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团长我的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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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 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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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辣犹豫了一下,便开始拖,他真是用拖的,拖着我的两只脚,因为他只有一条腿能使上劲。

我:“嗳嗳,我又没死。”

不辣:“哦哦,搞忘了。臭大蒜味,熏得我脑壳都空了。”

他总算是把我搀起来,让我可以有个依靠,我们两个瘸子一起往伤员呆的房间瘸,我一边跟他抱怨:“是毒气啊。臭你个大蒜。”

不辣:“那我怎么没死?”

我懒得跟他去讲什么致死剂量,对个文盲来说这每一个字都是要解释到沧海桑田的问题:“天天闻死人臭,你又吃那多么辣的。毒不死啦。”

不辣就高兴了:“真的?”

我:“你最好别当真。”我指着他腿上的伤:“风水轮流转啦。”

不辣:“嗯,你书都白念啦,伤都跟我个粗人伤一个地方。”

我:“我先伤地。是你跟我伤一个地方。”

不辣就嘿嘿地笑,因为他没能占到这句嘴上的便宜。何书光烧过的粮库现在放死人,放我们自己死地人,死了的日军清出去,而另一侧就是我们轮换休息的地方。我们去休息的地方。

我只是偷眼看不辣的腿,我想他那条腿怕是要保不住了。

伤的同一个地方。只不同的是我没看见扎向我的刀,我在逃跑;他瞪着刀锋直面,他在冲杀。不辣骄傲地涎笑,他可以骄傲。

伤员和非伤员住在一起,因为我们已经快没了非伤员,而且枪声一响,伤没伤的,只要还动得了的,都得爬起来去抡上剩半条或者更少的性命。很多人,但很安静,痛楚来得太狠倒也就不呻吟了。

张立宪和泥蛋已经被我们放在地铺上——除却已死的,刚才这一战他们俩是伤得最重的。一直暴露在毒气中的泥蛋还没死算个奇迹,可我并不相信他能活下去,这类路易氏气和芥子气混装的毒气弹没有潜伏期,十二到二十四小时后他身上将会大面积溃疡和坏死,连同他的内脏。我们只能束手无策,因为我们根本连用来清洗感染处的水也欠奉。张立宪只短暂地暴露,但气溶胶就在他身边挥发,他仍然戴着防毒面具,我们也不知道他伤得怎么样。他们两个瞧上去都深度昏迷了。

我们实际上都不同程度受了伤,防毒面具加上卡其布衣服不可能防住糜烂性毒气,每个人暴露在外的皮肤都有搔痒,过不久也许溃烂。那又怎么样呢?既然不可能得到治疗,索性便不要想了。

麦师傅在隔壁对着他的电台在做永恒的吵嘴,那已经快成我们堡垒生活的背景音了,而他绝望得已经连密语都懒得用了,“我要这个要那个!要药品要食物要水要弹药要武器要人要空中支援!要你们说了一万次的进攻!我什么都要,因为你们什么都没给!”

我苦笑,不辣在屋里蹦来蹦去,试图用仅存的一卷绷带救下屋里所有被毒气伤害了的人,我对他树起一个小指,然后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在门口响。

迷龙:“谁有尿啊?”

我们愣了一下,还笑得出来的人哄堂大笑,迷龙拎着一个铁桶,桶在膝边晃荡,迷龙很难得地有点赧然。

不辣:“迷龙,你的副射手呢?”

迷龙苦着脸:“又死球啦——谁有尿啊?”

我:“谁想尿啊?有尿给他一口!”

迷龙:“你个缺德玩意,你家尿才论口的呢!我是拿来灌枪筒子的,我那枪要烧坏了你就拼刺刀去吧你就!”

不辣:“下雾天会不会有雨啊?”

迷龙:“鬼知道。这里的天变得比虞啸卿还快。”

我们忙冲他嘘手指头,因为何书光正打外边进来,他也拎着个桶,迷龙一看就眼直了——桶里明晃晃的有半桶的液体。那家伙径直在张立宪身边跪下,去扯他哥们脸上的防毒面具,我们一直以为昏迷了的张立宪忽然伸出一只手,摁住了何书光的手,原来他一直闷声地忍着痛。

何书光:“求求你,让我看看。”

张立宪摇头。

何书光:“不过就是一张脸。”

张立宪于是开口了,他的声音像我想起传说中吞炭毁容的人,一个不像来自人间的声音:“就是一张脸,让我们撑到今天。”

何书光:“还要撑下去的,撑到回去,跟师座说我们没有丢脸。”

也许这对张立宪是种触动吧,张立宪松开了手,于是我们从摘开的面具下看到张立宪的脸,半边在溃烂,半边仍清秀,清秀的那半边仍然骄傲得很,那样明显的骄傲只能是强撑的。何书光用布从桶里浸了他盛来的液体擦洗,不知道哪根筋让他想起来看眼我们,我们忙把脑袋转开。

迷龙:“烧光的,你的水能均给我机枪用吗?”

何书光:“不怕死的就拿去用。有鼻子不会闻吗?”

迷龙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这东西还能使吗?它搁我脸上了,我也不知道干嘛使的。”

张立宪和何书光那副德行忽然让我很不想贫,我伸出只手指在桶里蘸了蘸,我的鼻子也早在尸臭硝烟和毒气中熏毁了,我放嘴里尝了尝。

我:“汽油。”

迷龙苦了苦脸,他一定在想象他那机枪烧得像炸开的喷火器:“有病。”

我:“别说,还挺对症。没见肥皂洗不净的衣服拿汽油一蹭就掉吗?”

何书光不看我们,只是细细地拭擦他朋友的脸。张立宪面无表情到象睡着了一样。我不知道汽油杀到溃烂的血肉里有多痛,反正他死死抓着他朋友的衣服。我也不知道对张立宪这种小白脸来最大的痛楚是什么,是否失去了他的小白脸?就算他自认很铁血很刚强。

何书光干巴巴地:“这不是闹着玩的……你们都擦一下。”

求之不得,我们于是各寻破布,为自己受了沾染的部位拭擦。我擦完了手擦脸,后来我从捂在脸上的指缝里打量着那两个我们中的异类,什么样的刚毅都用完了,张立宪呆呆瞪着天花板,而何书光眼都不眨地看着他的朋友,似乎他的目光能阻止那张他最熟悉的脸继续溃烂。

后来何书光猛地把头低了下来。两颗眼泪落在张立宪地脸上,而张立宪信手把他推开了。

何书光再也不会喊虞师座万岁了——我太明白他在哭什么了。哭他的信仰就此消亡。

我们沉沉地让自己睡着,睡不着也得让自己睡着,外边零星地枪声已经扰不到我们了,有本事把这鬼树炸塌,大家一了百了。

张立宪在他的铺上挣扎,何书光在外边轮值。我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管他,于是他很是手舞足蹈了一阵子,他呻吟和呼吼,像个孩子一样不安份,几下拳脚都着落在我身上。得了得了,我爬起身来打算翻个铺位。

张立宪:“师座!”

我回了身,他在说梦话,连半张还完好的脸都扭曲了,对我一个多年群食群宿的人来说这没什么大不了,而且这事好玩了一我躺回我的铺上。

我:“嗳。我是师座。”

那小子便把铺的盖地全捂在自己脸上,也真难为一个人忍到这个地步,即使在睡梦里哭泣仍是把啜泣给压住。那帮家伙本也被吵醒了,也知道我要干什么了,拱起来的翻起来的兴高彩烈地看着。连师里特务营的也好不到哪去一漫长的死守,有趣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一群男人看一个男人在梦里哭真是很好玩的事情……我们窃笑并且不知道为什么要窃笑,也许没那么好玩。

不辣也来凑趣:“乖乖,师座不要你了。”

那小子把头捂在被子里大声地啜泣了一声,我忙活着揍不辣,太大刺激要把睡着的人搅醒的。没得玩了。

我:“你师座自己都是找不着南北。骨头都是硬给自己看的。那你还不得早晚靠自己分辨东西。”

迷龙诧异地看了看我:“安好心了呀。梦里头给人开导?”

我:“我不欺负残废。”

——我一边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瘸腿,而张立宪在折腾中又用乡音发另外一种声音。清醒的人能追得上另一个人发梦的逻辑吗?

张立宪:“妈。姆妈。”

我们本来笑得不想笑了,但我们又笑了。

迷龙:“乖儿子。”

不辣:“我是你妈。”

我也不甘人后,不欺是大处不欺,小处则不欺白不欺:“儿子,你是不是要尿尿?到地头了,没人看见。畅开了尿吧。嘘嘘,嘘嘘。”

那几个家伙笑得快把拳头都塞到嘴里去了,也不知道张立宪尿床了没有。我们着实是等得心焦,他老兄没事人似的抱着铺的盖地嘟囔,嘟嘟啥也听不见。

不辣:“尿吧尿吧。水声响啦,水都流出来啦。”

迷龙:“哗啦,哗啦。”

可张立宪那家伙又换了牵挂了,他忽然间口齿极为清晰地——清晰得我们都以为他醒过来了,我们一骨碌扎回自己的铺上。

张立宪:“我是你的丈夫,你的哥哥,你的弟弟,你的情人。”

我心里硌楞了一下子,我知道他在对谁说话。而他仍然没醒,实际上随着溃烂而来的高烧就让他处于半昏迷状态,而迷龙们又试探着爬了起来。

迷龙:“啥意思?他到底是啥?”

我:“你做好一样就成啦。做完人,要累死地。”

张立宪:“累死也要给你那个瘸子搬不动的幸福。”

迷龙扑哧地一声,不辣涎笑着看我,这好,我这叫引火烧身。

我:“那你会把她也拖累死的。”

张立宪:“不会。我只是和她煮饭来着。”

煮饭?我心里如被刀剜了一下,痛得我连表情都僵硬了:“我们也只是煮饭来着。”我刻毒地笑了笑:“煮饭。”

张立宪:“你那是张什么鬼脸啊?死瘸子!我说煮饭就是煮饭!就是和她煮饭。什么也没做!”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家伙已经醒了,在冲我咆哮,我冲着他嚷嚷回去:“你那又是张什么丑脸啊?!演《夜半歌声》啊?!你点把火把自己烧了呀!”

不辣:“醒了?”

迷龙:“醒了醒了。”

张立宪醒了,一帮看热闹寻开心的货倒倒头就睡了,反正我和他吵架的戏躺着也可以看——于是我和张立宪象两条被拴在一根链上地疯狗。

张立宪:“我想用强来着!她也没说什么!就是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畜生!”

我:“哈,畜生好大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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