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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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官-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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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少钧!他安然无恙。雪谣简直激动的想哭,可她没有欣喜的迎上去,反是心虚的退后一步,躲到鹃子身后。

鹃子也楞住了,这不是,不是……?

“杜鹃?”花少钧也认出了眼前的人。

“哎,王,您还记得我?”鹃子喜出望外。

花少钧笑了笑,“是。”然后望向鹃子身后的雪谣。

雪谣直觉那目光就像一只手,把她从鹃子身后提溜出来,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出来;花少钧伸手接过子车灭递过来的披风,披在雪谣身上,雪谣下意识向后一躲,他却猛一用力,为她披好披风的同时将她圈进怀里,只是脸上的表情并不温柔,也没有笑意。

鹃子、阿宇看的一头雾水:这唱的是哪出戏啊?

“我是担心你,才……”雪谣说着已经掉下泪来,以前在家的时候无论做错什么,只要她先哭,哥哥就拿她没辙了,不知道这招对花少钧是否管用。况且,她是真的想哭呀,冻了一夜的身体突然靠进坚实温暖的怀里,她只想落泪。

花少钧身子一震,似是心软了,轻声道:“好了,回去再说。”

雪谣仰起脸,瞪着泪汪汪的眸子,点点头。

鹃子糊涂了:“王,这是……”

“你不知道她是谁?”花少钧问。

鹃子摇头。

花少钧没有解释,他先将雪谣抱上马,自己也乘了同一匹,而后拨转马头。

子车灭上前对鹃子道:“这是我们锦都的新王妃。”

新王妃?鹃子当然知道锦都有了新王妃,而且是玄都的公主,但怎么能想到王妃居然在她家投宿,救了她的弟妹,还跟她一起坐在稻草堆上聊天,她居然还跟她讲了那么些王和虞嫣王妃的事!

“家里还缺什么吗?”子车问道。

“不,什么都不缺。”鹃子忙道。

子车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时候,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时候!”

“这……”鹃子为难道,“家里有米,就是炭被雪埋了,缺的紧。”

子车点点头,心中有数,道:“放心,我会派人给你们送来的。”

鹃子笑道:“那就多谢子车大哥了。”他们当年在王宫也都是相熟的。

子车转身欲走,忽然又停了下来,打量着鹃子身边的阿宇。

“你是杜宇?”子车问道。

“是,大人。”阿宇上前道。

“听说你是这一带最好的铁匠。”子车又道。

“是乡亲们谬赞。”阿宇谦虚,彬彬有礼,不卑不亢,他虽是个铁匠,却是读过几年书的。

子车用力拍了拍阿宇的肩,很结实的小伙子。

“嗯,不错,你会铸剑吗?”

“我帮人打过剑。”不过说实话,这打铁跟铸剑还是相去甚远。

“好,那你愿不愿意到王宫铸剑?”

去王宫?铸剑?!

初嫁了  九(总33)

花少钧一手牵着马缰,一手环着雪谣的腰,走的并不快,后面的人马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跟着,没有人出声。雪谣试着往后靠了靠,以索取更多的温暖,身后的人也没有吝啬,任她倚靠。从未有过这样的亲近,他的心和她的心,靠在一起跳动,直叫她想入非非,若这路的前方是殷红的落日,灿烂的星河,那该多美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雪谣忍不住问他。

“我刚回宫,侍卫禀报说公主留书出走,我就带人追了出来,沿路听说昨天有位施药的善心姑娘,幸而你未走远,很快就找到了。”花少钧的解释十分精简,他现在累得一个字也不愿多说,可还是没好气的加了一句,“真不知是该庆幸你没有骑马,还是该怨你,居然也不知道牵匹马出来?”若不是郁闷到了极点,一向谦恭沉静、温和内敛的锦都王也不会不假思索的说这种话来。

他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温热的吐吸和她耳鬓的青丝缠在一起,连他微带孩子气的愠怒也显得格外动听。为什么不骑马呢?其实也没有什么想不通的,就是雪谣对自己的骑术不太放心,不敢在雪天骑而已。她想:少钧若是知道,该会对这个答案很无奈吧,他会皱眉吗?会苦笑吗?会哭笑不得吗?花少钧可能的种种表情在雪谣脑中走马灯似的转了个遍,想着想着,她不由靠在他怀里窃笑起来。

“还笑!”

很轻却很有力的两个字,惊得雪谣身子一晃。

“坐好了!”

又是同样语气的三个字,雪谣好不委屈,明明是被你吓到了,还怪人家不老实坐好。可她心里哪想到花少钧的委屈:他被困三日,眼见着残屋断檩的萧瑟,祸福无常的人生,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传遍全身,让人疲惫到了极点。回到宫中,只想载倒在床上睡死过去,可没想到却有人拿了雪谣的亲笔信来告诉他王妃独自出宫寻他去了。一时间又急又气,急的是,外面天寒地冻,她独自外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气的是,本来一个挺聪明的丫头,怎么这个时候偏偏就糊涂起来了呢,这不是忙里添乱吗!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只得暂压住浑身抗议的身体,强打精神,出来寻她,每走一步都似在逼近极限,仿佛下一刻就会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雪谣仍还略感甜蜜的满腔“愤愤”,忽觉得腰上力道一松,冷风嗖嗖的抽在背上,直把刚才积攒的那一点温暖散了个干净。然后她便听到后面的人大声惊呼“王!”,最后,她终于意识到:花少钧堕马了。

雪谣急忙下马,后面的侍卫早就围在了花少钧身边;子车灭抱起花少钧,猛掐他的人中,后者却没有反应;雪谣跪在雪地里,握起花少钧的手,刚刚还很温暖的手,仿佛瞬间失了温度,冰凉冰凉。子车见情况不妙,忙对身旁的侍卫大喊一声:“你们护送王妃,我先送王回宫。”说话间已将花少钧抱上马,打马疾驰,扬起如雾的雪幕,转眼便不见了——他又消失了吗?那个梦,雪谣恨恨的甩甩头,大滴大滴的眼泪被甩在雪地上。

“王妃,请上马。”那侍卫很客气,但可以感觉到冷漠和疏离。

没有人扶,雪谣擦干眼泪,自个儿站起来,孤立的仿佛置身荒野,四周茫茫,只有风,无法倚靠的风。她缓缓的转过身看那侍卫,他眼中的愤怒和泪水,冰火交织。他是怨她拖垮了他们的王吗?或许是吧,如果不是她不计后果的一个人跑出来,他怎么会晕倒在这冰天雪地里?

“王妃,请上马!”他咬着牙,神情悲愤而不屑——是她,给锦都带来了灾难!而他们,竟还要对这不祥的女人称一声“王妃”!

嫁来锦都了是帝君的旨意,暴雪成灾是上天的不仁,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归咎她,要用那种恨不能撕碎了她的目光怨毒她?她委屈,甚至是害怕。

雪谣想,如果她大哭一场,他们会不会束手无策,会不会怜香惜玉,会不会不再迁咎于她?然而,她只是转身上了马,一言不发——这里不是玄都,不是她的家,没有疼她宠她的哥哥,没有怜她惜她的嫂嫂,没有为他挺身而出的左护,没有对她言听计从的荇子;她小时候极爱哭,那时哥哥总是捧着她的脸,哄她说不可以随便掉泪,因为玄都公主的眼泪是这世上最珍贵的珍珠,可在这里呢,她的眼泪,落在地上,就成了泥土!

他们走得并不快,雪谣心急如焚,那些侍卫们也和她一样,可是她走不快,于是拖累他们也不能走快,他们心里,一定更怨恨她了吧,可她不在乎,除了花少钧的安危,她现在什么也不在乎。

当人发觉自己没有依靠的时候,往往更容易长大,或许雪谣自己并不知道,当她用沉默而不是眼泪来面对过激的责难与深刻的偏见的时候,那个玄都的商雪谣已被马背上的她抛在身后,渐行渐远。

回到绾芳宫的时候,老大夫已为花少钧诊治完毕——“气虚体弱,急火攻心”,开了几贴药,无非都是驱寒滋养益气疏散的。只有一点,平日易做,但现在很难,说到此处那老大夫一直微笑的脸也严肃了起来,他只说了两个字——休息!

休息?子车灭满脸难色:现在王是昏迷着,等他醒来,谁有本事把他摁在床上?

“唉,”他叹了口气,转身对雪谣恭敬道,“王妃,一路上侍卫们对您多有得罪,是我平日管教不严,还请您不要记怪。”

雪谣轻拢着眉头,没有说话:他怎么知道他们对她“多有得罪”?是他太了解自己手下的兄弟,还是子车心里,其实也是一样的怨恨她?

“王就交给王妃了,您一定要好好劝劝他,我就守在门外,有什么事,王妃只管吩咐。”子车说完,深深一躬,退了出去。

绾芳宫内,炉火正旺,药香潺潺。花少钧躺在床上,盖了厚厚的棉被,他呼吸均匀,睡得很沉。雪谣侧坐在床边,端详着他,那浓而挺的眉,长而卷的睫,刀锋一样的鼻子和菱角一样的嘴,她一直知道他是个英俊的男子,可却从没这么仔细的看过。

他的笑是惊鸿,她的眼是碧湖,他总是一瞥而过,不肯在她眼中驻留。雪谣知道,她永远都比不过虞嫣,不过她也不要跟她比,她就是她,商雪谣,她有她的骄傲。

小桑端来了煎好的药,为难着要不要把王叫醒。雪谣见他睡得那么沉,想到他半个月的辛劳,不禁蹙紧了眉头:还是让他睡吧。她换了个姿势,小心翼翼的将花少钧抱在怀里,叫小桑喂药。

两人动作轻而又轻,仍是担心惊醒了他,而花少钧却只是皱了皱眉头,颤了颤睫毛,迷迷糊糊的把药全喝了下去,末了还抿了抿嘴,竟全然没有要醒的意思。雪谣将他放下,摆了摆枕头,好使他有个舒服的睡姿。

小桑又端了糖丸来,雪谣取了一颗塞在花少钧口中,消减药味的苦涩。她小而圆的指肚碰到他薄而苍白的唇,就像被吸住了似的,流连着,舍不得移开。这时,他突然动了一下,惊得雪谣慌忙收手,而他却只是像个赖床的孩子往被子里缩了缩,嘴角抽动了两下,又呼呼的睡起来了。雪谣转头,和小桑对视一笑。

“没想到王妃还真会照顾人呢。”小桑笑道。

连雪谣自己也想不到,从来只是人照顾她,没有她照顾人,第一次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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