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欢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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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欢凉色-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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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你在这里。”
  我听见声音,猛地睁眼,见江欲晚一身牙白暗花的袍子,玉颜俊美,嘴角微微衔着一丝笑意,如寻常那样分不清真假。
  “将军有事找我?”
  江欲晚撩摆坐在我身边:“重沄,你说我可否信你?”
  我撩眼看他:“防人之心不可无,将军还是信自己最好。”
  他不以为然,对我道:“可我觉得,我可信得你,你比孔裔还值得我信任。”
  我冷晒:“或许这一刻是如此,将军若是拿沉香曹恚曹潜说事,我的回答是能。”
  江欲晚闻言轻声笑起来:“重沄此言差矣,这次我信你,也是为了你自己。你应该知道,这个庭院不太平,之前追我们的人就快到了。
  他天涯海角的追我,是因为这么多年,他在我手里从来都是只有吃败的份,如今碰到我将下无兵之际,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就在之前,我还火烧了他在江东的一处粮草营,那人跳脚的样子很是好看。”
  听他这么说,我不禁心里暗忖,之前孔裔口中那个甚得江欲晚信任的秦染所谓的一箭双雕,似乎与这徐庄之地密不可分,若是还有追着我们不放的敌方参进来,岂不是天下大乱?江欲晚这般以身涉险,似乎更想证明什么,然后再推脱什么。
  “这次怕是又要让你跟我出生入死了。”
  我看他,轻声道:“请君入瓮的把戏,你若是有把握,我自然也不会畏惧。
  想来你一直不愿放我走,这出戏里也扯了我一份,权当是我心甘情愿的被将军大人权衡利用,我唯一要求的,便是能留着命活着回去,仅此而已。”
  江欲晚仍旧衔笑看我,似乎觉得我这番话有趣的很,他挑眉:“若是没有这么幸运呢?”
  我撩眼,似笑非笑:“黄泉路上若是有将军陪着,也不枉我走这一回了。”
  江欲晚闻言轻笑,心里似乎愉悦的很,探步微微倾身,一张脸潋滟绝色:“重沄,这话你可要记牢了,许是以后,我会问你来讨的。”
  他探出手,带着细碎落下的天光,缓缓伸到我脸颊边,我侧身躲闪,他却不容我躲避,靠的更近,玉颜近在咫尺,清晰可见他微微垂眼凝眸,近似呢喃般念着,手指掠过我眼角,带着一道凉意:“人人都知道我入了皇城,烧了广寒宫,还带走了许多人,你猜这正担心你处境的人会是谁呢?”
  我闻言身形一滞,知道他话里有话,只是睁大了双眼,极近的与他对视。
  他微微撩眼,渐慢扬起嘴角,在我眼里像是绽放的一朵血红色的彼岸花,有种妖惑美感:“北越王也该是想知道所谓的藏宝去处,更想知道当年盛宠于一时的昀妃下落,而他是主,我是将,我不可以抗旨不尊。”
  说不吃惊是假,昀妃也不过只是李哲宠爱一时的后宫女子而已,关于她的所有,就似一出跌宕起伏的剧目,大起,大落,然后乍然消逝于红墙碧瓦之间,仅有这般简单而已,她有何德何能,竟可引得他人关注。
  退一步来说,若是总有人对我的前尘后世念念不忘,除了利益追求,我想不出其他。
  再看眼前男子,双眸如漆,深广幽然,那些广寒宫里的秘密,都早已悉数交待与他,若是他有意洗脱干净,我变成了众矢之的,俨然一个替罪羔羊。
  袖子下的手渐慢握成拳,心里不断揣摩江欲晚的意图,若是他不愿留下痕迹,不如杀人灭口,斩草除根,何须让我苟活,带着这个秘密,让他心里总有不安。
  我面上并无太多情绪,只是平静的看着他,冷晒:“将军应是有话要对我说,但说无妨。”
  江欲晚含笑,探过头,如情人般亲昵的贴在我耳边,声音极浅道:“我虽不可抗旨不尊,但我可拨乱反正。你有你想过的日子,这个,只有我能给你。成全,或者毁灭,也不过只是我一念之差,弹指挥间。”
  他缓缓抬起身,笑容爬满他的脸,如此俊美无俦的男子,如九天上神般高高在上,那笑容云淡风轻,那表情置身事外,薄唇轻启:“不止是你,还有他们。”
  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逆转,我再清楚不过,江欲晚的一字一句,针对的是谁,要挟的是谁,可我始终不懂,他的心思究竟何在,几欲出口相问,却始终没有开口的决心。
  他把我的生死存亡,似乎包袱一样扔到我自己手里,容我自己做决,择生,便为他欲为,求死,也可少了变数,于他来说,都是美事一桩。
  只是对于我,或者其他与我有关的人来说,才是性命攸关,天等的大事。
  “等会儿一起去这徐庄县城里逛逛,你应是会喜欢的,也好去挑几套衣服,以后总用得着的。”
  江欲晚言罢,转身踱步准备离去,方才走了几步,又停下身,没有转过头,只是站在原地,开口:“重沄,莫怪我逼你,无论是你的父亲,或是你的良人,都没有能将你好好生收藏。
  爱始之于他们之手,可痛和悲,一样是他们推你下去的。
  可知为何李哲不杀你?无需我多说了吧,想必你心里也有分寸。”
  我浑身绷紧,听着面前男子一字一句,仿如将我一颗心,投入软绵之中,可里面竟是细细密密,不计其数的绵里针,扎处满满细碎的破口。流着血,混着泪。
  他微微侧头,顺着天光投入的方向,俊美的不似人间该有,那样一张玉颜,宁静而美好,他依旧微微垂眼,睫毛在光的透入下,洇成一滩小小阴影,遮住了他眼里的眼色,我看不清楚。
  他浅浅微笑,似乎心不在焉:“你可知,属于我的东西,从来不容他人染指,无论对方是谁,与我,都一样。”
  我盯着他背影,情绪莫名,江欲晚给我的震撼不止是他深不见底的城府,还有那份野心下,令人毛骨悚然的精打细算。他是个令人防不胜防的男人,对于我足以致命。
  而至于曾经那些让我无从谈起的牵扯,再不能用来细说我与他之间的关联,我们是对立,从来都是,以前,或是现在,包括以后。
  “将军与我本是缘浅,既然缘浅,自是各奔东西的最好。”
  江欲晚闻言,负手翩然而离,连脚步声都轻不可察觉,只是那道白色影子消失之前,我耳边一直回荡着那句无来由的话:“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情深?岂止可笑。我掀了掀嘴角,带了一丝冷,站起身,抖碎了袍子上落下的铜钱般的天光,随手扔下那本簿册,垂眸凝目,头也不回的走掉。
  午饭用过,孔裔带着明烟端着东西,送到我房间。
  “夫人,这是将军让人挑过的,明日有客来访,将军希望夫人稍有准备。”我瞥眼看孔裔,那声夫人叫得他周身不爽,他暗忍,甚至是连身体都跟着僵硬。
  “放下吧。”我淡语,挪过眼光,继续看我的书。
  “夫人不看,怎知合适与否?”
  我仍旧未有抬头,淡声:“是否不合适,就不必勉强?如果是,我愿看,如若不是,看不看又有何区别?”
  孔裔噤声,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直直站在门口,想了半晌,又开口:“夫人,将军正在外面厅堂里等着,特让我来接夫人过去的。”
  我抬头,看见孔裔冷清的面容,轻声问:“你们将军是北越王座下的良将?”
  孔裔不知我什么意图,蹙眉点了点头。
  “北越王应是前朝国君的胞弟,这么说来,他身下的世子也应是年纪不小,不知与将军比起来,谁长一些?”
  孔裔也是前思后想,硬着头皮答我:“世子长了将军几岁。”
  我合上书册,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穿的黑色宽袍,抬眼看孔裔:“有客要来吗?你们将军准备让我以何身份出场?”
  孔裔见我上前,不漏痕迹的往后微退,似乎生怕与我靠近,隐忍答:“将军自有打算,您不必担心……”
  还没等他说完话,我骤然迈步上前,一把扶住他手臂,孔裔仿佛遭到烙铁烫过一般,猛地一甩,眨眼间退后好几步。
  我趔趄,踉跄好几步方才稳住身子,再看孔裔那惊慌的脸色,不禁浅笑,撩眼:“我不过是要看看孔先生手臂的伤口,你无需这般担惊受怕。”
  孔裔尴尬,有些无措。
  “原是先生想的太多了,无妨,你若不习惯,以后遣方愈过来就好,先生自是好好保护将军才是。”我拂袖,从孔裔身边擦身而过,一抹淡淡笑意一直挂在嘴边。
  无妨,我不曾在意他人会如何看我,是下贱,卑微,抑或者水性杨花,无忠无贞,就算是指着我鼻子,极近侮辱之意,我也可眉头不皱,眼不眨的带过。
  也许怪不得他人,我以色侍主,取悦李哲,后又打入冷宫,所谓失德,国破城陷,我未死,被叛军所救,还可安然脱身,继续苟活,怕是那些罪名都占尽了。
  成见是根深蒂固的念头,是年深日久积累的,好与坏也都是一念之间,不容轻改。于我,无关痛痒的人,无关紧要的事,都不是值得我浪费心思的,于是视而不见,就像与我无关。
  我在前面走,孔裔跟在我身后,远远的保持一定距离,仿佛我是牛鬼蛇神,带着一种让人疏离的恐惧活在这世上。
  我又想起静和,想起江欲晚在花园里跟我说的那些话,残忍,苦涩,却都是事实,生生的事实。
  原是真的没有人愿意将我好好收藏,让我不再无枝可依,不再颠沛流离,可终其一生,都不必再强作欢颜,小心翼翼。父亲的宠爱不是,李哲的专宠也不是。
  可不知道为何,越是如此,明明一颗心坠到无尽深渊,无止境,无着落;明明满溢着剜掉血肉那么疼痛;明明胸腔里弥漫着不可抑止的绝望,我却只想笑,不是狂声大笑,而是犹如蔓藤淹没一面斑驳的墙那样,从一点,延伸成一条线,最后开成一片,满脸的笑意,笑不可支,笑不可支。
  他站在厅堂的门口,兰芝玉树,翩翩玉立,负着手,那双俊眸含笑,绽放着了然于心的灿烂之色,看着我,仿佛站在天涯海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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