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璧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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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璧吟-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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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澜冰微微松了口气,刚在思忖会是什么人安排的这一场刺杀,眼角余光正瞥见房梁上藏着一人,趁叶君镆背过身一掌击向胖大和尚的工夫,匕首寒光一闪向他当心掷去!

“小心!”叶君镆一掌击中胖大和尚前胸,胖大和尚闷哼一声向后栽去。刚一转身,便听见一声娇喝,一抹白影挡在身前。

这一个刹那,她不曾有其他想法,只有一个声音清晰地在脑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他不能有事!

她本就轻功卓绝,足尖一点越过弃疏,双臂张开、广袖飘扬,如同风徊流云落在叶君镆面前。

一点寒光当胸没入,谢澜冰面色一白瘫软在叶君镆怀中。

“不!”是谁在尖叫,那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恐慌。原来,这个人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也会有这么张皇失措的表情。皮肉撕裂的痛楚唤起了边州沙场的回忆,她强支起开始模糊的意识噙了一丝淡笑:“君之厚爱,无以为报。别无所求,莫伤谢柳。”

“住口!” 叶君镆面色铁青打断她,他恨极了此刻她的表情,如同那日在水中一般,平静安和、无心求生。仿佛……对她而言,活着太过辛苦,她已不堪重负,死亡于她却是一种解脱。无惧死亡,唯一的解释是,现实比死亡残酷。

少庄,我以为你还活着。我信你。我以为颜少卿就是你。你装得再好,可我那么熟悉你,你骗不过我。可是那日,那日我分明看见颜少卿光洁的脊背!少庄,那不会是你。怎会是你,我一箭穿透你的左胸,怎么会……没有一丝疤痕?我的希望,就这么碎裂成绝望。难道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你终究不会回来?这个人,我不想欠他的情,所以我以命相还,这就去找你。黄泉路携手同闯,我有何惧?谢澜冰兀自合上了眼,再没声息。

殿中胜负已分。久恕、弃疏、断楼等已将刺客悉数制住。

叶君镆目光冷冷扫过弃疏,弃疏被他的目光剜得心中一凛,单膝点地垂了头:“属下失职,请殿下责罚!”

本以为一切算计得当,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没想到……终究不是预计好了的结果。谁知道,怀中的女子……居然会舍命为他挡下那一击。

她在用自己的生命和他做一场情感的买卖,这让他无所适从。他心中有那么一瞬的悲凉——君之厚爱,无以为报。别无所求,莫伤谢柳。他对她的情感在她而言只是负担,她在乎的,只有谢柳。

方才引路的小沙弥早已吓傻了,瑟瑟发抖缩在殿角。此时“哇”一声哭了出来:“施主,是这伙人绑了方丈、住持他们,迫我将你们引到殿中。求你们救救方丈他们吧……”

叶君镆抱着谢澜冰喝问:“寺中可有什么人精通医术?快说!”

小沙弥吓得一个激灵:“有,有!海宁师叔精通医道。”

秋雨涤尘,夜凉如水。叶君镆坐在谢澜冰的床边,望着她苍白的精致面容愣愣出神。

海宁刚刚离去。叶君镆看了看手中帕子里的碎玉,神色复杂地轻轻叹了口气。

多亏这块玉。九尾凤佩。方才海宁诧异却庆幸的感慨仿佛还在耳畔:“太子妃福泽绵厚,多亏这玉挡下一击,匕首才未深入伤及要害。”

然而……这是暖玉啊!唯一的暖玉。摔过补过一次的暖玉。如今被匕首击得粉碎,再没有补好的可能了。她的寒毒,又要如何是好?

谢澜冰的眉轻轻一颦,叶君镆心一紧,握紧了那寒玉般的柔荑。匕首虽刺得不深,到底还是要起出的。方才海宁让他将她固在怀中,说是起匕首时不能让她乱动。他情知心软不得,拖得越久也只是徒增她的痛苦而已,却还是不忍。

“疼就咬我。”附在她耳边柔声说,他温热的气息吹进她冰凉的耳朵。

海宁面含悲悯,动手起那匕首。叶君镆几乎是屏住呼吸注视着怀中女子的脸——死灰的颜色这样快地蔓延在那张原本清丽绝伦的面容上,她的贝齿紧紧咬着惨白的唇。他忽而心中一动,掰开她的唇齿,递了右手到她齿下。你为我而伤,我便陪着你痛,他如是想。

匕首起出的同时,她的身体一下抽搐成痛苦的弧度,死死咬住他的手,随即头一偏又人事不知。

他一急:“大师,她这是?”

海宁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轻声叹息:“殿下,太子妃这样只有三成是因为利刃之伤。老衲给她把过脉,她一直心脉劳损、郁情难舒,这些天大约一直不曾休息好,气虚身弱,再者殿中遇刺怕是也受了些惊,所以有意无意不愿醒过来。老衲只能医她的外伤,至于心病,恕老衲无法。”

门帘一响,断楼在外轻唤:“殿下。”

叶君镆松开谢澜冰的手,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挑帘出屋。

“太子妃……还好么?”断楼面有忧色。

“她不愿意醒。”叶君镆笑容苦涩:“断楼,你也听到了,她……”

这个天之骄子一向有着左右不出掌中的自信冷静。仿佛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仿佛什么都不在他的话下。然而此时他却像个没主意的孩子,断楼先是有些好笑,心却不自觉地柔软。“殿下,聪明如你,你说,太子妃为什么要替你挡下那在她看来致命的一击?你命弃疏护住太子妃,以弃疏之能,除非太子妃当时心意坚定,如何能不被他拦住?事出突然,太子妃那么做只能说明,她当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救你!而这,意味着什么?”情之一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时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属下,而是一个能指点迷津的朋友。

意味着什么?叶君镆眼中光芒流转,看向断楼:“她……”

断楼点了点头,一支手搭上叶君镆的肩,笑容有几分邪魅:“看来上天总是公平的,你处处精明,难得傻气一回,也多亏遇上我给你点化了,否则……”

“没正形。爪子拿开!”叶君镆故作嫌恶状将他的手拍下,自己却撑不住也笑了。

断楼这才敛了颜色:“殿下,如今的景况,还按上次说的做么?那些刺客活着的都已审过,他们都是玉凉人。”

叶君镆微蹙眉道:“我本想故意让他们行刺得手。少卿说的正是我所想的——与玉凉的战事,万事俱备,只欠一个契机。那么,我便造一个契机。”他声沉无温:“主动兴兵,将士难免士气不足。何若万民尊敬的太子被玉凉奸细行刺受伤,将玉凉欲夺风圻的狼子野心昭告天下?届时群情激奋、兵将斗志昂扬,玉凉理亏在先,如同博弈,我们已先胜一子。然而……”然而,伤的不是我,却是她。

“她既伤了,也不能白伤。你速命人将太子遇刺、太子妃为护太子身受重伤,刺客乃玉凉密遣的消息散布出去。同时传信给逸梅先生,将赵彦拿下,交由刑部审问,一并将天机营探得赵彦乃玉凉奸细的证据呈上。这一切的声势要造足了,把火扇旺,回京之后北征也就水到渠成了。”

“好。我这就去办。”断楼转身欲走。

“还有,明日便将良娣、皓昱、少卿他们一起接到寺中吧。我们还要耽搁几日。”

“是。”断楼领命而去。

重踱回床边,看着那如凋零梨花般的素颜。

“如果你不醒过来,我便不允谢丞相和子澈离朝。”

没有反应。

“如果你不醒过来,我便抄了柳家充实国库。”

没有反应。

“如果你不醒过来,我便将皓昱也发配到千里之外。”

没有反应。

“如果你不醒过来,我便要风陵骑一个不留。”

没有反应。

“如果你不醒过来,我便不为江帅平反昭雪。”

没有反应。

“如果你不醒过来,我……” 叶君镆唇角牵起一丝自嘲的苦笑,低语喃喃:“我又能如何?”

从一开始,我便用这一切当作缚着你的丝,谁知最后会不会是作茧自缚?真心真情是威胁不来的,可我没有办法……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办法把你留在身边?

你一定是不想见我,这个只会威胁你的人。

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弯月秀眉忽然微微一颦,嘴唇轻动似在呓语。如同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吸入第一口新鲜的空气,叶君镆心中一喜俯下身去……

然而。

“少庄……”

酸如青梅,苦若胆汁,涩若棠梨……而他,此刻正同时将这些混杂的情感一一咽下。

她念念不忘卫谦。他叶君镆,终是比卫少庄迟了一步。在她心里,迟一步,便是错过一生。

他忽然觉得有点冷。那固执的冷意盘缠上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他瞟了一眼帕子上的碎玉,有些迷茫——那先是被摔碎、又被匕首击得粉碎的到底是九尾凤佩,还是他那久寒之后有了些温度的心?

第六十二章:欲加之罪

十一月十六,又到瑞和公主生辰。

尚在服丧,瑞和公主哪里如少时般热衷于过什么生辰?然而昭帝却怜惜爱女孤苦,自驸马离世后不曾开心展颜,故而特命身边的得力内侍祥顺到靖宁侯府为公主备办,邀请凌雅柔、谢澜钰、沈玉淑、沈式微等赴宴,为瑞和公主庆贺芳辰。

算来沈玉淑已有八个多月的身孕,本行动不便,奈何圣意不可违,谢轩祈和柳氏千叮咛万嘱咐要谢澜钰照顾好她,这才看着小夫妻出了府门。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得心慌慌的……”柳氏抬手抚了抚前胸:“玉淑这肚子看起来倒不像才八个多月,倒像是要临盆了似的。她那个身量,若是胎儿太大,生产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顺利。”

“夫人多虑了。”谢轩祈安抚地向她笑道:“有钰儿这个‘神医’在,还劳你操心不成?你多半是夜里没休息好,一会等钰儿回来了,让他给你看看。”

“我是……担心冰丫头。她随殿下出巡那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我瞧着殿下待她也颇尽心了,只是这孩子从小就固执,我怕她……”柳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谢轩祈将担忧压下,安慰柳氏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他们一个个大了,你也宽宽心罢。冰丫头自幼就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会处理好的。对了,你头前不是催着我,要我给咱们的孙子起名么?我想好了,孙子,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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