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团长我的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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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 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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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看着一个活鬼,这只活鬼脸上刮擦的血痕早已洗净但仍清晰可见,老郝抹上的紫汞让他看起来似足一个阴阳脸的小丑,他一向挺刮的军装不知道被哪个家伙裁成了短裤短袖,那是为了方便包扎他的手掌、胳膊、手肘、小腿和膝头,所有爬行时会磨擦到的部位都被绷带包扎着,渗着血迹,他的衣服敞着,绷带一直包扎到他的胸口,再在肩头打了结以做固定。我想他的手脚和腹部都已经磨烂了,也许见骨。

我只好泥雕木塑一样地看着,尽管他看我只是一眼掸过,然后继续他的愤怒。

死啦死啦:“麦师傅和你们督导大人都去师部啦,干嘛瞒着我?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成不足败有余!什么都要我自己操心!你们是我下的蛋啊?那就叫我妈呀!——儿子们,我车呢?车呢?!”

至少就痛楚程度来说,那家伙伤得比我重几倍,可不但咄咄逼人还挥手打人。我们被他轰着赶着,迷龙绊在泥蛋脚上,两个家伙滚作一团。丧门星忙飞奔了去找车,其速度好象前边有个日军给他追着砍。

死啦死啦:“孟烦了,躲什么?你得跟我一起去。拖你回来是要派用场的——瘦得皮包骨,重得赛生猪。”

我:“……我怎么回来的?”

死啦死啦:“你哪里回来了?你早死在对面啦,现在跟我说话的是个怨魂。”

想跟他说句中听的都没处下嘴,我只好干咽口唾沫。

我:“……谢谢你帮我超生。”

我无法想象他如何背着我在森林一样茂密的枪口下爬行,如何爬过几华里刀锋一样尖利的砾石,就象他无法想象已成亡魂的小书虫如何渡过怒江,而他也只是挥了挥手,很给面子地又多瞧了我一眼。

死啦死啦:“准备报恩吧。今天我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让你做什么就什么。你说你不想死,那就给我使出吃奶的劲来活。”

我:“我能帮你做什么?”

没回答,他那辆破吉普已经被丧门星吆喝着开了过来,仍未修好,爆炸一般的声音,冒着黑烟,速度还不如丧门星的狂奔。

死啦死啦实际是被一帮家伙举上了车后座,他行动反而不如我灵便,我至少还有一只能着力的手。一个包砸在我们车上,我认得那是我们背过江的包之一,空瘪瘪的也不知装了什么。包还在车座上弹跳的时候,死啦死啦已经催着司机开车,于是我们飞驶。

我看着那帮家伙被迅速抛离,郝兽医突然想起什么,挥着一个急救包追着车大叫。但这破车的噪音大得我们听不清。

我再顾不了他们了,麦师傅指责我们对物资报废性使用确是对的,我们地车躁音大得我们在车上说话都要嚷嚷,而且我们一路呛着黑烟。

我:“郝老头刚才一定是说你会死在路上-这么急干什么?”

死啦死啦:“师部会议,林督导瞒着我拉走了麦师傅。你说是干什么?-不要装傻!”

我已经无心装傻,死去活来,我甚至觉得以前的装傻卖楞是一件多无聊的事。

我:“是作战会议吧。这种大事阿译没种瞒着你的,往好里想是虞啸卿爱惜你的身体,可实在是他不想听你的丧气话。他们去了也说不出什么,只是表示虞师三团到齐。以全公务。”

死啦死啦现在很愤怒,比刚爬起来时更加愤怒:“这是拿全师的性命孤注一掷!怎么能不告诉我?!”

我:“他对你已失敬重了。你现在在他眼里还不如那些只会听他命令的人。”

死啦死啦:“他是理不直气不壮!他是明知故错,不想旁边有个明白人看着!”

我:“那你也知道虞师座心虚时会怎么做。枪在他腰上别着,掏得还特别利索。刀被他手下背着,听说那把刀能把活猪一挥两段-你也不属猪。”

死啦死啦:“我要你使出吃奶的劲来说这个吗?”

我只好郁郁:“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你也一样。”

我们的车驰进失去祭旗坡遮护地路段,通常灌木和林荫会把我们遮护。但今天那烟冒得如同信标,于是我听见隔江的南天门“通”地一声闷响,然后是一个指向极明确的呼啸声迅速靠近,七五山炮。

我:“-炮击!快开!”

司机也意识到危险,猛踩了油门,但这辆破车速度根本提不上去,第一发炮弹在我们车后炸开,我死死抓着座位,死啦死啦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撑起来。倾身去抓固定在前座上的冲锋枪。

第二发炮弹在我们的车前方炸开,车猛颠了一下,熄了火停下。我呆呆地看着死啦死啦,他已经抓到了枪,从前座撑了起来。硝烟和爆尘散去,那家伙满头满身,完全成了一个血人。

我:“……喂?”

他没吭声,拿枪撑着,慢慢地坐倒在座位之间。即使炮弹炸响时我也没有现在的恐慌,我挤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猛力摇晃着他。

我:“不要啊!我看过啦!你这种人在那边呆不下来地!你就算死了也会闲死!你事情还没做完。没做完你怎么能死?!”

他开始呻吟:“……痛死啦。”

我:“痛可以,那也不能死啊!”

死啦死啦:“别晃我了成吗?痛啊。我连皮带肉一路蹭回来的。一路上苍蝇追在背后打牙祭。好多次就想给你补一枪算了,要不是咱们已经在南天门扔下一千多号……我不想再加多一个了。”

他是一点死相也没有,我这才发现死了的是我们的司机,他仰面在驾驶座上,胸腔已经被一块弹片切开——于是我讷讷地放开他。

我:“你……玩了命地抓什么枪啊?来的是炮弹,你要拿枪把炮弹打死吗?”

于是那家伙茫然地看了看他抓在手上的枪,他刚意识到他刚才不顾一切地去抓了一枝枪:“枪……我……见鬼了……我拿枪干什么?”

我:“……你是不是也不知道怎么办?”我看了看扔在车上的那个背包:“那里边装的是不是咱们画的地图?你知道的,虞啸卿那耳朵根本是拿来跟所有人地嘴作对的,那玩意不管用。我不是说损话,真的,我不想再损了。我也不想看着弟兄们拿命去垫,不管是不是炮灰团的人-可有什么办法?”

死啦死啦开始把自己撑起来,我扶他,我现在发现他虚弱之极,刚才在所有人面前的咄咄逼人是一个强装出来地假相。

死啦死啦:“车是破的,枪是残的,司机都是死的,咱们两个是残的,那就是没办法?-没办法,就是急出来地办法。帮我把死人抬下去。回来再收殓他。”他顺手把死人地眼睛合上了:“尘归尘,土归土-你信不信得过我开地车?我可就学了一下午。”

我只好苦笑:“你开的破车我们已经坐了一年多啦。”

然后我们开始收拾,以便让这辆车再发动起来。我们做得很吃力——我们两个残废。

在死啦死啦地反复捣咕下,车终于发动起来。它驶动,露出我们放在路边的尸体,我们只好先给他盖上一件外衣。

这辆车在死啦死啦手上好象打算猛翻一个空心筋斗,幸亏最后它还是决定四轮着地,但是七歪八扭地跑下去。死啦死啦适应得很快,他至少是很快就让车呈直线地跑下去。

死啦死啦:“擦一擦。”

他说的是挡风玻璃,虽然刚才已经擦过。但没拭尽的血仍在往下流。于是我拿自己的衣服再一次拭擦。

我:“擦什么?走下去,本来就是这个色。”

我终于算把车窗擦净了。我们默不作声地往前行驶。但我们前边的路仍是淡红色地。

我们并不顺当地把停在师部外边的空地上,我们地二把刀司机狠狠地把车撞上了别人早停在那里的车。

几个岗哨向我们跑了过来,但我们把他们吓坏了,死啦死啦脸倒是擦干净了,但就身上仍象是刚在屠宰场呆过,我索性不穿我那件血糊糊的外衣了。但一个胸背各长一根竹签的人无论如何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死啦死啦:“我是川军团团长龙文章!虞师座特召我来,有紧急军情报告!”

他成功地把人吓到了,甚至吓过头了,几个岗哨吓得连扶他都不敢,只剩立正敬礼的本能了。

我抓起后座上的背包,跟他直冲师部。我们来势汹汹,但我看得出来,那家伙地体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师部今天戒备森严,但我们的这副鬼相,加上压低了声的一声“紧急军情”让我们畅通无阻。不用问路,往戒备最森严的地方撞就是啦。

然后我们就看见那道门,和别的地方比,它设的岗哨是双倍。

死啦死啦:“川军团团长!虞师座特召,有紧急军情!”

但这回不灵啦。值星的是李冰,他只瞧我们一眼,摇了摇头,几支枪口便对着我们,“机密会议。与会者提前半小时到场,逾时免入。”

我试图拉住仍冲冲往上撞的死啦死啦。那是徒劳。我刚把他往回拽了一下。他已经扯足了嗓子大叫,“就是强攻渡江嘛!还机密个屁呀?!看看我。日本人已经打过江来啦!”

本来死寂的院子立刻哄然了一下,他那鬼样子就算说日军打到门外了怕也有人信。幸好今天的兵全是师特务营地,见过阵仗,没给吓散。

紧锁着的那道门戛然打开了,露出张立宪一张冰寒彻骨的脸,“师座有令,进。”

我屏息凝气,跟着剑拔弩张的死啦死啦。我小声地提醒着这个我见过天下第一惹事的家伙:“进门就道歉。说忧思过虑,与会心切。”

他没说话,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道歉。而张立宪在我们进门后瞪了李冰一眼,换来一个笔挺地立正,张立宪立刻把门关上。

我们俩站在屋里,张立宪从我们身边走开,我现在很后悔来这里,因为我眼前所见的一切。整屋子的大部分面积被一个精致的沙盘占据,这样一个沙盘定是日久之功,但恐怕除了张立宪一类的亲信,绝大部分人大概是首次见到。它被怒江一分为二,禅达与铜钹、南天门、横澜山、祭旗坡巨细无遗,全部在望,作为炮灰团的一员,我没法不注意到别地阵地上作战单位精确到了连建制,部分最精锐地部队甚至精确到排建制,而我们的祭旗坡上边地建制符号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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