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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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狐狸精-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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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门口,我发了一则短信给尉文龙,告诉他:

“东风已到。明天动手。”

十秒钟后,我收到了尉文龙的回复:

“得令。”

看到尉文龙的回复,我忍不住嘴角牵扯出了一丝笑意,然后,轻轻地推开了家门走了进去。

有了几次的经验,这一次,阿雪自然依旧没有发现我的鬼祟行动。

狐仙还是赖在床上,两只手抱着后脑,右腿架在左腿上,右足翘着,一对美得让人发指的眸子则是盯着天花板。

嘴里,还念念叨叨、哼哼唧唧着什么。

仔细一听,才发现这个女人已经唱到了昆曲《牡丹亭》的第十出《惊梦》: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大半夜唱《惊梦》,春闺难耐啊?”我冷不丁地笑了一句。

话音未落,一个枕头横飞而来,差点砸中我的脸,我头略偏,躲过了狐仙的随手一掷。

狐仙也没有看我一眼,目光甚至都没有动一动。我想她从我戏谑的口气应该听出来我心情尚可。我心情尚可,就说明我做的事比较顺利,所以她也不需要过问什么。

我从不否认狐仙是个聪明的女人,在很多方面,她聪慧到可怕。

似是为了免得我说一两句闲话,狐仙迅速地改变了腔调,从雅气婉转的昆曲变到了清悠婉丽的嵊州方言版越剧,俨然是曹雪芹《红楼梦》里林黛玉的《葬花吟》,字调细腻柔美,充满了江南小女子的柔气:

“花落花飞飞满天,红销香断有谁怜?一年三百六十天,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不是原版的唱词,我一直觉得《葬花吟》的精髓在于‘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和‘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这两句,一句凄迷苦楚,热泪洒血,见花如见人。一句寒凉岑寂,冷色调突显茕茕孑立的韵味,古韵极强。比起其他的诗句更有意味。”

“可惜越剧唱词里少了这两句。那种怨怼的味道就浅了很多。”我叹息道。

“倒是有点心得。还以为你不碰触这些古词曲牌。”狐仙停止了吟唱,忍不住说了我一句。

“小时候没书看,在小学图书馆的时候,把唐诗宋词元曲和杂志上一些诗赋曲调的文章剖析都看了个遍。虽然没怎么研究,但是算是初窥门径。”

我笑着道:

“比起《惊梦》,我倒是觉得会说‘最愁不过春’的你更适合林黛玉的《葬花吟》。不过,我真是佩服,在你们那个年代,怕也没多少女人比你更有眼界博识的了。”

“呵。”狐仙轻呵了一声,颇有意味地盯着天顶,惋叹道,“可怜的钱绣芸。”

“就是为了进天一阁嫁人,结果却因为重男轻女而望着天一阁郁郁而终的那位?”我挑了挑眉毛。

“对。”狐仙淡淡地道,“古来阳盛阴衰,女子皆不如男。是以多有郁郁寡欢闷杀闺中者。但是王一生,我送你一句话,男人聪明一辈子,不如女人一床被子。别小觑了女人。”

“从无此意啊。”我汗颜道。

却是有一句话留在心里,没告诉狐仙:

有你这个惊世骇俗的妖女在世,恐怕只有男人仰望的份,哪里还有那个不识泰山的人敢斗胆小觑?

不过,真要探究起来,狐仙也算是个幸运的女子吧。

毕竟,在过去,钱绣芸那样的女人,可不在少数。

“王一生。你见过学识最源深,最懂禅意玄学的人是谁?”冷不丁的,狐仙来了这么一句。

“亲眼见过的?”我挑起一根眉毛。

“对。”狐仙的声音虚无缥缈,如同天籁。

“我身边怕是没这样的人。真要深究,估计是我们学校高三的文科16班政治老师吴鼎纹,她是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哲学博士出生,为了一个开焊工厂的老公才留在我们这个小旮旯学校里教书,憋了一肚子的怨气。真要说懂禅意玄学的人,我觉得,勉强能算是她吧。其次,恐怕是尉文龙。”

“错了。”狐仙缓缓摇首,否决了我的说法。

“难不成你去过无锡五大寺庙见过什么高人?”我笑道,“虽然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但是我还没去过几趟,也没看到过什么高人。都是一群半路出家,骗香火符纸钱的酒肉和尚。”

“也错。”狐仙继续摇头。

“那是?”

“是两条街开外的社区守门老保安。”狐仙淡淡地道。

“就是那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大爷吧?为什么是他?”狐仙的话让我来了点兴致,没想到她居然会说一个社区的老保安比一个北师大的哲学博士更有玄理。

“只因为……无论是谁,无论什么门第身份来头的人进门,他逢面一概只问三句话。”

“哪三句?”

“‘你是谁’,‘你从哪来’,‘你要去哪’?”

狐仙用她那和唱戏时截然不同的平静口吻,宣布了答案。

听到狐仙的话,原本还饶有兴致的我,咽了口水,陷入了漫长的哲思。

在那么一刹间,我忽然发现,狐仙身上的那种超然脱俗的浓雾,非但没有比我初次见到她时更前,反倒是更加的浓密氤氲,这个女人就如同雾中仙,明明就在那里,却让我感到远在天边。

让我……更加让我无法捉摸。

以前,我只在这个女人身上看出一骨子妖气。

后来,我终究洞察到了几分的仙气。

现在,居然品悟到了一丝的佛性。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狐仙对任何男人都兴致阑珊。

因为,对于这个或许能够内触妙乐的女人来说,男人,实在是显得太赘余了。

女子夭夭是为妖,大智近妖也是妖,乱世出妖还是妖。

而这个女人,很霸道地把三样都给占了。

甚至还演化出了一点仙韵和佛性。

她,还能算是妖吗?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零八金刚非坚,愿力最坚

虽然狐仙的三句话不过是哲学的最基本问题,但是,当我从她嘴里听到这句话时,总感觉带了点别的韵味。

“喂,狐仙。”

“干嘛?”

“你……会永远在我的身边吗?”没来由的,我说出了一番连自己都略惊的话。

“永远?”狐仙拢了拢秀发,遮住了双耳,然后打了个哈欠,道:

“只有死人才能说永远。”

这个女人就是这么现实。

“怎么,你那颗小春心躁动了?莫不是要把你的一身不成调的本事用在采花问柳上吧?”

“怎么可能。”我迅速回答。

“可我怎记得,好像有一个叫金娜的,跟你有点剪不断理还乱的藕断丝连关系?”狐仙追问道。

“我都说了,不过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连青梅竹马那一层面都算不上。”听到狐仙提起了金娜,我不得不反驳了。沉默了一会儿,我说道:

“知道么,狐仙?在10岁的时候,我就给我的人生做了一个规划。那就是30岁之前,不谈恋爱。交朋友可以,但是,绝对不谈恋爱,不亲近女色。”

“……”这一次,狐仙的脑袋侧了侧,似乎听到了一件奇闻。

看到狐仙一副来兴的表情,我笑着道:

“有没有资本是一回事。但是在我看来,大多数的男性把大把精力和资源投在谈情说爱风花雪月上面,很本末倒置地把人生最宝贵的十五岁到三十岁的黄金时间全都荒废了,最后一事无成或是到达不了与自己天赋能力所能相符的人生高度。这是最没有远见的蠢人的行为。或许有很多男人说不急着争取女人迟早会被别人抢光。但是,我只想说,女人总会有新的从娘胎里生出来顶上来,所以,不用操之过急。”

听到我这么说,狐仙幽幽地轻叹了口气:

“王一生,要听我一句?”

“说。”

“你这样的人,我不是没有见到过。”狐仙淡淡地说,“清心寡欲、守身如玉,克己复礼,怀揣一颗雄心壮志,图谋着一飞冲天,抛却人情世故同堂四世的人也并非没有,更有甚者,也有较之于你更极端而清高……但是,即便飞得再高的雄鹰,翅膀上也总是沾染着一点红尘风土。很多事儿,却不是你能够挣脱地开的。”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若是有朝一日你事业无成,起码在人情上有所收益。”狐仙缓缓地说道。“不至于跌落地一无所有。”

顿了顿,狐仙甩了一下左侧的长发,道:“你可以轻视情之一字,可以视作尘泥,却不可弃而远之。因为这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你终究还是个人。”

我微微眯起了眼,道:

“就当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吧。但是,我不会改变自己给自己划下的尺度。”

听到我这么说,狐仙再次幽幽一叹,再也不看我,而是望着卧室漆黑的窗口里自己那张白如璞玉的脸蛋倒影,轻轻地呢喃道:

“不知道你会伤多少人的心呢,王一生……抱有这样的想法,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

“珍惜眼前人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但是我会删繁就简,不会把人生的重心花费在花天酒地和女人的三围上。现在太多初中生高中生没走出社会没上过大学见过更多面孔就开始在校园唧唧我我缠缠绵绵,我只能说那都是一群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小屁孩。因为眼界局限于一座学校才会把眼光放在同一个县城的女人身上,等到进了大学的门槛,到了外地出了社会见识到了更优秀的异性才知道自己当初眼界的狭窄和世界的广大。狐仙,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一个道理,想要让树木的枝叶往天上长,就不得不修剪掉横向生长的多余枝叶。如果不舍得放下小爱,就成就不了大爱。”

“或许吧……可是,大爱小爱的分界线,又在哪里?你也不过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俗之士罢了。”

“保留意见。至少我认为理性可以战胜任何的情欲。这是我的想法。”

我苦笑了一下,不再多言,拉开红花金丝绣边棉被,钻了进去。

黑暗中,我隐隐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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