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云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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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云殇-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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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学你夜里摸进我屋子,‘哥哥,我又积食了,你起来陪我玩,好不好?’那时候,你还没入太学吧?”

谈话嘎然而止,清脆一响,棋子落在棋盘上。又是短暂的宁静,洛妍耳听着觉得异样,却不愿回声观望。三个人的相处实在尴尬,一个是她理论上的夫君,一个是她共过患难的知己。其实就算没有她,兄弟间汹涌起伏的暗流早就渗入帝国每一寸疆域。她其实,是后来才明白,争斗固然是男人之间的,可男人的虚荣心都企盼着女人来观战。

“洛儿,可会说故事?”

洛妍才一转身,手就落入另一双手中。

“王爷,臣妾哪里会说什么故事?”

亦璃手中带力,拉她靠在他身侧,仰着脸笑容散发着春天的蜜香:“洛儿,我已在二皇兄面前夸下海口,总不能让为夫失了颜面吧?”

洛妍甚至避免用眼角去留意亦琛的神情:“王爷说笑了,我读过的书王爷自然是读过的,二皇兄博览群书,说得不好岂不是让二皇兄笑话臣妾班门弄斧。”

亦璃手中所执乃是黑棋,执黑先行。“洛儿,你一再推辞,或者唱首歌如何?你未嫁时,我便听闻右相教导有方——”

亦琛声音平淡,用一粒白子敲着棋盘:“适宜海上听的莫过于水手的船歌,三弟若有雅兴,命韩赞选几个嗓子好的水手和着海浪声唱几首船歌怕是最适宜。”

亦璃恍然大悟,瞧着亦琛:“二皇兄果然比弟弟我更有见地,寻常声音入不了耳。”

“臣妾不敢扫了二位殿下的兴,就斗胆说个故事!”斗胆,妙就妙在斗胆!洛妍先看亦琛,目光所触的一瞬,他有太多要表达的情绪,昨夜,怕是未成眠吧,微黑的眼圈,干裂的嘴唇。她迅速将视线转向亦璃,他端起桌上盖碗,浅酌一口:“水温恰好合适,先润润嗓子,慢慢说!”

洛妍顺着他意思饮了茶,清清喉咙:“故事说的是某朝外戚、宦官轮流干预朝政,国力衰败、民不聊生,偏偏又军阀割据、奸臣当道。话说最末的献帝做了儿皇帝,董卓挟天子以令诸侯,恶事做尽,他手下一员猛将名唤吕布——”她说的是王允巧设连环计,借貂婵离间董卓、吕布的故事,一口气直说到董卓被点了天灯。

两个男人怔坐着,静静回味。

亦琛先沉不住气,问道:“这故事是何寓意?”

“故事就是故事,且作故事听了便罢。”她嫣然一笑,亦琛就是多心,只是不知他自比的是董、吕、王中的哪一个。

“洛儿——”亦璃张口却难以发问,只作笑谈,“好在我南炎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洛妍还以一笑:“王爷说得有理!”

“若洛儿是那貂婵,董卓、吕布都是有情有义之人,洛儿,该当如何抉择?”亦璃抛出这棘手的问题,他握住洛妍的手,“虽无风,到底比陆地上还冷些!”他起身朝船舱方向喊着韩赞,“将王妃的狐裘取来!”

亦琛趁机指着棋盘上的黑白子,做着口型,“如何选”,对那故事同样耿耿于怀。

亦璃接过火色的狐裘为洛妍披上:“整个南炎就此一件,真丢了,叫我哪里再去给你寻一件? 若再不珍惜,我可要罚你!”

“三弟说得是,可不是独一无二的?”亦琛何尝不知,原只是件衣裳而已,母后却为此下了决心。事发于微萌,父皇太过钟爱亦璃。爱之深,反而该责之甚啊!

“洛儿,你还没说呢,貂婵做何抉择。”亦璃却纠结于未解的疑云。

“貂婵如何选,我怎会知道。”

“洛儿如何选?”亦璃似乎很执着。

亦琛也面带期盼。

洛妍一手指着天空飞翔的海鸟,一手在身后拨乱了棋盘:“王爷,一眼看去,可知单双?”太阳照射下,黑色更吸热,她凭着指端对温度的判断,取了两目棋子。

亦璃倒不至于呆傻的数数:“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洛儿,回了京我又是无所事事的闲王,咱们就灯下数发丝有几多,可好?”

再转身,亦琛已踱步离去,棋盘上,一粒黑子深深嵌在一角,黑棋被逼作曲三。洛妍假意未站稳,一手抹乱棋子。盘角曲四,劫尽棋亡,只愿亦璃并未留意。

貂婵,貂婵何尝愿为貂婵。若董卓、吕布有情,貂婵怎舍人亡。

这一日,船至长江口,亦璃与洛妍便要下船回上京城,而亦琛则继续沿着海岸线南行,去造访淑乐长公主。

“二皇兄请代亦璃转达对姑母的问候!”亦璃略施一礼,洛妍正对着亦琛站定,多少日,没这样直面他,她屈膝施礼:“二皇兄一路顺风!”尽在言外,亦琛颔首微笑。

亦璃扶着洛妍下了船,却听亦琛笑道:“三弟,姑母乃是你的岳母,与你更亲厚些,哪里需为兄多此一举。”

亦璃打着哈哈,不以为意,指着备好的马匹与马车,挑衅的问:“骑马还是坐车?你在东赤是呆在车里吧?两个人在那样狭小的一个空间,会不会太憋闷了?”他委屈的撅着嘴,一脸的懊丧,“我怕令你与二哥难堪,一直忍着,可心里总是酸溜溜的!”

面对这样一个人,竟让你无法生恨,明明对他是有怨气,可找不到撒气的借口。

他还是很无辜:“你知道饱受相思之苦是什么滋味么?”

洛妍中觉得类似的神情曾经见过,却一时没有头绪。“王爷,回府了你也这般模样?”

他眯缝一只眼,顽皮的笑着:“那又如何?”亦璃往前走几步,又转身说,“韩赞着人送信回王府,孤王回上京就搬去与爱妃同住!”他一步跃上车,掀开车帘瞅瞅,很认真的道:“不算宽敞,可别闷坏了爱妃啊!”

洛妍咬着银牙,只觉着他若是抽着耳光骂她红杏出墙或许更爽快一些。她摸着腰间荷包,里边装着黑、白子各一粒,白子无害了,这黑子却让她摸不着头脑。人的面具总是一层层揭下的,轩亦璃有几重面具?她走到马车旁,他一副吃定她的嘴脸,伸出手——

她任由那只手悬在空中,径直走到最高大的那匹褐色大马前,抓着马鞍,踏着马镫,若燕子出水,轻身上马。她勒着马缰调转回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王爷,启程吧!”

亦璃甩下帘子,吼一声:“还不赶路?王妃还等着给孤王洗尘呢!”

是哦,亦琛、亦璃都提及王府里正经的王妃,此番回去,男人在家,怕是不得安宁了,偏生他又刻意要与她住在一处。

船已启航,那个青灰的身影遥远却不模糊,小小的黑点必然关注着她。洛妍扬起马鞭,策马先行。

盘角曲四,劫尽棋亡:

盘角曲四,是一个特殊的劫争。在走成劫争前是曲三,对方无法吃掉,如果吃了曲三就成了死棋,不吃则是双活。当曲三一方在全盘补尽劫材后,在走出盘角曲四打劫杀。被杀方因无处找劫而被吃。所以一般“盘角曲四”棋局完了时,被判为死棋。

作者有话要说:http://rzhf。/mid/ygbj。wma林海《月光边境》

家和

《易》旅——上九:鸟焚其巢,旅人先笑后号咷,丧牛于易,凶。

亦璃远道归来,王妃卓丽姿领着府内上下人等在豫正堂外跪迎。按规矩洛妍原该先一步入府,跪在王妃后侧。可她与亦璃赛马,在官道上倒是不分上下,全凭坐骑之力,可入了城,洛妍对马匹的驾驭能力就赶不上亦璃。

“这府里谁为尊?”亦璃见洛妍香汗淋漓,掏出绢帕擦拭,“规矩算什么?孤王要改改,谁能说个不?”他不顾礼节,拉着她从正门进去,直到入了豫正堂在正中的太师椅坐下,仍不松开,洛妍只得站在他身侧受了众人的礼。

长史官褚杰一声“礼毕”,话音未落,林彤霏抢先起身,不满的瞪了洛妍一眼,上下扫视她身上那件火狐裘袍,紧接着便蹭到亦璃身边撒娇。洛妍不以为意,只上前朝卓丽姿施礼,却被扶住双臂。卓丽姿薄施脂粉,倒也雅致,可那双眼未免黯淡:“妹妹,王府规矩虽多,却不比宫里。王爷是个随性的人,咱们姐妹间也就不必拘礼。”

“姐姐,礼不可废!”洛妍执意要拜,总不能落下话柄。身后却有人拉她起身,力道颇大,她只得紧着步子跟上。亦璃满是不耐烦:“罢了!罢了,又不是在宫里。骑了半天的马,还不累?”

洛妍要小跑步才跟得上他的节奏,她偷偷回身去看,卓丽姿笑容可掬,林彤霏丹目含恨,旁人或讶异或好奇,可遍寻人群,再无着锦的命妇。此刻问,不会太露痕迹:“王爷,怎么不见秦姐姐?”

亦璃拉着她进了二门,解下腰间的兵符,丢给韩赞。“明日请尤太傅来,那本《庄子》还没讲完呢!”

他这才放缓步子:“惜柔身子弱,这些虚礼早免了。又为着成日咳嗽,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她打小跟着我,本想赐个封号,可那样宫里许多礼逃不了,也就作罢。”

洛妍也就顺着他的话:“我也不喜欢宫中那些礼节,太过繁琐。眼看年末了,我入府以来还没见过秦姐姐呢,该去拜见才是。”

“她清净惯了,太医嘱咐她静养将息,等好起来再见也不迟。”亦璃又将腰间荷包取下,“这里有两方印,那方田黄是父皇所赐,青田石的乃是府里用的私印,你替我收着。”

洛妍两眼立刻报以喜悦的亮光,可心底却暗自发笑。她偏偏不信,轩亦璃是个墨守成规的人,那许多活的凭信不使,单单信得过两方石头。不过是做个幌子,要她觉着他是如何坦诚相待。

她的惊喜是作假,瑑儿的却是真的。

亦璃的日常起居用具都搬到洛妍院子,他饶有兴致的拉着洛妍四处逛逛。沐浴之后又闹了半天,所幸还记得辜九生的叮嘱。晚膳王妃那边来请,亦璃原要推辞,洛妍劝着他去了。

总算单独在一处,洛妍将在外发生的事捡要紧的说与瑑儿,把那凶险的都带过,问她府中的事,瑑儿却只说那细枝末节,无非是林彤霏如何非难、王妃维护之类。她支吾半天,不肯正视,只好奇那裘袍:“这是——”

“王爷赏赐的!瑑儿,咱们在一处多少年了,你瞒得过我?说吧,你倒是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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