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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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合花-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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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少霆知道他脾气倔,另唤来一位勤务兵扶住受伤的陈营长。那陈营长本来吃这一枪心里羞愤难忍,可闻得康少霆这一语双关的深意,知道是在暗讽自己的忘恩负义。想到司令尸骨未寒,他竟还在灵前大闹,终归心虚。见有勤务兵拢过来,他也干脆顺着台阶走便是。只是同来的营长们不乐意了,暗中捅他胳膊肘,提醒他要知分寸。

正左右为难之际,王副官请梁团长进了府。梁团长一见是这个景 象,寻思这事八成是闹不下去,便不急于撕破脸。且留意到康少霆今日一反常态,毫无平日我行我素的脾性,更加断定警卫厅和康少霆勾结一气,下了套让他钻。

梁团长一皱眉,劈头就给这些个目无法纪的营长,一人一耳刮子。嫌声音不够响的,他再追加一次更重的。

“你们这些人的良心都长到裤裆里去了!居然无法无天到这个地 步!妈的——司令大仇还未能报,你们就聚众闹事,自己先内讧起来!这妈的像什么话!”他揪出负伤的陈营长,踹到康少霆跟前,“军座!在司令灵前发生这等大事,实在不能轻饶。请军座以军法处置他们!我治军不严,也甘愿受罚!请军座万勿手下留情!定须重罚!”

康少霆对于所发生的事,倒并不记怀。仍是让勤务兵掺扶陈营长先去治伤,尔后亲自请梁团长上座,说:“梁团长,既然都是自家兄弟,罚哪一个都是伤筋断骨。陈营长他们也不过是口直心快,并没有恶意,何必得理不饶人呢。现在已经是多事之秋,还是将大事定下来要紧。”他抿了一口茶,见梁团长垂首不语,继续说:“司令发丧之日我已择 好,定在下周。在此之前,军中也得有番调动。这头一桩,便是待司令安葬之后提升一位军长,做我的臂膀。人选我早已挑好,非他不能胜 任。”

“这是应该的。只是不知他是谁?”梁团长试探道。

“除了梁团长,不作第二人选。”康少霆一拍梁团长的肩膀,相当看重和他日后的合作。梁团长闻讯,自然少不得又是感激,又是讶异。但两人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康少霆要借助梁团长的人脉,梁团长要从康少霆那里揽权。即便之前再有嫌隙,此时此刻,也要摆出惺惺相惜的姿态。

更何况梁团长在接到王副官的电话前,与近来颇多往来的萧云成一起喝酒。正当他犹豫该不该来康府收拾残局,却从萧云成口中得到一个消息。南京方面早已获悉康司令的死讯,特意派遣中央组织部一位官员前来吊 。那个人,正是康司令儿时的挚友。

谁家丧宴

七日后,康府对外发丧。出殡日定在之后的第六天,以便外地亲朋好友前来吊 。因康司令生前不信神佛,康少霆并没有将灵堂设在万佛会,而是择了一间洋人创办的殡仪馆。出殡时,城内的几大交通要道全程封路,方便灵车缓行。入馆后,康少霆兄弟二人及其梁团长等人同扶灵柩入正堂。作为长子的康少霆用上等棉布沾白酒,由头至脚替父亲开光。余下修妆等琐碎事情,殡仪馆都有专人负责。馆前接待宾客收挽联的,则安排府里佣人照料。

须臾,凭吊的来客络绎不绝,省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到场。康少霆及其家眷一身孝服,跪在堂前烧元宝冥钱,边向上香的宾客谢礼。其间南京的孙委员神情最为悲恸,拉着康少霆说了不少安慰的话,又劝康夫人务必节哀。

到了正午的丧宴,康少霆特意安排最大的雅厅请孙委员等几名要 员,余下的事交由杜怀璧去料理。杜怀璧因恐康夫人过度忧伤,午饭便不和宾客们一同吃,单独找间上房让康夫人歇息。同时吩咐府里家丁好生看守灵堂,不许断了灯油与纸钱,轮流着去用饭解手。另外又安排几名伶俐的下人,专门接待迟来的宾客,桌位不够只管再添。早已从警卫厅回府的颜开晨见没有派她差事,也就懒得理会这些,随意挑了桌座 下。 

同桌的都是来宾们的女眷,有些个太太她见过,却没什么来往。再加又是丧宴,大家只顾埋头用饭。话也不多说。不免显得冷清又无趣。颜开晨胡乱扒了几口饭,想早些离场,却总感觉有人暗中打量她。她一留神,很快发现令她不安的目光,来自对面一位夫人。对方似乎也察觉被她盯上,便盈盈一笑,举杯先干为敬。颜开晨佯作不知,略喝些甜汤就下了桌。

可不知怎么,她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一副画面。不似眼前女子雍容华贵的装束,也没有珠宝地点缀。但那身简简单单地藕色旗袍,倚坐在池边喂鱼的慵懒风情,她到现在还记得。唯一不同的,印象中的小九姑 娘,如今已成孙夫人。

刚出饭厅,迎头走来一人。颜开晨别过脸。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一如当年在他的寓所前。仓促离开。薛云烬不觉停下步子,却不是为她,而是眼前那个正向他走来的女子。这个场景异常熟悉,几乎让他有些难以置信,促手不及。

小九。那个洒脱又多情的女人。多年后的今天。居然又出现在他面前。当初含泪离开,苦要着一个承诺的女人,如今却一脸欢颜。端视着他。 

“好久不见。看来,你过得挺不错。”小九浅笑,眉宇间皱起些许幽怨。

“让你失望了。实在对不住。”薛云烬亦笑。

小九不语,只一味望着他。面对旧情人,每个女人都想在重逢之 日,撞见他们潦倒的模样。以此来安慰自己,这是他们离开地报应。可这个男人,她没赢过。

“既如此,是不是得给我接风洗尘呢?”

“这是应该的。你现在落脚的地方是哪里?我方便去接你吗?”薛云烬爽快应承。

小九不假思索从手袋里掏出一个酒店的火柴盒,那是她和丈夫下榻的住所。火花上印有酒店地址。递过去时,她特意强调:“对象是你,我才肯不避嫌的。”

“有人陪着来地?”

“是啊。和我先生。”

“你先生是?”

“姓孙,南京人。”

“南京人?就是那位南京来的孙委员?可他……”

“是啊,比我大几十岁,填房嘛。”小九面无表情地回答这个她早已不觉尴尬的话题。其实跟什么人在一起,她已经不在乎了,能成个家就好。只是薛云烬不经意流露出的怜惜,还是让她有些难受。好像每次在他面前,她总会落得很狼狈。

“你是不是很同情我?”

“有点。毕竟你是个很不错的女人。”对小九,薛云烬确实存有一份好感。

“那下次就陪我多喝几杯。这个要求总不过分吧?”小九歪着脑 袋。在气氛肃穆的丧宴里,她地笑容实在太招眼。

“行。不过你收敛些吧,终究是来吊 地,哪有像你这么笑的。”薛云烬提醒她,已有抽身离开的念头。只是小九不以为意,反嘟囓一 句:“这里除了你,我谁也不认识,用不着来虚地。反正他们哭他们 的,我乐我的。哪天我要是不幸去了,你只管笑着来我坟头,我一样很高兴。”

薛云烬默不作声,这句玩笑话让他笑不出来。遇见一个痴心的女 人,倘若不是你所钟情的,多半会变得让你不堪重负。很多对爱人犯下的残忍,对她们,反而做不出来。

“算了。我知道从你嘴里问不出答案的。估计问到了,我心里反而更不好受。”小九不想破坏难得和他一起的惬意。她望了望前方,若有所思道:“云烬,刚才过去的那个女人,你怎么没认出来?”

“哪个?”薛云烬纳闷,也向身后张望。一回头,发现小九盯着他看,一脸狐疑:“奇怪,你居然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看来,你是太喜欢我了。”

薛云烬哑然失笑,不解地问:“这话从何说起?”

小九一挑眉,“一个和你不过半载的女人,你都没忘。怎么你抛弃我而选的她,偏偏却记不得?这不正说明,你爱我胜过其他嘛!”

薛云烬无话可说,甘拜下风:“现在看来,我还真有些后悔。”

“为我?如果这样后悔还来得及啊。”小九眨着眼,仿似在讲玩笑话。薛云烬心领神会,可这种暗示,他只当玩笑来听,便如当年。一笑而过。

再见到小九。是在三天后的下午。小九一通电话打入薛云烬办公 室,他立即为她锲而不舍的精神叹服。最终约在‘思念’西餐厅见面。

“还是老地方有感情。在南京的时候,我试遍了所有西餐厅,都不如这里。”小九热切地目光不住环顾四周,与久别地情人乍然重逢,往日的种种都是最美。遥想当初就是在这张桌,他笑着和她分手。直到现在奇Qisuu。сom书,她还历历在目。

但对薛云烬而言,他所能记住与女人有关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或许为了成全她沉 于过去的心愿。他始终保持着一贯温柔的笑容,对于

 间的提问,也假装他还记得似的轻点头。

虽然这是善意的欺瞒,可女人天生就有察觉男人是否敷衍自己的能力。小九即便再有幻想下去的欲望,一看见他地笑脸,也不得不抱怨:“薛云烬。你其实不必勉强自己的。我看得出来。”

“女人就是太多心。”薛云烬不置可否。心里却已认同,确实不必勉强。

“虽然我和你在一起只有半年。可你脸上是真笑还是假笑。我还分得出来。”小九似乎和他杠上,非要赌一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上次给你的火柴盒恐怕尸骨无存了吧?或许你根本没想过我会打电话给 你。不管我猜错还是猜对,陪我干了这一杯,什么也别说。”小九给彼此斟满酒。朝他举起了杯。璀璨的水晶灯下。薛云烬的面孔反而变得朦胧,看不出任何表情。甚至在干杯地时候,也一脸平静。

“看来我还是不行。”明知道遇见他。只会徒增伤感,她偏要一犯再犯。混着眼泪的酒,滋味何曾好受。“谁言——风尘女子皆薄义,只是真心未敢许。一朝为君洗铅花,不过他日赌上资。”

“你还是喝这个吧。”薛云烬给她换了杯清茶,如往昔体贴周到。小九吸口气,抹去泪水,又再续了一杯酒,笑着饮尽。其实她要地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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