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惊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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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惊春-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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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简黯然道:“这次若非我事前没有觉察,江少侠也不会……”
  “苏少宫主不必自责。岭南萧族针对阿绯姑娘,我与庄主也始料未及。倘若同样的事在云过山庄发生,庄主为救阿绯姑娘,也同样会不顾一切。”
  苏简又叹一声,忽然觉得很累。
  这些日子,他常有这样的感觉,荒凉无措地竟能淡去昔日仇怨。穆情的离去,江展羿的亡故,明明是想真心相待的人,可最后呢……
  “苏净,你去送姚先生。”
  苏净看了姚玄一眼,点头道:“姚先生,这边请。”
  然而,两人还没踏出房门,便有一小徒慌张来报:“少宫主,姚先生,不好了,阿绯姑娘不见了——”
  屋内三人皆是一惊,姚玄问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小的不知,小的在阿绯姑娘的房间找遍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愣着干什么,还不派人去找!”
  可是一个人若真想要离开,哪有人能拦得住呢?
  苏简的人手从暮雪宫找到平安城,再没找到唐绯的身影。
  三个月后,杭州西郊的榴花开了,一簇一簇火红的色彩。一个老叟推开木扉,看着外头那个如榴花般好看的姑娘。
  姑娘已跪了很多天了,执意要跟自己学医。
  老叟伸了个懒腰,踱出门外,问:“你为何想要学医?”
  “为给一个人治病。”
  “那个人呢?”
  姑娘摇了摇头,“不知道。”
  “已经死了?”
  姑娘静了很久,终于答道:“可能是死了吧。我在遇到他之前,一直过得不知所云,直到他来到我身边,我才有了一个生的信念,就是治好他的腿疾,从此以后,一直一直跟他在一起。现在他不在了,我又不知道自己为何活着了,不过幸好这个信念还留在我心底。”
  老叟凝视着这姑娘,点头道:“你可以跟我学医。但我医老怪有个规矩,凡做我的弟子,三年之内,只钻医术,不问世事。且无论从前发生何事,都需换个名字,自此改头换面,作为一个医者而活。”一顿,又问,“那么姑娘,你现在的名字是?”
  “我姓江,叫江绯。”
  微雨的杭州初夏,一行翠竹间,几抹榴花深红。
  唐绯曾经问过江展羿,为何第一回送我收拾,要送榴花样式的。彼时江展羿木讷得非常人能比,这个问题,他却答得极好。
  ——我曾经听爷爷提过“韶华”这个词,觉得很是喜欢。你韶华胜极,名字又是一个“绯”字,合该用点红彤彤的颜色。
  如今,江湖上再也没有了唐绯这个人,而那般灿烂的韶华也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原来年华不单单会随着时光变老,有时候一个人的离开,也会让我们的一生沧海桑田。

    第34章

  两年多后的深冬,江南落雪。西塘村一夜之间银装素裹。严寒的季节,只有红梅傲雪凌霜。
  西塘村是杭州以西一个临海的小渔村。破晓时分,海天一线,一个姑娘从村东的木屋中走出,对里头的人道:“只要不再受寒,等到开春,冯伯的腿疾就好了。”
  冯天游是西塘村的村长,因年少时摔断过右腿骨,跛了大半辈子。经年累月落下的毛病,本是医无可医,谁料前几天村里来了一位姑娘,竟帮他把腿疾治好了。
  “江大夫,我老冯跛了大半辈子,没想到了这把年纪,还有丢开拐杖的一天。”说着,又唤儿子拎了几条海鱼,“一点心意,江大夫笑纳。”
  “不必了。”姑娘笑道,“为人治腿疾,我是不要报酬的。”
  她的下巴尖尖的,面色如雪洁净,一双眼生得极好,可眸子却无半点神采。
  “冯伯,麻烦你帮我把木杖拿过来好吗?”
  冯天游应了,姑娘接过木杖,摸索着离开了西塘村。
  看着雪地上蜿蜒的脚印,冯天游不由长叹一声。
  “多好的一个姑娘,只可惜……”
  “爹,阿绯姑娘不是说了吗?她的眼睛是试毒的时候弄瞎的,等到毒散了,就能复明了。”
  冯天游回过头,笑骂道:“臭小子,我话都没说完,就你急着帮她辩解!”
  这话正中冯舟的心事。一时间,冯舟脸上浮起一团红晕,被堵得哑口无言。
  却说这位江大夫,便是当年跪在翠竹斋前的唐绯。
  学医两年余,不问世事,唐绯的医术突飞猛进。去年夏天,医老怪破天荒地允许她离开翠竹斋,为邻近几个村落的村民看病。
  只是,唐绯虽有华佗之手,却不能如扁鹊望闻问切——她的眼与耳,在去年一次试毒的时候弄伤了,如今耳朵虽渐渐复原,双眼仍旧盲着。
  江南之地,人才辈出,其中不乏妙手回春的医者。昔日名噪一时的医老怪,柳先生暂且不提,如今名扬四海的华商,更是当世第一名医。
  只是近年来,江湖上忽然没了华商的消息。有心人若想算算华神医消失的时间,那便要推到当年的暮雪宫之劫了……
  三个月后,江南开春,桃花坞。
  乌篷船泊岸,一个紫衣身影刚下船,便发出一声惊天哀嚎。
  “苍天啊——”
  穆衍风抖着手腕,捧起岸边一只淹得半死的鸡仔,义愤填膺地往桃林深处走去。
  桃花刚开,林子里一片淡淡的烟霞色。林深处,立着一白衣身影。
  白衣胜雪,风华绝代。
  “小于!”穆衍风暴喝一声,将鸡仔拎到他面前,“小黄是怎么回事?!”
  于桓之的目光在那鸡仔身上淡淡一扫。
  “大概是清早吃撑了,去岸边遛弯了吧。”
  “遛弯能遛到水里去?!”
  “土壤滑坡了。”
  “……”
  于桓之剪下一段桃花枝,又朝精舍走去。穆衍风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跟在他后头。
  “我之前不是让你照顾小黄吗?!”
  “嗯。”
  “那怎么还——”
  “你这几年,什么都往我桃花坞里带。”于桓之回过身,“前两年带回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便不说了,之后又把梓沉找回来,再后来又养起鸡仔。穆大盟主,你可是觉得天底下都是你流云庄的地盘,尽管的为所欲为?”
  “苍天啊,小于,你不能六亲不认啊!”穆衍风一时语塞,“好歹梓沉也叫你一声爷爷,是你看着长大的。”
  “跟医老怪学医,改名更姓,不是我逼他的。”
  “再说了,前两年也是你让我找点事做,培养情操的。”
  “你培养情操就是养鸡?”
  “小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穆衍风即刻正色道,“所谓众生平等,你可以种桃花,我也可以养鸡嘛……”
  于桓之看穆衍风一眼,见他已彻底跑题,但笑不语。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青竹屋。华商推开木扉,笑道:“江公子,时辰到了。”
  江展羿一个打挺从榻上坐起身,接过药碗一口喝罢。
  “怎么样?”华商问道。
  “大周天一整圈,小周天两圈。”
  “应当是没事了。”华商点头,“如今江公子的感官和真气都已恢复,只差记忆了。”
  江展羿沉默。他方才运气时,恍然入了梦境。
  梦里头,得见一抹绯色身影,有个小丫头像是在唤他的名儿。他每听她唤一次,心口便会疼上一疼。
  “华大夫,我从前……”
  “江公子还是莫要问的好。”华商笑道,“从前的记忆,最好能自然而然地想起来,若是记得太急了,反成累赘,影响心绪倒是其次,耽误病情便不好了。”
  江展羿犹疑片刻,点了下头。
  “展羿——”
  随着一声喊,穆衍风推门而入,一巴掌拍在江展羿的肩头:“怎么样?好多了吧?”
  “好多了。”江展羿答道,又唤了声,“师傅。”
  穆衍风听了这声“师傅”,受用地在桌旁坐下,又对华商道:“梓沉,你去跟你那讨人嫌的爷爷说,今儿中午,我跟我自家徒弟搭伙,让他自生自灭!”
  “这……”华商犹疑,转念一想,又道,“也好,我正有事要拜托桓公子。”
  华商原名于梓沉,是于家后人。他如今客套地唤于桓之一声“桓公子”,是因当年跟医老怪学医时,立誓改名华商,从此作为一个医者而活。
  “试探武功?”于桓之听了华商的来由,一顿,“比武这等趣事,何不劳烦穆大盟主?想必他乐意得很。”
  “穆盟主是江公子的授业恩师,若是盟主去试探江公子的武功,华商恐怕看不真切,所以想请桓公子帮忙。”
  于桓之看了华商一眼,放下手里的桃花瓷瓶,“忆风最近可好?”
  “爹一切都好,方才听穆盟主说,爹前几天去了流云庄一趟。”
  “哦?”
  “桓公子,桃花……桃花姑娘的忌日快到了,爹想回桃花坞来看一看。”
  桃花姑娘,是江湖人对于桓之仙逝的夫人南霜的尊称。
  于桓之听了这话,莫名安静了良久,“罢了,你让江展羿下午到桃花林来找我。”
  江展羿的记忆,停留在三年前他从昏睡中醒来,四肢百骸如有烈火焚烧,痛入骨髓。当时他以为自己必定活不成了,谁知又一次醒来后,那种剧烈的疼痛竟奇迹般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四肢麻木,眼不能观,耳不能闻。
  一直到这两年,江展羿的四肢五官渐渐恢复知觉,华商才道当年的他是中了一种奇毒。
  而置之死地而后生,便是解毒的办法。
  江展羿一边思索着往事,一边来到了桃花林。
  林子深处,于桓之折下一段桃花,放在一座孤坟前。坟前墓碑刻着六个字——爱妻南霜之墓。
  若要在这个江湖论及鸳鸯眷侣,那么于桓之和南霜必定排的上前列。然而,饶是相守百年,也终有一个人会先走。携手同老已是福泽,南水桃花这一生,过得很圆满。
  “桓公子。”江展羿立在不远处,又看向那一方孤坟,“桃花姑娘,打扰了。”
  于桓之安静一笑。
  “恢复得怎样?”
  “好多了。”江展羿犹疑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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