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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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炀帝-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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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亦齐声赞颂:“皇上不斩杨谅,英明仁爱,实乃万民幸甚,国家幸甚!”

杨广脸上现出了惬意的微笑。散朝后回转内宫的路上,杨广在安车上有意询问跟在车边的刘安:“朕今日对朝政的处理如何?”

“万岁英明。”刘安欲令杨广器重自己,他不甘心被王义挤到无用的地步,便有卖弄之意,“不杀杨谅,诚为上策,可收宽厚名声。其实,要处治杨谅,还不易如反掌,他被囚天牢,何时想打发他,只需稍作手脚,对外只称病死,无人能辨真伪。”

杨广听了,心中一沉,自己的想法俱为刘安言中,看来此人不可轻视。他当然不会承认,而是漠不经心地又问:“朕对其他人呢?”

“别人都在其次,万岁对杨素的态度,却令人捉摸不透。”

杨广心下有几分得意:“何以见得?”

“昨日万岁在灞桥迎接,本给予杨素极高礼遇,可万岁又突然即刻回城,又使杨素倍受冷待,适才金殿之上,宇文化及奏他冒功,万岁若欲处罚他本可借题发挥,可偏偏不予追究却加封赏。”刘安冲杨广狡诡的一笑,“奴才猜得到万岁……”

“你说说看。”

“依奴才看,万岁表面对杨素越好,他的脑袋越长不牢。”刘安一语道破天机。

杨广看着刘安好一阵没有说话,良久反问:“照你说朕对谁好,便要算计谁了?”

“那倒不可一概而论。”刘安自有见解,“杨素功高震主,且居功自傲,若不剪除,必对万岁龙位有碍。至于其他文武大臣,赏未构成对万岁的威胁。”

“朕如此恩待杨素,可说是无以复加,他不更当感恩戴德为朕效忠吗?”

“只怕难以奏效,因为你君臣二人已生猜忌。”刘安进一步说,“万岁着他出征,又不予重兵,谁人看不出万岁的用意,杨素自然心中明白,焉能不心怀怨恨。芥蒂既生,便难根除,万岁对杨素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杨广听得不寒而栗,刘安句句说中他的心事,倒使杨广多了思忖。本打算即时便对杨素采取措施,如今被刘安看破,他决定改变主意。他要让刘安知道,自己的心思不是他所能洞穿的,他是个城府极深的皇帝。杨广不再言语,在心内反复盘算。

“万岁!万岁!”王义慌慌张张跑来。

杨广打断思路,发烦地问:“何事如此惊慌?”

“宣华夫人她……”

“她怎样?”

“她,疯了。”

“啊!”应该说,杨广对宣华夫人是情有独钟的。正如他平常所说,后宫可无任何女人,惟独不可无宣华。这消息对杨广不啻晴天霹雳,他止不住催促驭手,“快!快!”

宣华的寝宫而今已是一塌糊涂,几翻案倒,玉屏碎了,丝帐破了,满室凌乱不堪。宣华夫人也乌云蓬散,衣裙不整,双眼呆直,口吐白沫。杨广入内,全然不觉,照旧发着癫狂之语:“先皇,你饶了妾妃吧,我不该做出没廉耻之事,求你饶恕了吧。”她跪下不住磕头,额角已渗出鲜血。

杨广看着不忍,命刘安、王义架起她,但宣华又叫又跳:“先皇,我该死,你不要宽恕我,把我斩首吧。”

杨广上前:“夫人,你安静一下,朕来看你。”

“你,你!”宣华双眼现出惊恐的神色,“你是鬼,鬼,你是猪,你是耗子精,打呀!”她向杨广扑去。

宣华扯住杨广又踢又打,又哭又闹,杨广凭她唾骂绝不还手。许久,宣华仍哭闹不休,杨广始挣脱出来,命人将宣华架到床上。但她又在床上翻身打滚喊叫起来,衣服也全撕开,玉体半裸,甚为不雅。杨广叹口气,吩咐宫女好生侍候,心情沉重地缓步离开。

在萧娘娘寝宫,杨广一直愁眉不展,缄默寡言。萧娘娘见他闷闷不乐,为使杨广开心,封起自己的醋坛子,召来梦秋为他歌舞。少女的天真,加之青楼女的火热,正值盛夏薄而透明的衣着,梦秋周身散发着女性不可抗拒的诱惑。她像紫燕般在杨广身边穿梭,琵琶、筝、琴伴着她悦耳的歌声和鸣:

最是销魂七月天,红罗帐里交颈眠。

花香浮动飘宫院,月影摇风舞窗前。

檀口相衔娇音啭,玉股摩挲指掌间。

但得朝夕常相伴,何必蓬莱为上仙。

梦秋为博杨广欢心,可说是竭尽了全力卖弄风骚。萧娘娘在一旁不时贴靠,送上无限柔情。但杨广心不在焉,犹如未闻未见,一阵阵出神发怔。晚膳时,后、妃二人娇滴滴劝酒,杨广依旧时而发呆。梦秋把琥珀杯中的琼浆玉液略一沾唇,又撒娇地送到杨广唇边:“万岁,你干嘛这样不开心,无论如何要喝下妾妃这盏酒。”

杨广没有反应,双眼发直。萧娘娘一双玉臂搭上杨广肩头,富有弹性的酥胸压向杨广:“万岁如此愁怅,可是要不得。须知你乃一国之主,还当开心才是。”她也伸出手,同梦秋一起,定要杨广饮下那杯酒。

杨广接下,凝视片刻,放在几案之上,起身便走。

萧娘娘、梦秋不知就里,急起追问:“万岁要去往何处?”

杨广也不答话,径直走入宣华夫人寝宫。此刻,宣华倒是安静了,她半依半坐在床头,眼望床顶喃喃自语:“我不该有负先帝恩宠,大不该与当今为欢,罪莫大焉,罪孽深重。”

杨广近前关切地说:“夫人,你好了,不疯了?”

宣华目光仍旧对着床顶:“我何曾发疯,我清醒得很,我心中明白,我一丝也不糊涂。”

“明白就好。”杨广适才因挂念宣华夫人是否进餐,特意跑来看望,此刻不禁关心地问,“夫人可曾用膳?”

宣华不予理睬,亦不回答。

杨广询问宫女:“夫人进食否?”

宫女答曰:“不曾。”

杨广脸上变色:“天已这般时候,为何还不传膳?”

“万岁,非是奴婢们延误,而是夫人死活不肯用餐。”

“立即传膳,朕同宣华夫人共同进餐。”

跟在身后观察的萧娘娘与梦秋,见杨广对宣华如此钟情,心中都有些酸溜溜的味道。但亦无可奈何,二人只好各回住处,孤宿独眠去了。

好难捱的一个漫漫长夜,杨广从未感到夜是如此悠长。他整整守了宣华夫人一夜,这一夜衣不解带,头未安枕,是坐在龙椅中度过的。困累疲乏不说,单这辘辘饥肠就够他受的。三次送来的精美晚膳,全被宣华掀翻。这位痴情的皇帝,不肯撇下宠妃独自用膳,也就第一次尝到了饿肚皮的滋味。肠鸣如鼓时,只得紧紧腰带。这一夜还不仅仅是守更熬时辰,杨广无论如何婉转劝说,宣华始终如同哑人一语不发。不能交流,彼此大眼瞪小眼,自然也就极为乏味。这一夜,着实难为了杨广。当朝霞把宫窗染红,架上鹦鹉问起早安,黄鹂在晨风中开始歌唱,杨广犹如刑满释放的囚犯,长长伸个懒腰,宫娥太监早来侍候梳洗。

杨广发话:“先服侍夫人。”

太监端银盆,宫女捧丝巾,方到宣华面前,未及把净面银盆放稳,已被宣华一把推翻。盆儿滚出老远,清水流洒满地。

杨广无奈,只得自己梳洗。他不再强求宣华梳妆,而是吩咐传来早膳。这次是他亲手端到宣华身边,捧起燕窝冰糖莲子粥,像大哥哥对小妹妹一样,充满爱心和耐心:“夫人,无论心情怎样,饭总是要吃的,来,让朕喂你一匙。”

宣华夫人大概是不好下手,也许是担心烫了杨广,没有例行地把粥碗打翻。但她却紧闭牙关,任凭杨广曲意哄劝,宣华双唇如同被线缝合,始终不肯张开。杨广终于精疲力尽了,丧失了信心。早膳也无心用了,腹中饥饿,但胃里有火,口内发苦,一口食物也吃不下。他在一步三回首的留恋与慨叹中,离开宣华夫人回到永安宫。

萧娘娘近前问候:“万岁为何这般憔悴,定是昨夜未曾睡得安稳。”

杨广也不答话,扑到床上倒头便睡,刹时鼾声大作。

刘安入内请旨:“娘娘千岁,百官俱已在朝房候驾,万岁已误了时辰,应该上朝了。”

萧娘娘回头看看熟睡中的杨广:“晓谕百官,万岁偶感风寒,龙体不爽,今日免朝。”

这是杨广登基以来第一次未能临朝,而且确确实实是为了一个心爱的女人。五天过去,宣华夫人粒米滴水未进,已是形容枯槁,面如死灰。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杨广连续五日每天都亲身来看望宣华,今日一早又急匆匆赶来。他贴近床榻俯身下去,柔声相劝:“夫人,你正青春妙龄,何苦轻生,朕会善待你的。”

宣华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五天来一直不开口的她,今日竟然说话了:“妾妃有负于先皇,更有负于万岁。千不该万不该,妾妃不该收下同心结。我秽乱后宫死有余辜,只有一死妾妃方得安生。此生惟一憾事,便是有负万岁一片深情。我深知万岁的宠爱,但情理难容,只能待来世以身相报了。”

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亦哀,宣华凄婉的诉说,竟使杨广哽咽出声。

杨广明白,宣华夫人这是回光返照,知她已不久于人世,倍觉伤感,紧握住她瘦骨嶙峋的双手:“夫人,你狠心抛朕而去,却叫朕如何过活。”宣华夫人并不应声,杨广注目一看,未免惊叫出声:“啊!”宣华夫人业已溘然长逝,杨广止不住扑到她尸身上号啕痛哭。

在附近观望多时的萧娘娘,缓步来到杨广身后,轻轻拉动他的龙袍:“万岁,为一妃子去世,如此悲痛失态,岂不有损帝王威仪,还当自重才是。”

“你又来拈酸,你怎知朕此时此刻的心情。朕就是要哭个够,何为帝王威仪,难道帝王就不是血肉之躯?”

萧娘娘虽然遭到抢白,还是尽量压下火气:“万岁,你误会妾妃了,即便不顾宫人议论,也要保重龙体,哭坏了身子那还了得。”

“朕不消你在此唠叨,与我走开。”杨广情绪烦躁,似乎一切都不顾了。

萧娘娘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甚觉难以下台:“妾妃相劝,也是为万岁着想,这是何苦呢!你高兴随她去死与我什么相干。”萧娘娘赌气走了。

宣华夫人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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