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云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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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云殇-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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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身边,令她神志不至于错乱。那绞痛还在延续,子宫收缩?她想克制那种痛楚,却身不由己,她在此刻恨不能用生命去保护的那一团血肉,正被一点点的剥离,(奇*书*网。整*理*提*供)迫不及待的要随着下坠力涌出她的身体。“孩子——我的孩子——”

她心知将要发生什么,一下子松手,推搡亦璃:“你去瞧瞧,你去瞧瞧!”

“洛儿,你等着!”亦璃不疑有他,当真冲了出去。

他放开转身的一刹,她感知到,那个弱小的生命与他们再无缘相见。身体的痛楚敌不过心灵的磨折,是她害了自己的孩子,一夜伤神的哭泣,肆意的悲痛。难道你不知道虚弱的体质经不起大悲大喜?难道你不知道胎儿唯一能仰仗的只有母亲的坚强?难道,你不知道,失去这个孩子,对亦璃是多大的伤害?虎口掐得青紫,干裂的唇渗出血滴,看他的身影消失于门后——

亦璃被挡在门外,茫然的看着女医官与侍女进进出出,铜盆盛着热水,等端出来时,血色的黏稠在盆中与水渐渐融合,随着移动而摇晃出的水纹像舞姬抛出的水袖,飞旋、空灵。

他就那样呆站着,任何人不敢离他近了。

太医一句“小皇孙保不住了!”余下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亦璃被血色染红的手指就狠狠掐在他的颈项上。直到兰姑惊慌失措的出来寻太医救治洛妍——

“兰姑,洛儿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兰姑勉强笑笑,拿了热帕子给亦璃擦干净手上的血迹,又取件干净衫子要他换下血衣,却被他摆手阻拦。

“兰姑,洛儿为何不许我进去?她可好?”

兰姑比划着,想劝他安心,男人是不能进血房的。

亦璃却默然的坐到地上,双臂抱腿,瑟瑟发抖。“我知道,洛儿是怨我恨我。是我太纵情,管不住自个儿。”为着他贪念一时的欢愉,铸成大错。

“兰姑,你告诉洛儿,只要她好起来,怎么责罚我都行!”

后头一些话却更是说给自己:“洛儿不会有事的,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没事的。母妃在天之灵,会庇护我们的!”他得冷静,得稳住神去安慰洛妍。

两个女医出来奏禀,洛妍已无大碍,太医还在诊脉,因失血太过,需假以时日、慢慢调理,方保不会遗患病根。

其中一个女医捧着个盖了罩钟的金盘,亦璃顿时一惊:“这是何物?”

“殿下——”

“拿过来!”他死死盯着那件东西。宫中器物有规制,非皇脉不可擅使雕龙金器。他隐隐明白,那便是他的孩子,未见天光就逝去的孩子。王府曾经的那些如何处理的,他不知晓,也未在乎过。而此刻,就在面前,他满心期待的孩子——

“殿下,按制,不能看的。血秽邪气冲撞了——”

“滚开!”他夺过金盘,再内疚,再胆怯,他也要看上一眼。他要记得,他有过这样一个孩子,一个毁在自己手中的孩子。

“兰姑,把袍子给我!”亦璃换下满是血污的丝袍,与金盘裹在一处,拿到正殿外的玉簪花下,徒手刨个深坑,小心的放进去,待要掩土,想起什么——咬破尚有泥土的手指,将鲜血滴在血衣上——他们的骨血,有他与她的血去陪伴,或者轮回,再来做他们的孩子。

亦璃淡然的回了偏殿东厢更衣,梳洗一番,又让兰姑为他整束发髻。铜镜中端详,他想显得平静如常,却难掩眼底那抹深切的忧伤。

“殿下!侧王妃服了药,已醒过来了!”

他站得过猛,踢翻了椅凳,停下脚步,轻轻扶正了,才缓步往西厢去。甚至试着抽动嘴角,摆出笑容。

“殿下!”太医跪在门外,战战兢兢,欲言又止。

亦璃挥手让众人退下,单留兰姑照顾洛妍吃药。

偏是个阴天,厚厚的云衬得天光更蓝。

“殿下,侧王妃,似乎一直在使乞巧香。”

“乞巧香?”亦璃虽未听闻,可看那太医神色,多少猜到些。“你此刻才说,是何居心?”

“殿下恕罪!微臣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有所隐瞒。实在是这香于脉息上切不到分毫,非得到胎儿七个月时才发作。斑蝥、天雄、乌头、附子、野葛、芫花、大戟七味毒药混着寻常花香九蒸九晒制成,毒与毒之间相生相克,大人无事,可诞下的必是死胎。且——若足了七月,定难再有身孕。”

“中毒之人毫无征兆?不自知?”自从洛妍有孕,澹娴斋再没使过宫里的香。偶尔熏衣、熏虫子,都是她自己制的花香。他,说到底,从未真正防范过她。她若存心不要这个孩子,何苦、何苦玩这么多花样。“沈妃才四个月——”

“若剂量恰当——”

亦璃打断了话:“调理的方子都拟好了?”

“是!微臣已将医嘱说与侧王妃及伺候的女医。”

“此事就你一人知晓?”

洛妍在里间听得清清楚楚,亦璃的声音冰凉——余下是颈骨断裂的清脆,第一个为那孩子陪葬的人。

东隅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我觉得上一章不算虐。这一章写得白一些,我自己写得难受。

《易》贲——□:贲如,皤如,白马翰如;匪寇,婚媾。

(装饰得那样素雅:全身洁白如玉,乘坐着一匹雪白的骏马,轻捷地往前奔驰。前方的人并非敌寇,而是自己求聘的婚配佳人。)

亦璃的步子很轻,踏在青石砖上没半点声响。

他静静站在鸡翅木盆架前,缓缓的净手,用白绢吸去水滴。

“兰姑,你去歇着吧!”接过汤碗,他一勺一勺喂她喝下,等一碗汤喝完已是一柱香工夫。两个人无言对坐,又一柱香,估摸着吃下去的东西不至于为着情绪激动而呕出来,亦璃才道:“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从亦璃问太医的话,洛妍已知他的猜疑,可多少存着一丝侥幸,这几个月的相守,足以构筑起码的信任。

或许是她错了,在今日之前,还有一层薄墙抵挡风雨,可随着孩子的逝去,砖瓦尽失。

他是否明白,她失去的是什么?谁对谁错,难道可以考证?要保住一个孩子很难,要毁掉,实在太容易。男人,怎么可能明白,身体里一粒种子慢慢发芽、成长让女人生出的爱意、自豪、责任感。

她明白他的伤痛,就是为着太过明白,才在身心俱痛时让他离开屋子,不愿让他亲见那血淋淋的一幕。虽然,她是那么渴求他陪在身边,给她挣扎的力量。他不会懂的,他永远体会不到她有多在乎孩子,有多在乎他。

他那么小心谨慎,那么仔细盘查——唯一防不住的就是她。

辩解一句,只要她说出一个不得已的理由,他都信,他告诉自己,宁可相信,否则只能听见心碎裂的声音。

他极尽温柔,任凭心中波涛汹涌,还是笑看着她。

罂粟花一样的男人,让她沉沦,为着救赎,深陷其中。

一个解释!谁给她解释?

她努力去回忆太医说的每句话,那么奇巧的乞巧香,拿捏分毫不差的毒——自从有孕,她着力避免任何可能的伤害,除了将晒干的玉簪花放在箱笼、橱柜,再不曾用过别的香料。唯一的例外——

她隐隐猜到什么,可那意味着更深的恐惧。

她无法冷静去分析,抛开杂乱思绪,只纠结于他为何不信她?

在她确信不能爱,却身不由己爱了之后,他却不信她。

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外带双相二型心境障碍。

几乎淡忘的专业术语一下子冒出来。

洛妍深吸口气,望向亦璃,他眼中堆叠着阴霾与恨意。

他舒展着纤长而白皙的手指,晃动在她眼前:“刀剑的血腥气太重,我不喜欢。”她能听见骨碎的声音,能听见他心碎的声音么?

她下巴轻扬,倔强的望着他。

亦璃粲然一笑,指端游走在她优美的颈项。不过一夜,昨日欢愉的痕迹尚存。“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居然迫他下手?他靠得近些,将面色苍白的女人搂入怀中,轻拍她的背,就像哄着闹脾气的孩子。“慢慢把身子调养好,我要你好好活着。”

“活着让你慢慢折磨,对么?”

他干涩的笑着:“果然夫妻同心,知我者洛妍也!”唇滑过她的耳垂,“我给你备了份好礼,有兴致,就慢慢玩!”

泪水不争气的流出来,她好想回复先前的淡然,冷漠的应对。

“洛儿,我真的很好奇。为了什么?”

“或许与你同心的不是我,是二皇兄。不过,他选的日子是下个月。”

“你是知道的么?是骊母妃给你捎的话?”

“也不知道此刻二皇兄得了消息没?他这几日愁闷,姬鲲鹏与他结盟,如今却早早咽气了。正烦恼时,你却为他送去好消息。”

“早知如此,我何苦让韩赞去换那锦缎。你体恤二皇兄的一片深情,竟抢着先出手了。”

“你猜二皇兄在做什么?可是在自斟自酌?”

泪顺着面颊滚落,滴在他背脊,亦璃微微一怔,可话语依旧刺人:“二皇兄至今没有儿子,洛儿为他心疼么?”

洛妍终于被激怒,狠言道:“是!”

亦璃将洛妍身子推开,握着她双臂,强迫她看着他。两双密布血丝的眼仇视着对方,他威胁道:“你说什么?”

“是!我是心疼!在东赤,亦琛命悬一线时,我曾应允他,为他生个儿子!”泪水不由她控制,就像语言不受控制一样,只求刻薄、狠毒,方能阻止他说出更难听的话。

他冷哼一声:“不要信口雌黄!”

“我以沈儒信在天之灵起誓!”

“妄想!你趁早打消这样的念头,也劝轩亦琛死心!”他瑟缩的手离开她的颈项,生硬的擦掉她脸上的泪。

“蜜白是疑心孩子不是你的,所以布了乞巧香?是啊,就算生下来,也分辨不出的,你们兄弟俩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她愈发张狂,失去理智。“原本叫着父王,哪一天水落石出,父王变作叔王,蜜白岂能冒那样的险?”

亦璃直被气得不停喘气,瞪视良久,忽然将她用被子裹住,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出去,去到簇簇玉簪花前。放她站在一旁,自己跪到地上,十指充作花锄,奋力挖刨。

他小心的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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