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清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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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清贫-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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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名的,是瓜州晚报的头号。”

尚哲义笑道:“我从来不看报纸。有听他们吹牛拍马唱赞歌的工夫,我不如去听蛐蛐叫唤。”熊之余道:“也不能一概而论,有些报纸还是挺敢说的,像《南方周末》……”

“敢说管屁用。”

“行了。不说这个了,咱们又不打算办报。你快看看这个本子吧。”

尚哲义一边低头看着本子,一边沉吟道:“要是晚报记者来拉赞助,还不太好回绝呢。他们都是地头蛇,方方面面都有关系,要是得罪了他们,可没有咱好果子吃。”熊之余道:“我看这个本子还是不错的,而且五万块钱也不算多。不行的话,就给了他吧,只当是扔进水里听了个响。”尚哲义道:“五万块钱确实不算多,我就怕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各路记者都闻风而至,咱们有多少个五万哪?”

熊之余一想,这确实是个问题,不由也沉吟起来。

尚哲义一会儿就将本子看完了。本子其实不长,加起来才二万多字,薄薄一册。讲的是个女人的故事。据何记者在这个本子里说,这个名叫郭二兰的女人从前是河南伏牛山里的一个放牛娃,后来耐不住家境的贫寒,从山里跑了出来,跑到一个做炒货生意的老板家里当起了打工妹,在那位炒货老板家里负责烧水做饭,因为长得有几分姿色,被炒货店老板看上,这位名叫郭二兰的山里妹子又急于脱贫,以为傍上大树好乘凉,两个人就搞到了一起。那位炒货老板本来有家有口,事情被炒货店老板的媳妇发现,那个泼妇大闹了一场。后来炒货店老板终于摆脱了结发妻子,与这位山里妹子结了婚,家产却被那泼妇和两个儿子全部夺去了。不久,这位炒货店老板又因聚众赌博和玩弄少女被公安局拘了起来,经过一审二审,判了五年有期徒刑。炒货店老板的前妻和两个儿子就趁机想将那位山里妹子从炒货店老板唯一分得的一套房子里轰出去,以便将这套房子据为己有。这时候这位山里妹子已经给那位炒货店老板生了一个闺女。她向法庭提出起诉,要求维护自己对这套房子的所有权,对方却钱多势大,官司落败。这个年纪轻轻的山里妹子带着个小小闺女,走投无路,又没有脸回伏牛山老家,于是带着平时积攒下来的那个炒货店老板给她的几千块零用钱,还有从炒货店老板那儿学来的一手炒货本领,南下创业,三搞两搞,竟让她在瓜州搞出了一份大事业,现在年收入以十万元计。

这故事听上去有些像天方夜谭,所以,尚哲义看完本子,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道:“编的吧?”熊之余也不禁笑道:“我看也像是编的。”尚哲义道:“世上哪有这样的事?世上哪有这样好赚的钱?一个山里妹子,带着一个小娃娃,靠着几千块钱,就能在人精儿成堆的瓜州创出一番大事业来,痴人说梦了吧?”

“可是……”熊之余指指尚哲义丢在桌上的本子说,“这里面说得有鼻子有眼,而且那女人创业的地方就在本地,看起来又不像是编的。”

“也许是纪实小说。”尚哲义道,“现在流行一种叫做纪实小说的东西,说它是真的,它又是小说,说它是假的,它又有点儿像是真的,让人摸不到头脑。”熊之余笑道:“我现在就摸不到头脑。好在这本子上面说那女人创业的地方就在瓜州市,你抽点儿时间打听一下看,如果是真的,咱们就赞助它五万,这要是真的,那女人也就不容易了,别说一个女人,就是咱们这些大老爷们,要是碰上这样的事,恐怕也只有哭鼻子的份儿。”

尚哲义道:“要是假的呢?”

“要是假的那就算了。”

“那咱们不就把那什么何记者得罪下了?”

“得罪就得罪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那要是他将来给咱们找起碴儿来……”

“找就找吧。我就不信他一个小小的记者能翻了天去,万一不行,咱就搬,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哪儿不能干事业,干吗非得待在这儿不可?”

熊之余这话说得豪情壮志,一边说一边挥着手。尚哲义受其感染,微笑着点头答应。他起身刚起走,熊之余又喊住了他。

“对了,你得空从银行划十五万给梁小。她妹妹要承包他们厂的一个什么制花车间,我已经答应她了。”

“行。”

他答得这样痛快,似乎有些出乎熊之余的意料之外。所以,熊之余有点儿惊讶地望着他。他知道尚哲义代管着公司的财务,平时一分一厘都算得清清楚楚,多花一分钱他都要计较个没完没了,没想到这次一下划出十五万,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答应了下来。这可太让人奇怪了。他本来还思量要给尚哲义做一番艰苦的思想政治工作呢。

“这回你为什么这么大方,说十五万就十五万,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熊之余答问。尚哲义笑答:“梁小的事嘛,我皱眉头管用吗?”熊之余一想也是,梁小姑娘开了口,谁忍心拒绝她呢?他不禁朝尚哲义笑了笑,他根本没想尚哲义的话是否别有含义。

第五章

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官丽丽还没有从深圳回来。何舍之只好一个人熬着。因为舍不得花钱,这个大周末他又只好在被子里窝着。因为睡得太多,周六早晨他起床时不禁感觉有些头痛。在洗脸漱口后,他到街边小摊上随便吃了碗一元三角钱的素馄饨,搭上郊区公共汽车,前往茂林看望他的朋友杨东门。

杨东门在茂林县利用地热资源办了个养鳖场。七个月前,何舍之在杨东门的养鳖场投了二十万元。他本人没有钱,这些钱都是东挪西借来的,有些甚至是朋友们挪用的公款。这些朋友都欠他的人情,为了报答他,同时也是希望今后继续得到他的关照,他们不惜违反规定。

何舍之知道这些情况,但他装做不知道。

他愉快地想,官丽丽老在自己耳边吹风,不是说这个有本事,发了财,就是说那个有本事,致了富,老是抱怨他假清高,没本事,说起来是市报名记者,却两手空空光滋润了一张嘴,一天到晚唠叨着让他到外面去寻钱,现在他终于开始赚大钱了。

他打算先不把自己投资鳖场的事告诉官丽丽。他想等钱拿到手后,再吓她一跳,看她到时候怎么惭愧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玉壶当夜壶”。

杨东门是个农民,个子高高瘦瘦,走路打晃,像根竹竿在风里摇。此人曾因盗窃耕牛坐过二年牢。他在大狱里跟个嫖娼折进去的农学院副教授学会了一手养鳖技术,出狱后想利用大狱里学到的技术发财致富,却因为没有资金,美梦难圆。鉴于他坐过牢的历史,银行不肯贷款给他,村民互助会也不肯借钱给他。

何舍之就是在杨东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出现在他面前的。在此以前,他并不认识杨东门,只是在某次会议上偶尔听说了杨东门的情况,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或许可写出一篇像点儿样的报道,才跑到杨东门家采访的。他了解了情况后,写了一份内参。这份内参给市里某领导看到后,引起了这位领导的重视,根据我党“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一贯政策,责令有关部门对杨东门进行帮扶。

杨东门因此得到了银行贷款,对何舍之感激涕零。所以,在做了三年的养鳖专业户,自筹资金和银行贷款完全能满足鳖场资金周转的情况下,仍决定以回报率百分之五十的高昂代价接受为期一年的何舍之二十万元的投资,一是为了报恩,一是瞧明白了何舍之手里那支笔的巨大威力,想以此作为巴结拉拢何舍之的手段。在市报做一个广告得花多少钱,能有多大效果,何舍之写篇报道又是多大效果,这笔账杨东门是算得清楚的。他是一个头脑活泛的新型农民。

何舍之来得不巧,他到杨东门龟鳖繁殖场的时候,杨东门正巧出了门。据杨东门雇佣的小工说杨东门是上左良乡买鳖饲料去了。何舍之让小工引自己到鳖池边瞧瞧。离得老远他就看见一堆堆的鳖们,都趴在水泥台阶上做日光浴,这些鳖一听见脚步声,一齐慌不迭地扎进了水池。

何舍之见了,不由笑着对小工说:“有个词叫胆小如鼠,搁你们这儿,该叫胆小如鳖。”小工知道他是记者,显得很拘谨,听了他的话只是一味儿憨笑。何舍之说:“我听你们杨老板说有几池鳖再过三两个月就可以上市了,是哪几池鳖,你指给我瞧瞧。”小工就指了几个鳖池给他看。何舍之看后,问小工依他估计第一次能上市多少斤鳖。小工说:“也就是个五六千斤吧。”何舍之一下就在心里核算清楚了,即便以最保守的价值计算,一斤鳖卖一百元,十斤一千,百斤一万,一千斤呢,就是十万元,那也就是说这几池鳖上市后,杨东门一下就可以收入五六十万元,刨去费用开支,那也是相当可观的。

何舍之算清楚了账,心里十分高兴,因为他知道,自己种下的金苹果就快要到收获季节了。十万元纯利,对任何一个工薪阶层,都不是一个可以小觑的数字,足以使人心跳半天。

何舍之决定不等杨东门了。他脚步轻捷地穿过乡间小道向车站走去,一路上听见春风在头顶弹奏着杨柳,声音悠扬,心里忍不住地想,孔老夫子一听而三月不知肉味的韶乐,也不过如此吧。在这个初夏的周末,虽然心爱的女人不在身边,大概也很少有人比何舍之的心情更愉快的了!

返城的路上,经过他们曾经就读的瓜州大学。何舍之下车走进校园,在学校小花园里坐了会儿。周围鸟语花香,他不禁幸福地回忆起正是在这个地方,在同样的季节,自己第一次与官丽丽偷尝了禁果。他看着一只采花的蜜蜂想,我们的关系真是奇妙,可能是这世界上绝无仅有。我们把我们该做和不该做的事都做了,我们彼此心照不宣,我们却从未有谁主动挑破过与对方的关系。两个人之间好像是有一种契约,尽管我们谁都不曾在这份契约上签字,也未规定谁非得受这份契约的限制不可,但我们实际上都在享受着这份契约的限制。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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