在他后头,又一本正经地点头:“说的也是,不过要是有效,你就跟我说,我每天熬两碗给你。”
  江展羿怔住。其实唐绯熬的是什么要,他心里清楚得很。这种活络活血的药,他小时候吃过不少,只是……他的腿疾,并非经络血脉的问题。
  然不知何故,他明知这药没效,仍是“嗯”了一声,答应了她。
  江展羿的神情,不见半点喜色。心事重重的模样,倒像是那天小河流边的他。唐绯抬头看着他的样子,不经意就想起了那一百两银子的事。
  她又有些不开心了。垂下头,手足无措:“那……这么晚了,我先走了。”语罢,赶紧转身离开。她走得不快,却像落荒而逃。
  江展羿似乎看穿了唐绯的心思,忍不住唤了声:“狐狸仙。”
  夜色濛濛的,月华朗照,云影天光。
  唐绯顿住脚。
  “我……”江展羿犹豫了一下,然后他说,“对不起。”
  唐绯愣了。她回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看向江展羿。
  “那天我心情不好,说的那些话,不是我的本意。云过山庄,你既然来了,就好好住下。什么一百两银子的,其实……并不重要……”
  这是江大少侠生平第一次带着几分慌乱,对着一个姑娘真心道歉。手心都出了汗。
  然后,他便一直紧张地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唐阿绯回应。
  唐绯“嗯”了一声,重重点头。
  过了半晌,她终于高兴起来,“猴子,我真挺喜欢你这儿的。”顿了顿,轻轻添了一句,“因为这里很热闹,还有这里的人,也比其他地方的对我好。”
  唐绯这个人,偶尔难过起来,可能会有些许难以捉摸。可她只要一开心,便开心得十分纯粹。
  江展羿望着她的笑容,一时看呆了。
  翌日傍晚,霞光如云锦。江展羿甫一回房,瞧见白尤歌,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屋,道一声“对不住”,又扛起大刀往外走。
  身后,白尤歌忍不住唤道:“江公子。”
  江展羿顿时僵了。
  要说白尤歌的声音,软中带脆,柔中带亮。旁的人听了,是酥到骨子里头,可江展羿江少侠,却受不住这濡软的嗓子。
  那头,濡软的嗓子掺了鼻音,又袅袅响起。“安和小哥与我说,江公子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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