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握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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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握右手-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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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誉白他一眼,表情有几分逃避,“我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程誉。”季礼哲瞪着他,很想给他当头一棒来敲醒他的执拗,“你到底在怕什么?怕给人知道你其实很伤心很难受吗?现在死的是你老爸耶,会伤心是应该的,是天经地义!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连这点都要否认!”

季礼哲的话回响往偌大的客厅里,程誉久久没有接腔。

良久的沉默过后,他长长叹出一口气:“我以为……我恨他。”他的声音里有些哭腔,而且带着几分连着急都搞不懂的迷惑。

季礼哲见状走上前去,勾住他的肩膀,道:“没有人能真正憎恨自己的父母。程誉,你只是一直在骗自已。”

“可是,我那个时候……”他抬起眼,疑惑地望着好友,“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恨他。我以为,我会一直恨下去……”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至少你知道佳妮现在过得很好不是吗?西洋有句古谚叫做FORGIVEANDFOR—GET(宽恕、然后遗忘),你现在就该这么做。”季礼哲拍拍他,顺手从雪柜里取出一罐牛奶换掉程誉面前的酒瓶,“喝了它,然后上床去睡一觉。睡不着的话,最好想想回去怎么跟小嫂子解释。”

听了这话,程誉哀号一声,用手捧住头,“噢,又来了。”

“怎么了?”季礼哲奇怪地望着他,“我以为你们的婚姻生活甜如蜜。”

程誉白他一眼,对他使用的肉麻形容词很是不满意,“我没说不是,我只是……”他住了嘴,烦躁地挥挥手,“算了,你不会懂。”

“你只是,感受到了婚姻的……压力?”良久,季礼哲挑出一个自认贴切的词。

只见程誉仍是苦恼地望着他,声音平板地道:“我说了你不会懂。”

“好吧。”季礼哲耸耸肩,放弃讨论这个问题关于婚姻,他是不会懂,也不想懂,这可是门太艰深的哲学了,缺乏耐心、勇气及毅力者,最好不要轻易修读。

他望着表情困顿的程誉,心里又升起另一个困扰:他所认识的程誉——性子狂放不羁的程誉、脾气固执又爱钻牛角尖的程誉、过惯了自由日子的程誉,是否真的准备好面对婚姻了呢?

若璃在沙发上睡着了。

程誉整夜未归,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独自回到两人共享的大床上去,于是就抱着膝头蜷缩在沙发里,带着担忧和一丝丝怨怼,就这么半睡半醒地过了一夜。

接到季礼哲的电话以后,她虽然安心不少,但心中却升起一股悲哀之情,在程誉最伤心消沉的时候,她竟然无法陪伴在他的身边。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根本没机会,当事情发生时,他宁愿独自躲起来舔伤口,也不愿让她与他分担。

记得一位知名女作家曾经这样发问:如果一个女人不能在她的男人意志消沉的时候陪伴他,那么她的爱情还值多少分?

要她说,即使不是零分,也一定是不及格了。

而如今,那个不及格的女人就是她自己。若璃十分沮丧。程誉并不需要她,不是吗?这个念头令她觉得自己很失败。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声,是程誉回来了!她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奔向大门口。

“嗨。”来人站在玄关处,笑眼弯弯。

若璃愣住了,纳闷地望着门口立着的高大身影:怎么只有季礼哲一个?好半晌,她傻傻地扯出笑容问:“那个、程誉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听了这话,季礼哲的表情顿时比她更为纳闷,“我正想问你这个问题。怎么,程誉没有回来?”

程誉失踪了。

根据季礼哲的说法,当天早上程誉坚持要独自开车回家,因此他也就乐得让他去了,至于后来的拜访,是他越想越不安心,怕他们夫妻又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才鸡婆地拐过来看一看。没想到这一拐,却拐出了大事。

程誉不见了!在他父亲死后的第一天,身为独子的程誉竟然凭空从地球表面蒸发了!没有一个电话,手机也打不通,他存心要急死她!

“是、是,葬礼还要往后延两天。好的,谢谢,再见。”若璃挂了电话,吐出一口长气。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

在这样的时刻,她连跟程誉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每天接电话接到手软,所有的亲人、朋友都致电来询问程老先生的葬礼什么时候举行。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在听说程誉“也许”无法参加父亲的葬礼时,都会给她哈拉一大堆“节哀顺变”之类的废话,而她则回应到舌头都麻木。

很好,程家长媳的职责,原来是这样得以彰显的。若璃瞪着天花板上玄妙的几何图形,心里真恨丈夫的不负责任。在这种时候,他怎么可以抛下她独自一人跑了?要年仅二十岁的她面对这一大堆烂摊子,他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又催命似的响了起来。若璃瞪着座机三秒钟,终于还是接起了听筒——她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是程誉打来的电话。“喂?”

“是我。程誉找到了。”那头是季礼哲简明扼要的回答。

找到了?她心头一紧,急问:“他在哪里?”

“美国。”

“美国?”她没料想会是这种答案,着实愣住了。

“我在浦东国际机场的出入境办事处查到,两天前有一名叫程誉的中国籍男子搭最早的一班机飞往LA。”

“LA?”她更疑惑,“他去那里做什么?”要疗伤也不是这种疗法!

“这个……恐怕要等他回来你自己问他。”季礼哲的声音竟然有几分踟躇,“我也查到,程誉订了三天后回国的机票。”

三天后?若璃没力地叹了口气。也就是说,她还得忍受三天这种被电话铃随时骚扰的日子了。

沮丧地放下电话,她突然觉得,季礼哲之前的口气有些不寻常。从刚才的对话来看,很明显他隐瞒了什么。那么,他隐瞒了什么呢?程誉抛下一切,突然飞往LA的原因又是什么?

还来不及细思.“铃……铃……”电话铃又响了起来,若璃哀号一声,认命地接起。

三天以后,程誉果然回来了——并且是选在午夜时分。

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若璃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到身边的床铺下陷,然后熟悉的男性气味钻入她的鼻孔——是程誉,她逃家的丈夫,他回来了。

若璃蓦然从床上弹起来,拧亮台灯:“程誉?”她瞪着身旁的高大身躯,两秒钟后,发出尖叫:“我们得谈谈!”

“明天吧。”他的声学充满了倦意,“我很累了。”

“不行,就现在!”她推搡着丈人,连日来压抑的情绪现下终于找到出口宣泄,“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跑到美国去?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还有,爸爸的葬礼——”接下来的话语因为突来的拥抱而被她吞进肚子里。

程誉一把抱住了她,紧紧把她锁在怀中,逸出类似乞求的低吟:“若璃,别再说了,我真的很累了。”

“呃……”她就这样被他拥在怀中,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想念他的怀抱,可是……

“铃……铃……”这时,电话铃毫不客气地响起来,打破室内的静谧。程誉顺手接起听筒,季礼哲的声音立刻在那头炸开来:“程誉,你这家伙在搞什么!为什么……”

程誉脸色有丝灰败,他瞥了身边的若璃一眼,轻声对话筒道:“你等一下,我去书房接。”

若璃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卧室,他临去前防备的那一眼,令她莫名心痛了一下。他有事瞒着她吗?

程誉用脚踹上书房的门,才对着听筒咬牙切齿地道:“拜托,我前脚才刚到家,你非得在这时候审讯我不可吗?”

“少来,你该受审的地方太多了!”季礼哲丝毫不客气,“我问你,你去LA做什么?是不是去见佳伲?”

“这不关你的事。”程誉粗声回遭。

“程大少,你很过分哦!”季礼哲也忍不住了。

“现在家里乱成一团,你老子还躺在床上等着入土为安,可是你呢?却千里迢迢跑到美国去会旧情人!拜托,程誉,你也给我偶尔成熟一点好不好?你已经结、婚、了!有什么事不能跟老婆说,非要跑上找佳伲?如果被若璃知道,她会伤心多死!”

程誉吁出一口长气,“说了你也不会懂。”的确,他该怎么跟他解释、跟每个人解释他心里那连自已也无法理清的感受?尤其是——跟她解释?他绝不是不爱她,也绝不是要逃避任何该负的责任,只是——他觉得自己无法面对若璃。

该死的,就是这么简单,他无法而对若璃!他不知道自已在别扭什么,在得知父亲的死讯后,他最不想她的人就是若璃。他害怕极了她用那饱含泪意的剪水双瞳凝睇着他,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慰他别伤心、振作起来——只要一想到那情景,他就觉得害怕。他怕让她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怕她发现自已其实很伤心很难受,怕被她安慰,怕被她同情……

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他就是怕。然而,这种复杂而又别扭的心情,要如何宣之于口?

电话那头,季礼哲还在絮叨着些什么,但程誉已经无心去听了。他的心,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占满了,甚至让他忘记了身体的极度疲惫,只是呆呆地站着,站着。

然而,另一边——

纤细的小手放卜听筒.轻叹一声,悲戚感充满了整个主卧室。

若璃此刻恨透了自已。她多么希望自己没有拿起听筒,没有偷听到他俩的对话,然而,她鬼使神差偷听到了,也明了了程誉此去的原因——佳伲。

佳伲——这名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头一阵灼痛。她……一定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子吧?是怎样的女子能令程誉放下天大的事,千里迢迢地远赴美国呢?她不愿想象,但却管不住汹涌的思绪。五天,整整五天,他们都在一起;而五天足够做太多事了……

“若璃?”程誉温柔地轻唤蓦然响起,“怎么了?怎么哭了?”他走到床头,大手抚上她的面颊,沾了满手湿意。

“没什么!”她像被烫到一样瑟缩了下,回过神来,冲丈夫挤出一个笑容,“没事,你不是累了吗?快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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