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生命如此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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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生命如此多情-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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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长天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地把它们吐出来,他终于问了一句转折性的话:

“这个女的死了,都有谁知道?”

吴长天的话立即中止了李大功的抽泣,他答道:“‘只有咱们三个人知道。”

吴长天下意识地和郑百祥对视一眼。李大功又说:“还有楼上那个艾丽。”停了一下,又说:“还有……梅书记。不过梅书记还不知道已经死人了。”

郑百祥说:“楼上那个女的可以给她钱,这种女的只要给钱什么都能答应。”

吴长天低着头, 难下决。O。他一会儿觉得,这也是一条路,一会儿又在心中痛问:怎么能走到这条路上去!这时,他们都听到了前边别墅大门传来的门铃声。

铃声不大,但三个人几乎同时一惊。

这么晚是谁来了?

很快,住在门房的保姆敲开了书房的门,通报说外面来了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是来找吴晓的。

又是个女孩子。吴长天吃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到前边客厅去看一眼。走到门口,他转过身来,和郑百祥对视了半天,终于说:

“‘你先去,和楼上那个,谈谈吧。”

这大概是一个决定,一个既匆忙又必然的决定。郑百祥和李大功很郑重地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不知是解脱还是沉重。吴长天独自穿过没有开灯的黑暗的走廊,向客厅走去。他的心里也是漆黑一团。当走进灯光稀落的客厅之后,他才看到,等在这里的原来就是吴晓的女友,那个曾对他进行过理性的采访,后来又爱情至上的漂亮的女孩子!

11

会厅的空调像是刚刚被保姆打开,屋里的空气一时还有些沉闷,除了茶几上老气横秋地亮着几盏半胚半醒的台灯外,整个房间都压抑在幽暗的阴影里。然而在吴长天的视觉中,林星的面色依然光彩照人。在这位不受欢迎的女孩把他的儿子从这里夺走之后,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踏进吴家的大门。她的样子使吴长天恍地记起半年以前,她自报家门闯到他的办公室要求采访时,就是这样的姿式端坐在沙发里故做老练。相形之下,吴长天相信自己此时的模样,比半年前的那一天显然是大大地走了形,他的脸色暗淡,身心疲惫,连声音都失去了正常的光泽。

“你是找吴晓吗?”他问。

林星在他进屋后就礼貌地站起来,然后礼貌地致以问候:“叔叔,您好。”在吴长天的记忆里,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叔叔,说不清是让人舒服还是别扭。此时他的各种感触都有些麻木。他糊里糊涂地,又问了一遍:

“你找吴晓吗?”

‘“对,他在吗?’”

“他不在。”

“他说今天回来给您过生日的。”

“啊,他回来了,又走了,他的乐队刚才来电话把他叫走的。”

“‘是去和电视台的人谈拍MTV的事吗?”

吴长天思绪紊乱, 不得不竭力凝神完0,让自己的精力集中:“啊……好像是吧。”

林星一副释然的表情:“噢,那就行了,我就是来告诉他这件事的。”

吴长天应酬地笑一下,问:“你还有别的事吗?”他脸上的疲乏,声音的喀哑,都是送客的意思。他不能让林星在此逗留太久,他甚至都没有请她再坐下来。

林星倒很知趣,说:“没别的事,他去了就行了。我怕耽误他的事才专门跑来的。对不起打搅您休息了。”

吴长天顺水推舟地应道:“啊,我刚刚睡下。”

林星做着要告辞的样子,把沙发上的手包拿起来挎在肩上,她问:“吴晓晚上还回这儿来吗?”

尽管吴晓走时吴长天嘱咐过要他晚上回来住,今晚他本想和儿子好好谈一谈的。

但他担心这女孩儿会留下来等他,于是说:‘“他不会回来了吧,不会回来了。”

林星点了点头,看得出比刚才放松了些。她说了句:“那我祝您生日快乐”,便向客厅门口走去。吴长天在她跨出门时想起什么,又叫住了她:

“呕……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那件睡衣听吴晓说是你挑的。”

林星咧咧嘴,笑得很腼腆,很幼稚。在吴长天以往对她的印象中,一直没有这种孩子般天真的笑容。无论是她对他的采访还是他们的几次交谈,她基本上都是那种矜持严肃和针锋相对的表情。吴长天至此才发现这女孩子竟也有着一份让所有男人都会一见倾心的明媚。她的气质与刚才跳舞的艾丽和死去的阿欣相比,少了一层矫饰,多了几分清纯,是那种越看越好看的类型。要不然一向对女孩子不屑一顾的吴晓,怎么就死心塌地的非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呢,显然就是做了这清纯的俘虏。

女孩的笑容使吴长天对她的憎恨,无意中销蚀了三成。在这一刹那甚至还觉得她与儿子在外表上多少有几分相配。只是眼下的情势,使他不能分心去想儿子的事情。齐Qisuu書网他匆匆送走这个女孩儿,返身又回到后面的书房。他想,应当在儿子回来之前将事情处理干净,但直到这一刻,他的内心依然是犹豫不定的。他仍然感到自己还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似乎每条道路都可能引他走向历史的错失。郑百祥从楼上下来了,问他是谁来了。他说是吴晓的朋友,已经走了。他又问郑百样:那个文丽怎么样了?郑百祥就把刚刚和艾丽交谈的结果汇报了一番。

“谈妥了,给她三十万,让她离开北京。”

可吴长天觉得事情哪有这样简单,“她和那个阿欣是住在一起的好朋友,今天晚上她们又是一起来的。阿欣找不到了,别人一定会问她的,她怎么说?”

“就说从我们这儿一块儿走的,到半路阿欣说要去找个朋友,两人就分手了。”

“阿欣失踪,她又马上离开北京,岂不是更可疑吗?”‘“这种女孩,在北京没什么亲戚,也没有户口,走了不会有人问的,也没人能再找到她们。她们换一个城市就换一个名字。比留在这里让公安局叫去

问来问去得好。”

吴长天不语,看上去是在低头沉思,实际上脑子——片空白。茫然中他想起另一件更为棘手的事情,‘“那个阿欣呢,咱们怎么办?”

“让李大功去处理,他有办法。”

“怎么处理?”吴长天追问。

郑百样沉默片刻,说:“只能找没人的地方理了。可以让大功送远一点儿,离北京远一点儿。”’郑百祥说这话的表情就和他平时谈工作时那么自然,吴长天看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才颤巍巍地说:“老郑,咱们怎么干这种事了,咱们干不来这种事的!”

郑百样回避了他的注视,半天没答话,好一会JW说:“‘这不是没办法了吗。”停顿了一下,又说:“不是常说,生存是第一位的吗,为了生存,什么事都得做。

你自己不保护自己,没人来保护你。我们这些年为社会作了多少贡献,可一旦出了一点儿丑事,社会还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再说,我们也不是有意要弄死谁,可她既然已经死了,你再把她送到医院的太平间,把我们送到公安局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无非是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儿罢了。咱们一起苦干了二十年,就为了这几分钟的良心吗?”

吴长天无言以对,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是和郑百样做道德辩论的场合。郑百祥也不是不懂道德。也许难都一样,在这种你死我活的利害关头,无论什么道德品质,在现实选择的碰撞下,都会分崩离析的,谁也逆转不了。吴长天只有不再说话,他跟着郑百样走到楼后,看着他和李大功把那女孩的尸体施到游泳池旁边的更衣室里。

他跟着他们,双脚尽量避开拖在砖地上的红线一样的血迹,步步触目心惊。在更衣室里他们用她那身像丧服似的漆黑的衣裙盖住她半裸的身子和脸部。那女孩的脸灰白得像是徐了一层粗糙的蜡,眼睛还半开着,令人不敢直视。他看着他们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条毛毯,将她包裹起来并用粗绳一道一道地捆扎结实。她随身的手包、鞋子,也都拥在里面。吴长天说:“应该看看她的包里有没有身份证,以后可以给她家里寄些钱去,她肯定还有父母。”但他们没理他。李大功扛上那被裹严的女孩儿出去了。郑百祥用拖布擦洗着地上的血迹,一路擦出去。他看一眼呆立在更衣室门口的吴长天,说了句:

“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吴长天一句话说不出。默默地离开更衣室,独自上了楼。他站在没有开灯的卧室里,透过窗纱的缝隙可以看到楼下,别墅的后门已经打开了,被一束黄色的街灯照亮的小路上,停好了一辆汽车。夜晚的天空辨不出阴晴,星辰依稀,雾气股俄。

李大功吃力地把阿欣放进车子的后备箱里,拉着步履瞒册的艾丽低头钻进了车子。

郑百样没有露面。车无声地开走了。活着的和死去的,都带走了。

吴长天这才发觉,自己的五十大寿,是个没有月亮的黑夜。

楼梯响动,郑百样上来了,把卧室的吊灯打开。吴长天第一次注意到这吊灯是如此的刺目。他说了句:“别开灯。”他不想看见郑百样的面孔,也不想让郑百祥从他紧皱的额头上,看到他此时的心情。他此时最渴望的,是躲在暗处,他只想一个人沉默不语地独处。

郑百样把灯关了,说:“吴总,到书房去喝杯茶吧,压压惊。”

他未答可否,但还是走出了卧室,和郑百样一起下了楼。书房里还有一盏台灯开着。他知道这是一个无法入睡的长夜。他和郑百样无言相对,在台灯的暗影里,坐了半宿。儿子吴晓,终于没有回来。

幸亏没有回来。吴长天不知为什么,这一晚怕见任何人的面,尤其是他的善良的儿子。

清晨天快亮时他和郑百样才分别找了个卧室,躺下来休息了片刻。太阳很快出来了,秘书把电话直接打到了他的床头,问他是否还去参加特种材料公司梁总工程师的遗体告别仪式,如果去的话,需要早些起程,路上车堵得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表示要去。放下电话,他起床下楼,无心吃早饭,就叫司机备车。郑百祥也早已叫好了车子,准备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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