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虽听着,可兴趣不高,时不时打个呵欠,然后懒懒地说:“她喜欢做什么就随她去好了,反正我是指望不上她的。”
刘秉孝家的低头道:“太太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大姑娘虽是庶出,可好歹也是过继在您膝下的,将来有了富贵定忘不了您的恩情。”
“恩情?”大太太脸色一沉,“我要不看在老爷的面上,早就让她饿死在外面了,还容得下她在府里这般。”
刘秉孝家的听罢,没吭声,拿了热锦帕给大太太
大太太接过帕子,接着道:“西院那边压了东院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大姑娘妒忌心重容不下自家姐妹,我也没法。”
刘秉孝家的一怔,难道大太太要借大姑娘的手除掉二姑娘,以此报复已失意的二太太?
大太太似乎看出刘秉孝家的犹豫,冷脸道:“怎么,你想易主?”
“老奴不敢!”刘秉孝家的急忙跪了下来,磕了个响头。
“不敢最好。”大太太瞥了她一眼,吩咐道,“一会你把周妈妈叫进来,我有话跟她说。”
“是。”刘秉孝家的悻悻地应了一声,心知肚明自己在大太太心里的分量远不如以前了。
待大太太梳妆完毕,哑婆子也进了屋。
她福了福,就见大太太挥了挥手,示意刘秉孝家的下去。
刘秉孝家的领命,离开前深深地看了眼哑婆子。
雪纷纷扬扬下了个把星期,转眼已是冬至。后山已覆盖一层厚厚的积雪,杜熙月一人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小心地往下走,忽而感觉有人从后面用力的推了一把。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漫天大雪的宁静。
她回头,发出一个无声的“你”字,就滚了下去。
“赶紧走,别磨蹭!”
这是她此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一双姜黄压边的棉布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抬头想看清说话人的脸,可怎么也看不清楚……
血就这么泊泊地流出来,耗尽她的生命。
难道她就这样死了吗?
她死死地盯着前方,心里有千万个不甘……
“二姑娘,二姑娘……”
杜熙月隐约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微微睁开眼,月巧的脸渐渐清晰起来。
“是你啊。”她虚弱地张了张嘴,只觉得力气被抽干一般,连抬手拨一拨黏在脸上的发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是怎么了?”月巧眼里满满地担忧。
杜熙月轻摇下头,只问:“我睡了多久?”
月巧道:“不到一个时辰。”
杜熙月“嗯”了声,重新合上眼。
梨芳听见里屋有动静,以为二姑娘起来了,便将茶水端进来。
月巧连忙拦住她,将她送了出去。
梨芳看了眼里屋:“二姑娘这两日怎么了?似乎每天睡得不安慰。”
月巧听了,闷叹口气:“谁知道,像是发了梦魇,而且这几日觉也多起来。”
好端端怎么突然发了梦魇?梨芳皱了皱眉:“要不要告诉甘妈妈叫大夫来看看。”
月巧直摇头:“二姑娘最讨厌鬼神之说,何况二姑娘已经交代过了,这些时日不必惊动甘妈妈。想必是不想夫人担心。”
“那怎么可好?”梨芳听罢摇摇头,长口气。
月巧正色:“姑娘说了,这事不许传出去,你且记得。”
梨芳点点头,应了声“是”。
杜熙月听着外面嘁嘁窃窃的说话声,眼皮动了动,算起来,离前世的劫难似乎越来越近了。
想到这,她睁开眼,看着窗外飘起的鹅毛大雪,内心一阵隐动。
梦里那双姜黄压边的棉布鞋,她看得真切,却怎么也想不起在谁穿过那样的棉鞋。
至于那声音,更是陌生。
难道在府里两世为人,竟然还有她不认识的下人?
杜熙月陷入沉思。
前世她就白白那么死了,到现在都不知道凶手是谁,她怎能不恨!
晚饭时,她有意无意地问起月巧府内下人穿着。
月巧道:“二太太掌家时定了规矩,下人一年做两次衣鞋,一次在春季一次在冬季,粗使婆子一律是靛蓝粗绸的褂子和蓝布鞋。只是,这会二太太也没在掌事,就不知老太太怎么规定了。”
“这样啊……”
杜熙月不由想那姜黄压边的棉布鞋又是谁呢?
然而思来想去,一点头绪也没有……如今徐家的婚事老太太已经推了,她只等着严辅莅主动上门,实在找不出要谋害她的理由。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可为何一连几天又梦见前世的死……
这让杜熙月内心隐隐不安。
“姑娘,今儿您还没吃饺子呢。”月巧见她气色好些,在一旁小声提醒。
杜熙月回过神:“吃饺子?”
月巧笑道:“是啊,今儿冬至,怕是姑娘忘了吧。”
“原来已经冬至了……”杜熙月喃喃自语,总觉得自己忘了件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她一时想不起来。
“你端进来吧。”她不愿让月巧看出自己的异样,吩咐一句。
“是。”月巧应声,叫了吟香端了进来。
杜熙月刚吃了一口,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了句:“怎么没见梨芳?”
“她……”月巧支支吾吾了一阵,又给吟香递了个眼色示意下去。
吟香会意,赶紧拿着托盘退了出去。
待吟香一走,月巧才道:“今天一早邢妈妈就见吴妈妈出去了,可到都没见到酉时都没见回来,梨芳不放心,就跟着邢妈妈出去找了。”
杜熙月一怔:“怎么出这样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责问的口气。
月巧忙福礼谢罪:“最近看姑娘老是一副睡不安神、心神不宁的模样,也不想平白给姑娘添烦恼,吴妈妈的为人姑娘也是知道的,所以就先叫梨芳和邢妈妈出去找找,等有了结果再回了姑娘的。”
“你呀你……”杜熙月见她也是一片好心,指了指,欲言又止。
月巧正海想说什么,就听见院内传来梨芳说话的声音。
杜熙月赶紧遣了月巧出去:“你去看看怎么样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月巧便回来了:“二姑娘这下可放心,吴妈妈回来。”
“回来了?”杜熙月松了口气,“外面天冷,你去跟邢妈妈说声把她屋里多添些炭火。”
月巧道:“回姑娘的话,方才我已经跟邢妈妈叮嘱过了。”顿了顿,她走过来,小声道:“不知吴妈妈是不是在二太太那惊着了,回来时眼神畏畏缩缩的。”
二太太……杜熙月蹙了下眉:“怎么回事?”
月巧看了看外屋,压低声音道:“吴妈妈回来时说话颠三倒四的,我听了好一会才明白,二太太今儿大发脾气把一个小丫头拉在院子里一阵狠打,吴妈妈听得那小丫头哀嚎心惊肉跳。”
好端端的二太太怎么又发起脾气?杜熙月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说,老太太收了她的权,现在也该消停了,怎么忽然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吴妈妈说没说怎么回事?”
月巧迟疑了会:“听说跟徐家有关?”
杜熙月一愣:“老太太不是已经拒了徐家吗?怎么又扯到了?”
月巧翕了翕嘴,凑到杜熙月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你说什么!”杜熙月心里一惊,看着月巧的眼睛,良久说不出话来。
月巧怕杜熙月急出好歹来,忙接道:“姑娘自不必担心,就算二老爷有什么事,不是还有严家、王家保着吗?”
杜熙月轻摇了摇头:“保?只怕心有余力不足。”
月巧急了,道:“姑娘何出此言?”
杜熙月长口气,道:“宣德将军定是为了涟漪没嫁给隆哥儿的事怀恨在心。徐家那边虽是商户出声,可是出了个守巡道员,切不论这官怎么来的,可徐家的势力在苏杭一带不可小觑,那一带的官可都是徐家养着哪。如今徐家随便找上几个杭州官员,再联手宣德将军弹劾父亲,所谓三人成虎。何况,原先二太太拿了借着这样那样的由头拿了多少银子谁又知道,古往今来,但凡明君最恨就是一个贪字,要真如你所说他们想扳倒父亲,也定是从这方面入手。”
月巧蠕了蠕嘴:“那,那可好?”
杜熙月思忖了会,觉得二太太发脾气事有蹊跷,又问了句:“二太太今儿到底是为了什么发脾气?”
月巧想了想,半晌才道:“听吴妈妈说,好像是徐夫人给二太太提了条件,二太太咽不下那口气,正好一个小丫头触了霉头,就被罚了。”
杜熙月问:“什么条件,惹到了二太太?”
月巧正色道:“说是让二太太撤了状子,二来要娶府上一位姑娘做嫡媳,就放了老爷的事。”
撤状子?杜熙月心里一沉,问道:“这事老太太可知道?”
月巧不确定地摇了摇头。
杜熙月道:“那你赶紧打发人去找老太太那的茵兰,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她,要她务必告诉玲珑转告老太太。”
月巧领命,临走时问了句:“姑娘为何不直接告诉玲珑?”
杜熙月笑道:“她可是七窍玲珑心,你跟她说了,她问起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要把吴妈妈的事告诉她吗?”
那意思是,毕竟她们是背着知道此事,而吴妈妈也有错,若被老太太知道,定会怪罪缀翠屋管教下人不严。
月巧会意,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各院落锁前,老太太得知此事。
老太太揉了揉额头:“就按徐夫人的要求办吧。”
玲珑还想说什么,见老太太开始闭目养神,识趣地退了下去。
事情表面上看起来皆大欢喜,杜二老爷的弹劾撤销,官职得以保住。大姑娘嫁进徐家做了嫡媳,亲事定在元宵之后。
转眼,年关将至。
杜熙月却不知为何始终安宁不下来,她时不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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