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真髓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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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真髓传-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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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虽然两河滩那一战败得够惨,可自己却也不是一无所获:真髓砍了那小狗的脑袋,实是帮了老子一个大大的忙。

韩穆那小狗自恃甚高,一向与己不合,又是老东西的独子,理所当然就成了继承人的不二人选。此次东征,老东西任他做监军,意思就非常明确:如果打败了是老子的责任,如果打胜了功劳就归那小狗。

这回小狗一死,铁羌盟盟主之位还能落到别人的头上么?

可照这样算来,自己竟是安枕无忧了。但是这直觉向来灵验无比,决不会有错:突如其来的强烈感应又是什么缘故呢?

正在疑神疑鬼,忽然发现健马忽然竖起耳朵,转动头颅向西方警惕地看去。

马超眼中寒光闪动,抓起长铁矟,扣住战马雄浑厚实的肩颈,一翻身坐到湿漉漉的马背上。他那锦缎般光洁的皮肤在太阳照射下闪闪发亮,衬托出男性狂野健美的上身线条,皮肤下面高高隆起的肌肉,蕴涵着无穷无尽的精力,犹如一头机警敏捷、蓄势待发的大豹。

抬手打个凉棚仔细眺望,只见三骑正穿过由于烈日曝晒而变得青黄斑驳的草地,向这里急速接近。

来骑渐渐近了,马超分辨出对面那几名骑士的身份,眼神变幻不定,从开始的警惕和惊讶,到最后成为了迷惑和不解。

他提气长声道:“二弟,三弟,还有马岱,你们怎么赶来啦?”这一声呼喊在旷野里远远地传了开去,显露出充沛之极的中气。

那三名骑士全身上下都血迹斑斑,似乎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在马上摇摇晃晃地跨着,随时都有可能一头栽倒。听到这一声呼喝,其中一人似乎又恢复了神志,将战马勒停。

“大哥,是你么?”他勉强支起身子喃喃道,鼓着无神的眼睛向四周看去,但没等视线聚焦,就已经翻身落马昏了过去。

马超策马上前,用长矟拨动地上的人,再一次仔细地辨认之后,将系在自己粗壮脖颈上的骨笛凑到嘴边吹了起来,悠远而嘹亮的古老声音顿时响彻辽阔的原野。

※※※

西羌人大都以游牧为生,因此并不习惯驻扎在城中——铁羌盟在荥阳城北的扎下了大营,大大小小无数顶穹庐宛如点点白云,密布在汴水岸边。这些穹庐的形状是圆的,|Qī|shu|ωang|帐顶象伞盖一样用树枝和细棍构成,中央有一圆孔,既可以射入光线,又能使帐内的烟可以出去,因为他们经常在穹庐中央生火。穹庐的侧面和帐顶都是以毛毡覆盖,帐门也是以毛毡做成的。

在众多的穹庐中间,有一顶容纳百人的巨大锦帐,帐门的门柱都裹着金子,里面的帐壁上挂满了华美的绸缎锦绣,装饰得华丽无比——正是马超的帅帐。

马超坐在金壁辉煌的包金胡床上,斜倚着旁边的紫色镶金小几。他全副武装,头戴羌人传统的兽面盔。

在他左首坐着一名个头中等的头领。此人两鬓和下巴上密布着粗糙的短髯,头发和眼珠微微有些发黄,左颈处一块手掌大小的烧伤疤痕,正是东征军副将庞德。庞德一身羌人打扮,天青色头巾,天青色的战袍和绑腿,五颜六色、镶着小件银饰品的袖口和领口。他虽然没有披甲,身旁却放置着一根长达四尺的三棱铜棍。这沉重的铜棍呈锥形,粗大的一头牢牢地缠着青布,便于手握,而另外的一头却锐利无比,上面满是干透的血迹,显然是他纵横沙场的利器。这三棱铜棍能劈能砸,能刺能挑,倘若运用灵活,比环首刀可要凶狠百倍,但因其过于沉重,所以若想运用自如,非要有九牛二虎之力不可——庞德体魄虽不惊人,却是力大无穷、武艺超群的猛将。

去卑坐在马超右首。去卑之父是匈奴王室,但其母却是鲜卑人,因此这位矮肥的右贤王并不是按照匈奴的披发习俗,而是将整个头顶都剃得光秃秃地,从左耳上方耷下来三条发辨,胸前挂着数不清的金银和宝石的项链,一副珠光宝气的鲜卑贵族打扮。此时天热,他尽管热得满头大汗,一直不停地擦脸,却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几个不都是跟在阿爸身边吗?”马超尽管心中焦躁,却依然冷冷地望着被几个羌人士兵搀扶入帐的马岱,“还有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弄的?”

在几个弟弟昏迷的时候,马超检查了他们的伤势,仅是从弟马岱一人,全身上下就有大小七十八道伤口,显然是经过了一番剧战。几个弟兄和自己一同跟随父亲马腾学艺,虽然算不上是出类拔萃的顶尖高手,却也都是以一挡百的技击勇士。如今几人竟被伤成这样,要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不能想象。

马岱听到“阿爸”二字,不由全身一颤,他奋力挣脱了搀扶自己的士兵,双膝着地,伏身放声嚎啕道:“阿爸,阿爸他……大哥,大哥!”这一路东来,他素来深沉坚毅,不行于色,但此时见了亲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凄楚,泪流满面,语无伦次。

马超心跳骤急,他偏过头扫了去卑一眼,更觉不悦:子岳向来沉稳,怎么今日竟在这个降人面前哭诉,实是大扫自己的颜面。

他怒哼了一声,缓缓站起身走到马岱面前,一把揪住衣襟,拎小鸡一般将马岱提在手里,正反披了马岱四记阴阳耳光,然后用力往地上一掼,厉声道:“清醒一点!子岳,你把事情说明白,关中出了什么事,阿爸他到底怎么了?”

马岱不顾高高肿起的两颊,伸手揪住兄长的战袍,痛心疾首道:“大哥,大哥!我们中了韩遂的毒计,阿爸,还有全家的老小……都被那老狗给害死了!”

此言入耳,马超只觉得天旋地转,巨掌在空中抓了又抓,最后无力地垂了下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爸、阿爸,他,他……”连吐出几个“他”字再说不下去。猛地全身一震,失声道:“那阿董呢,秋儿呢?”

念及娇妻爱儿,平日里冷酷的表情早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哇”地喷出一大口血,鲜血混着眼泪一起流下来:全家都已遭难,自己的妻儿又岂能例外?

阿爸那威武充满自信的笑容、娇妻甜蜜羞涩的表情、还有秋儿……自己那刚满周岁的孩子,那双无辜的大眼睛,那纯真的笑脸……

……

“老狗——!我要吃你的肉——!”

马超目眦尽裂,泪涕横流,仰天嘶声嗥叫,那凄厉尖锐的声音就像利刃刮过钢铁似的刺耳,扎得帐中人人耳鼓生疼。他面容扭曲狰狞,满口鲜血,衬托着白森森的牙齿,身体摇摇晃晃,眼里满是怨毒的凶光,看上去好似一条负伤的猛虎。

韩遂的模样又浮现眼前:个子既不高,力气小得可怜,半点武功都不会,头发和胡须早早就脱落干净,甚至连眉毛都都没剩下,光秃秃的脑袋满脸皱纹,下巴上的皮松松垮垮地垂着,成天眯缝的小眼睛里充满木讷和迟钝,一副死样活气的呆相。装束总是破破烂烂,看上去就象是一个种田的老农。就是这么一个丢在人堆里就再也挑不出来的老头子,心思竟然如此缜密狠毒!

这张丑脸正对自己阴冷地笑着:“马腾的小崽子,就算铁羌盟因此烂在老夫手里,你小畜生也休想碰它一根指头!”

马超猛地仰天哈哈大笑,笑声在帐中回荡,格外阴森疯狂。他“哇”地又吐了一大口血:想不到自己还在这边为韩穆之死幸灾乐祸,那边反而把阿爸性命给葬送了!

忽然一名亲兵从外面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这兵刚一躬身,还未说话,怒发如狂的马超早厉声大喝道:“滚出去!”一脚飞起,正中那士兵前胸。筋断骨折声中,那士兵前胸塌陷,整个人笔直地飞了出去!

马超大声咆哮:“擅闯帅帐,一律处死!”因为适才嚎啕哭泣和声嘶力竭的咆哮,此时他的嗓子变得沙哑难听,就好像地狱传出的嚎叫。

旁边的庞德早已泪流满面。他少为郡吏州从事,一直随马腾东征西讨,与主公交情深厚之极。此时闻此噩耗,心如刀绞,看马超忽笑忽怒,举止狂乱,连忙跪倒在地,放声恸哭道:“少主,您千万节哀,保重身体啊!主公遭奸贼毒手,如今能支撑大局的,只有少主您了!”

马超呆了一呆,转过身去,看着涕泪齐下的庞德,肩膀无力地塌下来。

韩老狗无论如何也还是名正言顺的铁羌盟盟主,是湟中上百个羌、氐、小月氏胡部落同饮西海湖水盟誓效忠的大首领。

目前东征军总共兵力为八万三千,其中一路上裹带的汉军降卒为五万八千人,真正的作战主力仍是两万五千名羌兵。在这部分精锐当中,马家军只占了六千,其余一万九千人都是出征前以铁羌盟之名,从那一百多个羌胡部落里征召而来的。他们才不管阿爸是怎么死的,倘若与铁羌盟盟主相斗,这批士兵决不会效忠于自己这个“叛逆”。

自己如果能够以东征建立了威望,再以无故诛杀有功之臣家眷的名义向韩遂兴师问罪,倒也勉强算得上名正言顺。但双河战败,自己在真髓手下声威大挫,始终未能扳回一城,无论士气还是声望都远比不上韩遂。

以此败军之师跋涉千里,回陇西与势力盘根错节的韩老狗争斗,不但难有胜望,而且不啻送死。

这老狗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对阿爸下此毒手!

马超恨恨地想,猛一转身,从腰间擎出巨大的弯刀,刀光只一闪,大块的鲜血溅在帅帐由锦缎围成的帐壁上!

原先搀扶马岱进帐的那两名羌兵,哼都没哼一声,就已经身首异处。

鲜血一滴一滴地自雪亮的刀尖流下,马超斜眼盯着早已缩成一团不断发抖的右贤王去卑,却打不定主意到底杀或不杀。铁羌盟老巢内讧的消息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只怕整个军队立时就要土崩瓦解,因此必须将得知此事的人统统毙了灭口。但去卑的匈奴铁弗部四千精骑却是了不得的战斗力,倘若贸然处死首领去卑,只怕还会引发一场降军的动乱。

正在此紧要关头,突然一个声音从帐外传来:“启禀少主,属下杨秋,我等三十一豪帅都已到齐,正在帐外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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