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团长我的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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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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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伙后来被授忠勇勋章,我们异口同声——他是为了大家。可我们在场的人都知道,那是因为误会。他以为不出声子弹就不会钻进肉里了。我的团长擅长造就这种误会。

罪魁祸首死啦死啦冷漠而努力地在砾石上爬行,雾气中是我们造就的簌簌声。我们像被打湿了蹦不起来的蚂蚱,而冬天眼看就要来临。

死啦死啦现在已经到了我们曾藏身数天的那块石头之后,他亲手挑选的几个阵前风没让他失望,几乎和他同一时间到达:迷龙、丧门星、不辣,几个特务营里的主力打手,诸如此类。

现在日军离我们比刚才更加近了,他们看着淹没了山坡的那片雾气,看不见,但他们知道对方就在那里,听得到日军在战壕里在雾气里的说话,一发盲射的子弹砰然射中他们藏身的石头,让所有人下意识地缩回了头。日本人在笑,对,今天飞机和大炮,连隔江的直射火力都无法攻击。今天没有战事,是个可以放松的日子。

死啦死啦挥了下手,他身边已经爬到了五个人,那就用这五个。

我是第六个,我还在奋力地爬到那块石头下,我看着我前边的那五个在死啦死啦地挥手之下扑向雾气。

战壕里的日军,抽着今天的第一只烟;剥出昨天剩下的海苔饭团;给机枪刷着酒;抱怨着这江边湿地给伤腿带来的疼痛。刚盲射完一仓子弹的家伙又装填了一仓,向雾气里又放了一枪,然后我们从雾气里冲了出来。

我们像塌陷的石方一样落进了战壕,刺刀、砍刀、工兵铲和铁锹。

死啦死啦带领的人是第二批。他们跃进战壕并向纵深掩入时,迷龙们手头上的日军还在挣命。第二批人置若罔顾地向纵深掩进。收拾那些不喜欢早起的倒霉蛋。

我从一具新鲜的尸体上抬起我的身体,也拔出我的刺刀。周围很静,雾气之中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这感觉很要命。雾气中死啦死啦如鬼一般浮现,为了让我们看得清楚,他猛力地挥动着手和手上的一个电筒——电筒的光暗淡之极。但意思也明确得很:往这边来。

我向他的方向移动,而更多的人从雾里冒出来,奔向他的方向我终于可以把悬起的心放回嗓子里——我们还有很多人。

死啦死啦站在一堆战壕里的杂乱和两具日军的尸体旁边,不用他指出来了,狗肉正以它的方式在研究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窄小的圆形,以铁桶为壁一——就是它了。

我们带了一盘绳子,死啦死啦从别人身上把那盘绳子拿了过来,开始在我们腰上打结,第一个要被打结的就是迷龙。迷龙有点退缩。

我们都理解,我们都有点退缩。

迷龙:“太小了。我哪儿进得去?”

死啦死啦:“别胡扯,都一样。”

迷龙:“哪一样了?你量好了再告诉我……”

死啦死啦不说话了,把绳子交到迷龙手上,他拔出枪。

迷龙:“得得得。”他开始自己给自己打结:“回去的告我儿子别当兵。没理讲的。”

绳子事先处理过的,一根长绳上带着几十个结口,我们也开始给自己打着结,但我们的心思并不在绳头上,我们看着迷龙又一次整理了他的装备,把刺刀叼在嘴上。长枪斜背了。短枪插在后腰,然后猫腰钻了进去。于是我们只看得见他的屁股了。他的屁股在洞口很是拱动了一会,尽管听天由命地没再说什么,但就那个硕大的屁股我们亦能看出他的犹豫和愤怒。

死啦死啦:“绳子一拉直,下一个就上。”

每个绳结中间隔着也就是八米的距离,随着迷龙在里边的拱动很快就拉直了,第二个人开始上,第二个是丧门星,第三个是不辣,然后是蛇屁股,我是第五个,死啦死啦和狗肉在我的后边,他后边的豆饼是最难为的,我们早已验证过他不可能背负着那么多的负荷钻过油桶,所以他最后的方式是将携行架绑在身后拖行——他一个人要干两个人的分量。

我们每个人进入的方式都大同小异,很快就轮到了我。我瞧着蛇屁股屁股后的菜刀在黑暗中消失,然后我的钢盔被人拍打了一下。

我:“知道啦。知道。”

我叹着气,趴下,钻进甬道。黑暗来临了,但那早已经不是我最害怕的部分。

声音和气味都出不去,便在这黑暗里回荡:刀刺入肉的声音、把枪口顶在身体上开枪的闷响、被掩住了嘴的呻吟、甚至是动脉被切开血流的奔放声都惊晰可闻,它们和这甬道里本来就有的恶臭味、和忽然弥漫开来的血腥味混杂成一个难以言喻的世界。

当身后的微光也彻底消失时,我终于习惯了这样的黑暗。蛇屁股的脚蹬在我的脸上,连蹬几脚,让我没法不想成一个人垂死的抽搐。

我:“屁股?你没事吧?”

没回答,我听见那家伙使出了吃奶之力的哼唧声。我把叼在嘴里的刺刀拿到了手上。

蛇屁股:“没事……没事。正家铲!你老母!”

如果不是在这么个环境,我一定要急得跳起来了:“什么事?”

蛇屁股:“没事。你自己慢慢瞧来细细看。”

我听见他吁气的声音,然后便加速地爬走了,我现在遇到他撞见的问题了,一双脚顶在我脸上,那却不是蛇屁股的脚。而是一双日式皮鞋,一具日军的尸体,我怀疑是不是我前边的王八蛋每人都捅过他几刀,以至血喷得这个狭小的圆形空间里到处都是,他已经不具危险了,除了我必须得从他身上挤过去——那表示我得脸对脸眼对眼地和他贴在一起,前边几个人就是这么做的。

我爬在他身上呕吐起来,死啦死啦用他的枪在后边捅我。

死啦死啦:“怎么啦?”

我:“死人,前边的管下刀子不管收场……”

枪管子更粗暴地捅过来,如果我转得过身来一定就喊回去。

死啦死啦:“弄走。这是看出口的。附近一定有出口。”

我:“卡住啦!”

死啦死啦:“弄走弄走。你动动手,活的要被死的恶心死吗?……求你别吐啦。我也快吐啦。”

我开始做这种努力,抱着那具能让人发疯的尸体一起在管道里挪行。真该庆幸这一片漆黑,只要还有一点可以让我看见的微光,我一定已经疯了。

我终于找到了那个出口,那是个上行的开口,同样用汽油桶搭成。我拥抱着那具尸体挤了出来。即使是抱小醉也从未抱得这般紧过,死啦死啦在下边帮着我,但怀里那双死鱼般的眼睛仍让我第一眼就想大叫起来,我转开头,把他的帽子下拉得遮住了半张脸,才有勇气把下边的活继续干完。

雾气茫茫,我不知道透过那片浑沌的雾气之后有多少个枪口,但是外边的空气真是清新。

死啦死啦在我还没来得及吸进第二口空气时便开始猛拽绳索:“下来!下来!”

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呆在上边便意味其他人全体等待,我又钻回我的老鼠洞。

一切顺利。四个把守甬道的日军成了尸体,漆黑中永远便宜那些下死手的。我们没有损失,只是在剩下的日子里,我们中的很多人完全丧失了嗅觉。

一个死去的日军被从甬道口推了出来,然后是血糊糊的迷龙。周围很静,迷龙靠在壕壁上喘息,丧门星比较敬业地把那具尸体拖开,好方便后来的人出入。

我们出现于半山石之下的战壕,这一段无人防守,真正要命的工事在半山石之后。死啦死啦曾借此狠狠地收拾了沙盘上的虞师。这一段必须要打的。

先出来的人从洞口把后边的人拖将出来,也不管他在窒息、异味和漆黑中已经被弄了个半死。便把他推擞向半山石后搭筑阵地。我还立足未稳便被死啦死啦拿脑袋在后边顶开八五八书房,他站了起来,嫌恶地在衣服上揩了一下手上的血污,看了眼这个他曾经来过的地段。

那些正在打架子支武器的家伙们是无需他管的,他要管更要紧的事情。

死啦死啦:“这位置。往里挖。”

我拿出了地图开始确认,凭回忆画就的地图并不精确,但从我们现在所处的战壕挖下去,也许四五米、也许七八米之后会通上日军的主坑道。蛇屁股几个已经铲锹齐上往里掘进。甬道口还在往外吐人,豆饼他沉重地负荷先后从甬道里被人拖了出来,那意味着我们已经有了一些重火力——只是还没展开。

死啦死啦和我们一起蹲在壕壁后,皱着眉,看着进度,也看着地图:“太慢。你去再叫几个人来帮忙。”

我起了身,甬道口还在往外拉人,刚出来地家伙大部分集中在那片,我跑过去,踩了甬道里刚伸出来的一只手。

那边连痛都没有叫,但就是没好气:“卡住了——帮把手!”

我同情这种我也有过的遭遇,我伸了手,那边卡得不轻,我先拉出了一只手,然后拉出了张立宪的脑袋。我愣了一下,张立宪比我反应更快,把他的手拽了回去,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挣命。他的境遇我可清楚得很,后边拖着一架火箭发射器和备用弹,不帮就不帮。

然后这时候一块石头滚落下来,掉进壕沟,落在我的脚下。我抬头,我们所有人都抬头,雾里边冒出来的那个家伙倒背着他的三八枪,在雾气打湿的山脊上打着出溜滑下来,也不知道是要去看他哪个已经成了我们刀下鬼的同僚,反正心情好得很。我们在同一时间内瞄见了彼此,他居高临下,惊诧地看着我们,我们仰着头,惊诧地看着他。

用刀已经没可能了,就算丧门星也没可能在这么个七十度角的山坡上追上再砍翻别人,还要他不发一声。而那家伙猛地转了身,把屁股着地变成了四肢着地,他开始猛力地想爬回雾里,连枪都摔得顺着山脊滑了下来,他也不要了,可即使这样他仍是一个爬三步滑下来两步的行情。

丧门星几个已经爬上了壕沿,我拿着卡宾枪,瞄准了却不敢开枪。我不知道那家伙为什么不喊叫,但他倒是选择了一种比喊叫更有杀伤力的做法——他转过身来,手上抓着一枚已经拉开弦的手榴弹。

死啦死啦的枪响了,沉闷的一声,他用他那枝霰弹枪把山脊上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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