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团长我的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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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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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辣:“那什么东西?”

丧门星:“为捡它命都去掉半条,要你拿去。”

不辣:“捡它做么子?你五斤一个的字认得十斤,我扁担长的字认得两根。”

他们不看,但是有人看,死啦死啦捡起来在翻,我盯着他翻。

他就跟看见先人鬼魂白日现形一样的表情,在我们中间看这种书的人要么职位极高要么一辈子不想升迁——那是绝对的禁书。正因如此,我知道,死啦死啦也知道,那条先被他揍得鼻青脸肿,再揍得头破血流的小书虫,这是他的行李。

然后他用一种见鬼的表情看着我,“他过去了。”

我:“谁说的?”

死啦死啦:“我们也过得去。”

我:“扔了吧!这是死人的东西啊!死尸在江里一路零碎地散着呢!”

死啦死啦:“书都没零碎呢。”

我:“书被冲进死水湾了呀!你哪怕这么想想呢,你没几天已经把那傻小子揍两顿啦!那家伙要心里犯阴,在这地方弄个饵让我们送死呢?”

死啦死啦看起来真是一脸茫然魂飞天外:“他阴吗?”

我倒还真没法说那家伙阴:“……我不知道!”

死啦死啦:“是你阴吧?”

我:“那你下吧!请!水神爷有请!”

死啦死啦倒真往水边走了两步,但看起来我们没有任何人要跟他下,于是那哥们又绕了回来。

不辣涎笑:“团座,又见面啦。”

死啦死啦:“我刚下去过。参谋,你有办法吗?”

我瞪着江流,一声不吭,那么现在可以确定是过不去了,我不想过去吗?我曾在这同一个地方发过半天的失心疯。

郝兽医:“这就是鬼门关吧。”

蛇屁股:“回去吧,回去吧。”

克虏伯:“回去还能赶下午饭。”

他们的架势像是野营完了散伙,而我仍然瞪着江面,还有一个人没动一死啦死啦也瞪着江面。

死啦死啦:“绳子。”

我:“弄个掷弹筒,给我团巴好,塞进去——乌滋空通——把我打过去。”

那家伙没理我的冷言冷语,他像是着了魔:“绳子。”

我们簇拥在一起,看着死啦死啦折腾狗肉,他用绳子穿过狗肉的前胸和前腿,在它背上打出一个尽量结实的X结。

 我们在一边议论纷纷:

“他要把狗肉怎么着呀?”

“过不去就回呗。折腾人家狗干啥呀?”

“要撒气你换条菜狗,欺负狗肉干啥呀?”

“狗肉,咬他咬他。啊呜。兔子急了都咬你还不咬?”

他不理我们,狗肉看来也是咬我们都不带咬他。他整完了就抱抱狗肉,“狗肉。好狗肉。”

我:“没有这样试的。要不你绑了我扔下去。”

死啦死啦:“你那体格下去,鱼当蚯蚓吃了还嫌骨头多。”

一帮渣子们就哄堂大笑,死啦死啦在笑声中起来就走,他手里盘着很长的绳子,长得足够伸到江那边,绳子的另一头连在狗肉身上,狗肉忠心耿耿地跟着他。现在谁也看出他是动真格的了,我们哄的全跟在后边。

迷龙:“你整啥呀?这是狗,不是鱼嗳。”

郝兽医:“这不是狗,是狗肉啊。”

豆饼:“狗肉是你的狗。”

死啦死啦:“它不是我的狗,是给我面子跟我处的狗。”

丧门星:“那就更要讲个道义啦。不能往火坑里送。”

死啦死啦:“站住!都给我站这!谁再跟一步我踢折他腿!虞啸卿没说错呀,仗打成这个样子,穿军装的都该去死!你们干嘛不去死?从见了浪头就全体打小鼓,咚咚咚,咚咚咚,没一人帮我出主意,就听见耳朵里咚咚咚!列位属乌鸦的?都不要去啦!我和狗肉过去够啦!向后转!否则我崩他!我说真的,向后转!”

他是说真的,我们窝窝囊囊的,屁股朝着江站着。我们不敢再说话,只敢拧着脖子看他。他又蹲下来,抱了抱狗肉。我们听着他又在念叨“狗肉,好狗肉”,然后站起来身就说:“去,过江!”

狗肉就往江水里冲去,水立刻没了它膝,狗肉也冲得站不稳了,它绕了个小圈,又转回来,看着死啦死啦发呆。

死啦死啦:“去!”

他拽住了绳子,他家狗还飙过他。再掉个头便往水里冲,瞬间就被淹得没了脊背。再一个浪头,连狗头都看不着了。

他手上抓的绳子蹭蹭地磨着手心往外出溜,立刻就绷得笔直了。

我们脖子拧得麻花一样,目瞪口呆地瞪着。

死啦死啦:“傻瓜!帮忙拉呀!”

我们明白他已经扛不住了,一窝蜂冲上去,七手八脚帮他拉着绳子。手碰着那根绳,才知道狗肉那头承担着多大压力——我们几条人觉得像在和怒江拔河。

我们把绳头在手上绕了几个圈,瞪着江面,大部分时间我们看不着狗肉,偶尔一下能看见它乍着毛从水里挣出一个头来,然后立刻又被拍下去。死啦死啦已经不再拉着绳子了,他乍撒着双手,看起来很无力,他瞪着江水的表情比谁都无力。

丧门星:“绳子放到头啦!”

那绳子确实已经放到头了,最后的头绕在我们手上。不知道是被狗肉绷的还是江流冲的,它直得像根棍子,而且我们已经很久看不见狗肉冒头了。

郝兽医快成求了:“拉回来吧,团长,拉回来吧。”

死啦死啦不说话。狠狠挠挠头,使的那劲让人觉得脑花子都能被挠出来了。他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他不吭气,逼着自己不吭气,他瞪着怒江,那根本是仇恨的。

我们沉默,很久。

蛇屁股:“完啦。”

死啦死啦也醒啦。丫跳起来的大喊大叫根本是哭腔哭调的:“拉回来!拉回来!”

不辣:“拉回来成死狗啦……”

我狠狠给了他一脚,用力之猛让我摔倒在地上。

我摔在地上鬼叫:“往回拉呀!”

我们哄哄地全冲了上去,我们抢住了绳头。哄哄地想把它拉回来,但这时候我们看见一个乍着毛的脑袋从江岸那边挣了出来,然后又被拍了下去,它再现出来的时候脚显然已经着了底,它玩了命地往岸上挣。

我们看着,我们不敢喘气,死啦死啦筋疲力尽的样子我见过,狗肉筋疲力尽的样子我们真没见过——现在它看起来像是我们隔着江喘口气就能吹倒。

上了岸,它不用死啦死啦再示意什么,找到一棵粗壮的树开始绕圈,几个圈之后它都快把自己绑在树上了,然后它用一种摔地姿势趴了下来,半死不活地趴在那里喘气。

我们沉默着,狗都那么聪明,人也不敢再笨啦,我们找到块大礁石,把绳头结结实实地绑在上边。

豆饼:“狗肉可好咧。”

郝兽医:“别叫它狗肉啦,我们这帮没用的,它该叫我们人肉。”

我们又一次绑扎了身上的装备,把不能进水的家什给密封。死啦死啦早打的过江主意,这类的东西倒是备了个十足。

狗肉还趴在江那边起不来。

丧门星做了排头兵,迷龙殿后,我们依次进入江流。

我们现在有了一条索桥——从被日军赶至东岸后,怒江上的第一道索桥。往下的事情就都变得简单了,只要你不要命。简单的意思就是你有可能过去了而已,尽管每人都有一道保险索连在索桥上,还是屡屡有人被冲翻再拍到水里,再被旁边人拼了老命从浪下拉出来。豆饼被拍下去再拉上来时我们听见了一声轻响,迷龙猛力的拉扯扯断了他肩上的背带,于是豆饼肩上沉重的部件、备用弹喀吧一声就全喂给怒江了。

于是迷龙在把他拉出来后再给了他沉重的一拳。我们没人出声,因为谁张嘴就要被逆着来的江水呛死。

丧门星上岸后,开始拉上他身后的不辣,不辣和丧门量合力拉上死啦死啦,我们终于过了这条过不来的江,一个个踏上久违了地西岸的土地。

当最后的迷龙也上岸,大多数人做的事是一样的,死尸般地往旁边的林子里一钻,往地上一躺。

迷龙忙着去踢豆饼的屁股,踢得豆饼直往树丛里钻,豆饼现在就剩枝毛瑟二十响和几个小腰袋啦,他一边钻一边说:“还有四个弹夹子!还有四个咧!”

迷龙:“就八个弹夹子,叫我怎么打?也没个枪管子换。哒,哒哒,鬼子听见就说,放屁都结巴。”

蛇屁股死在地上,“下回你扛马克沁过来吧,马克沁多有面子。”

死啦死啦:“闭嘴。这是日军防区。哪只死猴子爬上树抬头望,那边就是几千的鬼子。”

我们立刻不再出声了,甚至不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了。

我们噤若寒蝉,看着他胡指的方向。

我们现在到另一个世界了,在中国的大地上却有异域一样的惶恐。我们天天喊着光复,却没想过是这样一种小偷式的光复。

死啦死啦没理我们,他只是想让我们由紧张而变得警惕,他松开狗肉身上的绳结。这回他抱狗肉的时候没念叨什么,然后将绳头在树上打了个死结,然后他狠推着狗肉,让狗肉摇摇晃晃地起身。

死啦死啦:“走。”

然后我们摇摇晃晃扎进更安全一些的密林。

水声还在耳朵里震响,但我们现在已经穿行在密林里。人走出地道我们并不敢走,丧门星拿刀开着路。

狗肉忽然发出一种遇见危险时才会发出的低声咆哮。死啦死啦立刻就回了头,我们跟着回头。身后是丧门星砍出的路,实际上它立刻就被弹回的枝叶掩盖了,什么也没有。

死啦死啦:“回去。”

我们又玩命地扎回去。

那个绳头还在树上结着,连狗肉在地上躺过的湿印都还在。但我们的索桥已经没了。我们看着,太意外了倒没人发声了。

死啦死啦让狗肉闻断掉的绳头,断得很齐整,一看就是刀切的口。

死啦死啦:“追他。”然后他向我们发令:“可以开枪。一定杀了他。”

狗肉闻了闻便猛冲向林里的一个方向,我们把枪上了膛,跟着。这回的路其实比刚才还好走点,总还有条肠子道,但在我们的眼里,它真是鬼气森森。

我追着前边死啦死啦和丧门星的影子,他们俩追着狗肉的影子,狗肉追着一股我们闻不到的气味。

迷龙嫌拿机枪跑得慢,肩了,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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