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云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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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云殇-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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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焕!”亦璃亮开嗓子唤一声,将“沈妃”二字淹没下去,“韩赞!”

“属下在!”韩赞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洛妍红色的身影,他心知亦璃一旦怒极,便周身寒气袭人,面色虽无异,可杀机已现。

“让田焕好好瞧着许禄的脸!田焕,孤王不管这是不是你的兄弟,孤王只知道许禄犯了国法,其罪当诛!你若及时回头,孤王还可赏你一个全尸。若是仍旧执迷不悟,不管你家人藏于何处,定是这许禄的下场!”亦璃一字一句,声音柔和,可听在耳中,却是无比威严。他跨步向前,冷冽的眼逼视着田焕。

田焕果然乱了方寸,适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呆呆看着轩亦珩。

“孤王督师天堑关,外郡兵卒无令不得擅行,尔等不知晓么?莫非也要效法田焕,做乱臣贼子?退回城楼!”这几句是冲着轩亦珩手下而说。

那几人闻言立即后退,可转身瞧了轩亦珩一眼,却顿住脚步,不敢再退。等轩亦珩再冷哼一声,几人立刻拔出佩刀,直指田焕,更确切而言,指向的是挡在田焕之前的沈洛妍。

“孤王赏罚分明,但凡违令者决不轻饶,这才能彰显我南炎的法度!”亦璃比起轩亦珩,年岁偏少,威望尚浅,可皇子的气度却丝毫不逊色于长兄。“韩赞,你在刑部呆过,孤王赐你的鱼肠剑该派上用场了!”

“属下得令!”韩赞弯腰从靴袋中抽出一把小剑,通体透着寒光,手起剑落,一声凄厉的惨叫,许禄左腮的肉被生生削去一块,顿时鲜血四溅,皮肉翻转。

洛妍下意识闭上眼,不敢再看,可又怕亦璃再要暗示什么,强撑着睁眼去瞧。韩赞手法极快,又是几剑刺出。

“王爷,饶了小人家眷!”那许禄悲切的望向天空,韩赞待要阻止,已来不及。许禄口吐鲜血,竟咬舌自尽了。不知者皆道是他是在向亦璃求情,可洛妍与亦璃一个眼神就交换了心意,这分明是以死效忠恳请轩亦珩饶恕他的家人。

亦璃又往前迈了几步,真的如狐狸般笑着:“田焕,想必你是孝子了!孤王定会护你全家!”

田焕显然心动,抵在洛妍玉颈的匕首稍稍离得远些。他的犹疑自然落在众人眼里。

轩亦珩冷冷的笑着,眼光掠过亦璃,掠过人群,望向洛妍:“沈书佐,孤王当日劝你多多走动,而今看来只有神交了!孤王素来仰慕令尊,定不会让这贼子污了你的清白!”他话音未落,已从马鞍上取下弓箭,羽箭搭弦,数箭并列:“田贼受死!”

“大哥,不可!”亦璃惊呼道。

那箭头上萤光点点,分明有毒,韩赞心底大惊,亦璃身怀武艺之事宫中无人知晓,此刻,他紧捏双拳,显然不敢在轩亦珩跟前出手。否则,以亦璃之力,早已在瞬息间擒住田焕。韩赞待要冒死阻拦,却被轩亦珩手下四名武士制住。轩亦珩缓缓拉了满弓,阴沉的笑看亦璃,才眯缝着眼瞄准沈洛妍。

洛妍带着绝望等待利箭穿心的一刻,绝望,终究迷雾中来,迷雾中去。可笑,那个昨夜还信誓旦旦的男人——你怎配那曲《羿彀》?游于羿之彀中,深情二字终究不敌权势。心不甘又奈何,泪水藏在眼眶,模糊着视线,已分不清亦璃究竟在千钧一发之际是否挪动他高贵的步子。泪,不值得为他而流。

韩赞不忍去看,目光转向亦璃,亦璃仰望苍天,无声的悲号,像是他们在北漠草原上见到的独狼,王爷曾说,那狼是在追问老天,命运赏赐给它的孤独何时终结。他知道王爷苦苦恋着离岛见到的女子,只道老天爷有眼,才让沈妃与王爷相逢,而今看来,却是更残酷的折磨。

亦璃终于迈步,才行一步,却被轩亦珩手下阻拦。轩亦珩朗声道:“好生护卫三殿下!”残忍的笑容布满他的脸,亦璃无力回首,望向兄长。兄弟二人无声对视,可各自心思都了然于心。

恰在此时,一个身影从人群中闪出,施展轻功越过亦璃等人,跃到洛妍与田焕跟前,一掌击落田焕手中的匕首。人影一晃,已将田焕点了穴位挡在身前,一手又将洛妍紧紧揽在怀中。此人穿着天堑关寻常兵丁的袍服,黑布蒙着脸。众人不禁惊呼,谁也没料到军中竟有身手若此之人。最震惊的还是轩亦珩与轩亦璃,毕竟手足二十载,凭身形就能辨出自家兄弟。

洛妍的泪水夺眶而出,万没料到,危难之时,施以援手的竟是当初负情之人。

亦琛却似变了个人,于这性命攸关之际却言笑自如:“逞英雄为博美人一笑,你哭哭啼啼,我岂非不值了!”

这话只惹得洛妍心里愈发酸楚,泪水再也止不住。

轩亦珩却不迟疑,手中数箭齐发,势大力沉,竟穿破田焕的身体,饶是亦琛及时甩手,还是被一支箭划伤掌心。眼见田焕倒在地上,伤口流出的全是黑青的血,洛妍暗叫不妙,大皇子的心狠手辣,算是真正见识了,寻常使的兵刃居然喂了剧毒。

“大哥,此人乃是父皇要寻的方士,万不能伤他性命!”亦璃比适才更急迫,恳求之后,又言语要挟,“大哥,你想清楚,如何向父皇交代,三思而后行!”

“三弟,当日可无人对你心慈手软!我兄弟二人该当齐心协力才是,他日大哥决不亏待你!”轩亦珩狠狠瞪视着亦琛与洛妍,这次更抽出五羽毒箭。

“大哥!”亦璃还是不死心。

洛妍已明白他兄弟三人暗藏的较量与权衡,此刻唯有亦琛露出真容,才能阻止轩亦珩下毒手。她伸手要解开亦琛脸上的黑布,却被亦琛拦住:“大殿下使毒是从不备解药的。与其等死被他羞辱——”他褐黑的眸子中已带着决绝,可眉梢眼角还想将笑意留给她,“治国平天下虽无望,好歹容我博得心上人一笑吧!”

洛妍无法忍泪,泪眼婆娑间哀婉一笑,亦琛似已满足,大笑三声:“亦璃,轩亦珩的罪证藏在文渊阁,你曾经画了老虎的那本书!他没有他自以为的强大,假以时日,不是你的对手!”他推开洛妍,慢慢后退,看一眼洛妍,又瞧一眼亦璃,有留恋不舍,可更多是无奈放弃。“亦璃,消 魂散,当真不知,未骗你半句!”

消 魂散!洛妍望向亦璃,他眼里也是不舍情意,消 魂散必是亦璃所中之毒,亦琛,也知内情。他二人回忆幼时,对方都是不可或缺的美好印迹,可此时到无奈死别才道出真相。

“我、我信!”亦璃话语已带悲声,却仍旧立在原地。

亦琛离着悬崖不过一尺,就在他纵身之际,洛妍脑海中一切念头都不敌抓住他的衣裾来得重要——

她抓住的是他的手,海面在迎面袭来,耳边风声,夹杂着如幻音的呼唤,蜜白!

有常

《易》大有——上九: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大海能吞噬万物,却也是无数生物生活的沃土,若化身为渺小的鱼虾,却也能在其中觅一个角落安然栖身。亦琛并不知道那只手在空中真实的握住了他的,只是在坠海之前,|Qī…shū…ωǎng|他还在讥笑轩亦琛竟有如此的冲动。天下霸业终究一场空,母后的期望——可叹他一直不是母后心目中企盼的成就帝王业的强悍君主人选。都成过往,他握住那如幻梦的手,沉入大海。

很多前尘往事随着海水涌入脑海,不时又浮现洛妍关切的眼,

那年大败东赤,父皇让亦璃去受降表,母后借口亦璃已大了,让他独自搬离昭阳殿,也更加督促亦琛熟悉政务。亦璃在外行为举止已颇显皇室风范,可私下却搂着他哭着闹,不肯离去:“哥哥,我要和母后、哥哥住在一起,哥哥!”那时节亦璃唤他作哥哥——

“亦琛,母后帮你做了最后一件事,余下的路要你自己去走!”母后用缠绵的消 魂散毁灭亦璃,余下的路,步履维艰,他不得不重新认知皇家的亲情——

骊姬,他生命里第一个女人,让他真正成为男人,可笑的是,这个女人忽然摇身一变,成了母妃。轩亦琛从此不信男女之间有真爱,肌肤之亲不过是赤 裸 裸的交换,彼此肉 体的需求,利益的共享——

时而冰冷,时而火热,无数只手在撕扯着他,他能握住的是一只温软的手——

“大哥哥,你醒了!”一张童真的小脸,那双眼没有任何杂质,男孩儿端来一碗药汁,亦琛慢慢坐起,才感觉浑身乏力,他下意识去看掌心,划开的十字,没有包裹,只是涂了些蓝绿色的药汁。既然没死,他也就将信将疑喝下那碗药。

男孩儿接过碗,赞叹道:“大哥哥,你真厉害,流血也不喊痛,喝药不怕苦!”

他苦涩一笑,见这孩子明事理,便向他打听此处是何地,孩子只说得出这个渔村有多少户人,对于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孩子却道:“大哥哥,你弟弟,那个小哥哥去镇上雇车去了,说是要带你去看病!小哥哥知道好多事,你问他吧!”

弟弟?亦琛首先想到亦璃,随即嘲笑自己的愚蠢,他哪里还有什么弟弟。命都不知还能续几日,或者葬身不知名的地方更好,胜过寒棺冷衾虚妄泪。

忽有脚步声,男孩奔了出去,有个熟悉的声音,向这家的主妇道谢、辞行,似乎为着银两争论一番。亦琛心里熄灭的火重新点燃,他强撑着起身,冲了出去。屋外晾晒的海菜挡出了身影,只是那声音分明就是洛妍。越过一个一个竹架,似乎耗尽生命剩余的所有憧憬,直到余生,他都认定淡淡的咸湿海菜味是人间至上的芬芳。竹架间的曲折有如大骊宫的九连环树丛,只是,这次,他没有迷路,当绕过最后一排泛着日光的带絮,她的手臂扶住他,没有昔日的柔弱,那脸庞是焕发生机的笑容,眼里的光芒,是他无法形容的、从未在一个女人眼中见到的光芒。这分明是他的洛儿,可又是一个崭新的洛妍。

“我们上路吧!”

“去哪里?”

“东赤雪 玉 峰!”

这不是他熟悉的娇弱无助、倚在他胸膛哭泣的洛妍,只是,她浑身散发的新的魅力更令他心动。坠崖那一霎的后悔作烟云散,雪 玉 峰深入东赤国腹地,此去生死未卜:“如影随形!”

她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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