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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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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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木钟笑道:“他们平白领着宫中那些钱粮,就天天絮烦他们又怎样?也不能叫他们太悠闲了去。”又推庄妃道,“你先别紧着闷那九九消寒词儿,先替咱写了菜牌子,好叫御膳房照着做去。”
庄妃提起笔来,笑道:“你拿我当酒馆传菜的了,幸亏叫忍冬把宝贝收了,不然这会子拿它们写起菜谱来,可不荼毒了——且请说,客官想要些什么?”
众人也都笑起来,遂一一口述自己所爱馔食,庄妃仔细誊录,复交哲哲过目。哲哲看时,却是:燕窝扁豆锅烧鸭丝一品,酒炖鸭子一品,酒炖肘子一品,燕窝肥鸡丝一品,羊肉片一品,托汤鸭子一口,清蒸鸭子一品,烧狗肉攒盘一品,糊猪肉攒盘一品,竹节卷小馒首一品,孙泥额芬白糕一品,巧果一品,奶子二品。另有蔬菜点心数量不拘。因笑道:“倒也不算罗嗦,只是太累赘重复些,单是鸭子就有四五样,御膳房准要说,吃鸭子就吃鸭子,何苦兴好多花样儿。”于是交迎春送餐牌下去,娜木钟且叮嘱:“别忘了要几壶好酒来,好给我们行酒令儿助兴。”
少时庄妃九字消寒令也已拟好,却是:亭前暎Я渲卮猴L。
哲哲看看亭外几棵柳树随风摆拂,点首赞道:“果然应景,天然得体。”
说话时酒已送至,乃是金茎露、秋露白、荷花蕊、寒潭香。娜木钟喜道:“今儿个御膳房当值的是谁?好知情趣。娘娘该好好赏他才是。”
哲哲含笑点头,遂命迎春传赏下去。迎春领命去了,不到一盏茶功夫,转回说:“御膳房都在门槛边儿上磕头谢恩了,说谢娘娘体恤,又说前儿重阳节采的螃蟹还剩下几只,因此御膳房自愿辛苦,除娘娘令牌上的菜品外,另行孝敬一品蟹黄豆腐,外加一品酒酿圆子宵夜。”
丫环们排出膳桌来,众人便请大妃哲哲坐了首席,庄妃坐在下首相陪,绮蕾坐了对首,却在旁边另置一小桌,每道菜来,都由太医仔细验查方端上桌。娜木钟益发不悦,却也无法可想。
大玉儿先斟一杯酒,奉与大妃,贺道:“昔庆历年间,韩魏公见后园中有芍药一本,分作四歧,每歧各出一花,上下都作红色,中间却间以黄蕊,乃是稀世奇种‘金缠腰’,百年难得一遇的,因为特地置酒高会,招邀当时四才子同来共赏,以应四花之瑞。后来这四个人在三十年间,竟先后都做了宰相。今天我们五个人把酒赏菊,将来也必有大富贵的。”
哲哲听了更加高兴,道:“说得好,且雅致。正是寡酒无味,刚才我去你们房里时见你们谈诗,竟把我的雅兴也勾起来了,不如我们也风雅一回,行个酒令儿才好。”
巴特玛唬得道:“可别来。我最怕这些咬文嚼字的把戏,我哪里弄得来这些?”
庄妃道:“又不是真要叫你做诗吟词,不过是玩艺儿。再没读书,几首唐诗总还是念过的,咱们行简单些就是。”
娜木钟也道:“就是要有赏有罚的才好。你不会作诗,还不会喝酒么?大不了灌几盅,怕什么?”
巴特玛仍然拘促,哲哲向大玉儿道:“你出个简单的令来,不要太难为了人,只要热闹便好。”
庄妃想了一想,道:“便如姑姑方才说的,我们平时虽不大做诗,现成话儿总还有些,今儿索性也不必做新诗,只将《千家诗》里的成句念出来,一句一句地合一首新诗出来,合不上的或是错了韵辙的罚酒就是,如何?”
哲哲道:“这个简单,使得。”娜木钟绮蕾也都无意见,巴特玛虽不情愿,也只得从了。
哲哲遂率先喝了门杯,道:“今儿个我们的聚会原是因为逛后花园戴菊花起的头儿,我这第一句是现成儿的,就是‘云想衣裳花想容’吧。”因传令给贵妃。
娜木钟接了令,联道:“夕阳明灭乱流中。”
庄妃批道:“这第一句就不对,夕阳也还罢了,这‘乱流’二字可是胡说,我们这会儿好好地喝酒吃菜,又不是漂洋过海,哪里来的乱流?”
娜木钟笑道:“这个我不管,一句里面有半句应景已经很好了。”
 庄妃无奈,只得应了,又催巴特玛。巴特玛只是涨红面孔,道:“我说不来,你们偏强着我来,起的这刁钻古怪的题目,却如何接得下去?”庄妃道:“你是第三句,又不必压韵,又不必对仗,正是最便宜的,随便说上一句,只要平仄不错就算你过关便是。”
巴特玛仰首想了半晌,遂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庄妃赞道:“这就很好,又应景又现成,比贵妃的好。”娜木钟笑道:“你别只管批评,且往下来,咱们最后论输赢。”
下首该着绮蕾,接道:“昨夜星辰昨夜风。”
庄妃点头赞道:“好句。孝武秦皇听不得。”又传回令杯给绮蕾。
绮蕾略一思索,联道:“楚云沧海思无穷。”
这回娜木钟也不禁拍手赞道:“对得果然工整。且听我的,‘故人家在桃花岸’。”
该着巴特玛作结,自知无论如何对不上,自罚酒一杯,告饶道:“还是绮蕾妹妹替我吧,我喝酒便是。”
绮蕾并不推让,举杯作结道:“更隔蓬山一万重。”
众人举杯共贺,又吃一回菜,而后第二轮开始,这回由庄妃重新起句:“大漠穷秋塞草菲。”
娜木钟笑道:“这是大玉儿妹妹想念大汗了。我来对了吧,‘羡他蝴蝶宿深枝’。”将杯子恭敬奉与大妃。
哲哲笑道:“这到底是谁在思春,竟连‘羡他蝴蝶宿深枝’也出来了。”接过杯来一饮而尽,起颈联道:“朱门几处看歌舞?”
巴特玛抢着道:“这回我可有了,是‘片云何意傍琴台?’如何?”
庄妃笑道:“意思也还好,无奈错了韵了。”
巴特玛不服气:“这还错?‘几处’对‘何意’,还不工整么?”
庄妃道:“朱门是平起,你该仄收才对。”
巴特玛只得另联一句云:“梦里曾经与画眉。”
庄妃听了,笑道:“这句不大工整,不过也还是实情,与上句意思也贯通,罢了,我来起第三联:天下三分明月夜。”
哲哲喝道:“好气魄。这句要好好对起,不可误了好句。”抬头冥思许久,一时许多句子涌过,竟都不如意,因命绮蕾道:“你且对一句来听听。”
绮蕾随口道:“一生襟抱未曾开。”
哲哲点头道:“虽然不工些,总算意思不错。”
庄妃道:“姑姑也太胶柱鼓瑟,古语说‘诗言志’,志向意思为首要,其余韵脚对仗这些毕竟是玩意儿,不可过强。杜工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何尝讲究工整?只要有好句子,平仄对仗竟都不消论起。”
巴特玛不悦,道:“我对的句子,你一时说不合平仄,一时又说不够工整,偏她对了一句,你就说什么‘平仄对仗竟都不消论起’,太也偏心些。纵然她如今深得大汗宠爱,也不必这样只管拣高枝儿攀去,真个是‘羡他蝴蝶宿深枝’了。”
庄妃辩道:“你因不知诗,故有这些闲话说。你的句子不是不好,只不过成句入诗,并无自家意思,这样的句子,一时要一千句也有,终究无趣。静妃对的句子,却有大志向在内,故而虽然不十分工整,也仍是难得绝对。”
巴特玛仍然不服,哲哲忙打圆场道:“且休议论。绮蕾这句的确欠工,就罚你再起一尾联,将功补过。”
绮蕾但听三人评议自己,并不解释,亦不感谢,直到大妃有命,方恭敬起道:“无情有恨何人觉?”
该着娜木钟收尾,结道:“正是归时底不归?”
哲哲抚掌笑道:“这一句结得好,更问得好。可以等大汗回来,奉上做礼物了。”令庄妃誊出,反复吟咏数遍,道:“虽然我们也是联的古人成句,毕竟有了新意思,该另起个题目才是。”
庄妃道:“这个容易,姑姑细玩这首诗,竟然句句写实,虽然未提相思二字,然而无一句不暗指大汗,姑姑既说要送与大汗做礼物,题目自当与大汗有关,便是‘深宫怀君’吧。”
庄妃点头赞许,庄妃遂将四字题在诗前,序云:
“天聪七年秋,大汗塞外祭天,众妃聚永福宫为大汗祈福,联古人句书成深宫怀君七言律一首,诗云:
大漠穷秋塞草菲,羡他蝴蝶宿深枝。
朱门几处看歌舞,梦里曾经与画眉。
天下三分明月夜,一生襟抱未曾开。
无情有恨何人觉?正是归时底不归?”
众妃又联了数首,一一抄写清楚,捱篇看去,当数庄妃与绮蕾并肩第一,哲哲与娜木钟次之,巴特玛居末。巴特玛道:“我原本不来,如今只好任你们惩罚,喝酒便是。”
娜木钟道:“只是罚酒无趣得很,成了外面的男人划拳酗酒了。倒是今天装的这些个玉簪花盅,都交与你,要你按方子蒸出香粉来,每宫里送上一瓶才好。”
哲哲笑道:“这罚得巧,便是这样。”巴特玛也自无话。众人又喝一回酒,便散了。
此后竟成了例,每隔数日,必定聚一次,或吟诗作对,或调莺赏花,变着方儿将天下美食只管尝鲜,把个御膳房忙得团团转,竟比大汗在宫时还要紧张琐碎。因大玉儿提议绮蕾身子不便,且每每出动,必定随从大批宫女御医,未免兴师动众,因此聚会最宜于永福宫里举行。
大妃哲哲赞许:“这想得周到。”众妃自然也都无异意。
一时永福宫里香风缥缈,绣带招摇,热闹非凡。只是但凡饮食聚餐,必为绮蕾另置一桌,至于饮酒更是涓滴不沾,且赵太医时时随行在侧,每令众人不能尽兴。

第9节 谁是大汗最爱的女人
 如此过了月余,转眼冬至。大妃果然命太监将九九消寒令特地用蜡黄金粟笺印了,分发诸宫,众人都道新雅有趣。因跟随大汗的侍卫赶回通报大汗已与贝勒于们离开了叶赫,不日即将回宫,诸妃都欢喜盼望,因此各宫各殿赶制冬衣,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频繁聚会,行酒取乐。
这日哲哲正在细阅御膳房所备大汗回宫接风宴的菜单,小太监赶来禀报,说科尔沁草原吴克善贝勒携妹子海兰珠格格来拜。哲哲欢喜:“怪道昨儿灯花爆了又爆,原来应在今日。”忙叫快请入宫中相见,又命人去永福宫通知庄妃。
庄妃闻讯大喜,她与哥哥姐姐几年未见,岂有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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