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真髓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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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真髓传- 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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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的空气突然变得很闷,很压抑。她为吕仇儿的襁褓又加裹了一层褥子,这才抱着宝宝缓缓来到院子里。

夜雾笼罩着花园,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她像往常那样,来到廊前坐下,听着院子外面隐隐传来的声音,知道那是侍女和士兵正在收拾东西,不由呜咽着叹了口气。

她不愿离开。

其实她也想到过走,抱着吕仇儿,抱着他那最后一点骨肉,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仇杀没有诡计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她也想到过死,自己一死了之,将吕仇儿托付给那个凶手,那个凶手应该还有些良知,会用他的愧疚来尽心疼爱这可怜的孩子。

可她最后都放弃了,因为她不愿意离开这里,无论以任何一种方式离开,都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这里,有着关于她和他的最后记忆……

“奉先,奉先……”她抬起头,对着深蓝的夜空轻轻呼唤,记得从前每当她用这种近于撒娇的声音呼唤他的时候,他那坚实的臂膀,都会温柔地把自己环在中间,他那英俊的面孔,都会温柔地对着自己露出笑容。可是现在,围绕她的只有冷冷的夜雾,面对她的只有寂静的天空。

泪水一滴滴,一串串地落在雪白的中衣上。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不好意思的咳嗽,貂蝉身体一僵,她那完美无瑕的脖颈轻轻转了转,就看到安罗珊紫色的大眼睛。

罗珊低下了头,任由浓密的褐色长发就像瀑布似的垂下来挡住了脸。她是痛恨吕布的,也本该一并痛恨吕布的女人,可是看到貂蝉此时的模样,她的心里只有同情和悲伤。

“抱歉,我在院子里守夜,倒并不是有意冒犯……”

她急躁地解释,并向后退去,打算离开花园。

貂蝉急忙擦拭眼泪,叫住了她:“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那时,你为什么要行刺奉先?”她问,嗓音因为哭泣和激动而有些沙哑,“是出自真髓的指示么,还是因为奉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能看出你对他怀有切齿仇恨。”

罗珊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走了回来,身上的甲叶哗哗作响。她也在走廊坐下,面对貂蝉,看着貂蝉晶莹剔透的泪水流过绝美的面颊。

“吕布……”她轻轻地说,这个名字的份量使她一窒,几乎说不下去,“您的夫君,六年前在洛阳率领一伙士兵洗劫了我的家。杀死了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小弟弟,也几乎杀死了我。”

她抬起头,看着惊讶得合不拢嘴的貂蝉道:“我行刺您的夫君,跟明达并没有任何关系。他是被我牵连的。”

旁边传来细微几不可闻的呼吸声,罗珊耳朵尖,当即低喝道:“谁?出来!”

貂蝉转过去一看,朦朦胧胧中,远远一个影子赤脚站在走廊上,原来是马云璐。

她强作欢颜,伸手召马云璐过来挨着自己坐下,笑道:“小丫头,三更半夜的出门作甚,你怎么也不睡?”

“昨天安姐姐说要放我回去,我心里好高兴,结果怎么睡也睡不着,听楼下好像有响动,所以起来看看啊。”

马云璐面色惨白,她下楼后,正好听到二人的对答,被罗珊讲述的往事吓了一大跳。

貂蝉又爱又怜地搂住女孩儿以示安慰,又问罗珊道:“六年前在洛阳……那就是董卓强行下令迁都长安的时候咯?真髓在当时,似乎也在洛阳的,只怕受过不少磨难罢?”

罗珊颔首,马云璐好奇地望着她。

貂蝉喃喃道:“原来如此,就是因为此事,所以他才弑主……”

“那不是一回事,”罗珊急忙否定,“明达从未想过杀死吕布,啊不,您的夫君。他是个知恩重义的人,只打算发动兵谏,迫您的夫君放人和交兵权的。”

貂蝉沉默不语,一时间,院中只有虫鸣和风声,显得分外宁静。

“那你呢?”罗珊反问,“我也一直想问你。如今,你还记恨明达么?”

貂蝉怔住,无奈地一笑。这一笑无比短暂,又无比美丽,仿佛一现即败的昙花,过后留下的只有深沉的孤寂。

“乱世的男儿,乱世的命,”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奉先是武将,一路腥风血雨,靠打仗杀人为生,本就注定难得善终。从我跟随他的那一天起,就已经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所谓‘长相厮守’这类东西,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此时貂蝉面颊尚未擦拭干净,仍是泪光盈盈,却又淡淡一笑:“安将军,你最好也有这种觉悟,否则将来必定难以承受爱人离散的痛楚。”

安罗珊一怔,知道这聪慧美丽的妇人已看出自己心有所属。她不知说什么才好,惟有低头不语。

一时间,花园里一片寂静,气氛又冷了下来。

突然,一旁的马云璐怯生生地说:“安……安姐姐,你比我大,我也叫你姐姐罢。”

她一直在等着听真髓的事,刚才听话题渐渐扯远,好不心急,此时见二人陷入了沉默,终于忍不住了。

“刚才你们说,真……”她想了想,却找不到更好的称呼,“真髓六年前在洛阳,遇到董什么的下令迁都长安,后来又怎样了?他到底是哪里人?又怎么变成了柱国大将军呢?”

看着她那兴奋得发亮的大眼睛,罗珊和貂蝉微微诧异,她们交换了个眼色,都猜到这少女的心事。

安罗珊轻轻地叹了口气:“这说来可就话长了。”于是将如何董卓当年下令把洛阳百姓迁往长安,暴兵在城中大掠大杀,将洛阳烧为白地,如何真髓之父母原先在洛阳营生,被迫领着真髓随军迁徙,半途病死;如何真髓被迫幼年独自浪迹天涯,在兖州被吕布收为帐下,如何又来到中牟,平流寇,聚百姓,西征张济等等,一一说了。

马云璐听得惊心动魄,睁大了眼睛,连气也透不过来。她自幼受到父母的关爱,众多兄长的呵护,是高高在上的掌上明珠。所以一开始在沙场上遇到如疯似狂的真髓,那种豪勇,那种坚韧,那种不羁,一下子就征服了她。此后再见到真髓时,又觉得他年轻英俊,坚强自信,年纪虽不大,却已是万人之上的一方诸侯,故而深深被他打动。此时听安罗珊婉婉道来,她从未想到这世上竟有人身世如此悲惨,路途如此坎坷,顿时心中充满了怜惜之情。

罗珊略去诛吕一节不说,最后道:“吕……奉先公去世后,众人推举他做了首领,拜领柱国大将军之职。当时吕布刚去世,你们铁羌盟又来进攻。妹妹,后来的事,你也就都知道了。”

这声妹妹脱口而出,极其自然。在罗珊的心里,也很喜欢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尤其见马云璐听到悲惨之处,珠泪盈盈,那副为真髓又是担忧又是怜惜的模样,更觉得亲切。隐隐有一种感觉,自己过世的弟弟如果长大到现在,也就跟这小妮子一样大小罢。

她又笑道:“你我初次见到真髓,都曾做过他的手下败将呢。你是在中牟被俘;而我也差不多,我曾是流寇,也是被俘虏后归附他的。”

马云璐大感有趣:“真的?”

“这还能有假?”罗珊满面春风地笑道,“说来,前日打到了洛阳才知道,原来小时我们两家竟是近邻,明达的先父还曾特意来为我先父占卜呢。”顿了顿道:“我与他,可还真算是有缘呢。”

马云璐的眼睛朦胧起来,低头道:“真好。”声音低如蚊蚋,饶是安罗珊武艺高强,听力胜常人数倍,也没能听清。

貂蝉一直静静不语,只是听着她们议论真髓,心中感慨万千,想的只是当年自己初遇奉先的情形。听到罗珊最后追加的那句话,她是过来人,如何听不出罗珊女儿家的心思?不过是怕马云璐对自己的心上人动了念头,抢先一步以绝了小丫头的念想罢了。她意味深长地对罗珊一笑,笑得罗珊红着脸转开了头。

“看,流星!”

马云璐突然低呼。她们赶忙举首望向夜空,只见一枚巨大的流星划过天际,转瞬即逝。

马云璐轻轻道:“传说,流星飞过时,若能在它消逝前将衣角打一个结,心中默想的愿望,就必定得以实现。”她转过兴奋得发红的小脸,向安罗珊和貂蝉骄傲地举起衣服的下摆,只见衣角上赫然打了一个结。

罗珊笑而不语,向自己的战袍指了指,马云璐看到她的衣角上也有一个结。二人一齐看向貂蝉,貂蝉轻柔地摊开双手,出乎意外的,在她光洁的衣角上什么都没有。

“好可惜,”马云璐惋惜道,“貂蝉姐姐没打成结,这样,愿望就没法实现了。”

貂蝉伸手拢了栊秀发,柔声道:“你们都是练武之人,动作可比我快多了。况且……”她顿了顿,柔和的笑容下面掩藏着深深的悲伤:“我也没什么可以许愿的事啊。”

马云璐信以为真,笑道:“安姐姐,你许了什么愿?”

安罗珊腼腆笑道:“默想许愿,说出来便不灵了。你又许了什么,可不可以和我说?”

马云璐大窘,摇头如拨浪鼓一般,只是不说。安罗珊笑着伸手去胳肢她,马云璐尖叫着反击,二人一同笑倒在走廊上。

貂蝉也在笑,她轻笑着看她们,看似舒服地靠在廊柱上,在安马二人看不见的角度缓缓伸手到右侧背后,轻柔地抚摸着细嫩水滑的丝质中衣的衣角,那里是一个细细小小的结。

※※※

向南眺望,黄河对岸黑漆漆的,燎原似的星火都已消失不见。

董昭微微皱起了清秀的眉毛,真髓竟然真的撤军了。

他原以为真髓定会迫于种种形势,不会北进反而向南拓展。那样选择,最符合逻辑,也最符合当前的军情。但是上次在温县官邸门口偶遇到化名贾通的真髓,自己对这一判断的信心不由极大动摇了。身为全军大将,竟然干冒奇险孤身刺探对手的军情,做出这种行为,怎可能只是简单地来和谈?

回想起那次在官邸门口时的偶遇,董昭不由沉吟起来。

从那人举手投足之间所流露出来的统帅气度来看,自己绝对不会料错,他必定就是敌军大将真髓。自己关于敌人不会北进的判断,很可能有严重的误差,关键在于判断的出发点,也就是对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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