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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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5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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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李贽想的,则要彪悍很多,他脑海中浮现出几个画面,大海,帆船,同伙,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那就是李老师在中举人之前的江湖生活啊……是的,李老师曾经下过海,还是一名杰出的走私贩,不过那都是倭寇泛滥之前的事儿了。

  第九卷 鬼哭神啸朝天号 第五一四章 这个老师不一般

  虽然各有所思,但两人的态度是一样的,任凭陆光祖如何询问,都不愿将心中的秘密分享出来。被问得急了,便岔开话题道:“五台兄,今天那老吏是什么来头,宏浦兄把他打了,不会有事吧。”

  陆光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借着喝酒的动作,不着痕迹的寻思一会儿,方才轻声道:“他原本是北京城的二流子,似乎跟吴部堂沾亲带故,便混进衙门来,一直胡作非为,不过有吴部堂的关系在,大家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他仍然说的很坦诚。

  李贽听了,马上激动道:“一人做事一人当,陆大人把我扭送去见吴鹏吧!”

  “别激动,别激动。”陆光祖摆手道:“若是原先,你打了他确实有些麻烦,但现在嘛……打了也是白打,吴部堂不会找你麻烦的。”

  “为何?”沈默听出些端倪,问道:“是他恶了吴鹏,还是吴鹏出了什么问题?”

  陆光祖神秘兮兮的笑道:“你猜呢?”

  “这么说,就是吴鹏出事了?”沈默沉声道。这是明摆着的,若是前者的话,陆光祖还会让他猜个什么劲?

  “是的,”陆光祖点头道:“那边已经放出话来了,如果这边敢动赵大洲,那边就拿吴万里开刀!”万里石吴鹏的号。

  “针尖、麦芒对上了?”沈默一下兴奋道:“那真该浮一大白了!”说着非跟两人碰一杯,一饮而尽才道:“开到什么程度了?吴鹏可不是阿猫阿狗,而是部堂之首、掌握全天下官员升降任免的大明太宰!

  毫不夸张的说,吏部尚书位高权重,甚至可与内阁相抗衡,岂是轻易可以撼动?又怎么会被随随便便的威胁到?

  但有道是,没有三分三,谁敢上梁山?徐党人要是没有点把握,又岂会说这种大话?

  烤肉上的油脂低落在通红的木炭上,溅起朵朵火花。

  “有道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陆光祖嘴角挂起一丝笑意道:“吴部堂的地位,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稳如泰山,不过这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嘉靖三十五年,丙辰京察之后,吏部尚书李默倒台,时任工部尚书的吴鹏接任。然严氏父子用吴鹏,皆因其听话尔——凡百官进退,吴鹏悉听命于严世蕃,无敢自专。名为天官,实则傀儡而已。

  他的权柄完全被严世蕃掌握,还要替严世蕃承担“卖官鬻爵”、“任人唯亲”、“以权谋私”这样的污名,中外人心,不直吴鹏已久矣。所以当徐党想要拿严党头面人物开刀时,他这个又大又面的软柿子就被选中了。

  “据说那边已经列了吴部堂十六条罪状,传达到麾下的科道言官手里。“陆光祖道:“如果大后天的廷议上,赵部堂有什么不测,马上就朝吴部堂开火……”

  “看来这回,”沈默轻声道:“那边要来真的了。”

  陆光祖摇头笑道“谁知道呢?喊了多少回狼来了,狼却一直没来,谁知道这回是真的假的。”

  他俩说这些上层的勾心斗角,李贽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在那老实的听着,不忍见他冷落久了,沈默对他道:“不过这些事儿,对咱们这些人来说,也就是个谈资,不论谁上谁下,咱们教好咱们的书就行了。”

  李贽笑着点点头。

  因为下午陆光祖还要去当差,三人没有久坐,吃饱喝足了便离开酒楼,陆光祖对李贽道:“宏甫兄住哪儿,我捎你一程。”

  沈默笑道:“不用了,还是我跟宏甫兄一道吧。”

  “那好吧,”陆光祖朝两人抱拳道:“再会。”

  “再会。”两人还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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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陆光祖离去,李贽也要告辞,却被沈默拉住道:“宏甫兄,咱们又不当差,何不找个地方泡壶茶聊聊?那么早回去干什么?”

  李贽支吾一阵,实在不好意思骗沈默,便道:“我下午还有补习课,得赶过去了。”

  “什么补习课?”沈默问道。

  “实不相瞒,”李贽面露尴尬道:“这次来京里,便已经囊中羞涩了,又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不找点活儿干,非得全饿死不成……只好重操旧业,给人进行考前辅导。”

  “今年又是大比之年,”沈默笑道:“想必收入不错吧?”

  “差,太差了。”李贽却大摇其头道:“京城这里竞争太激烈了,说出来大人可能觉得荒谬……现在京城的辅导业,全被翰林院、国子监、詹事府这些地方的官员包围了,他们清一水的进士出生,还有不少翰林、庶吉士,我这个小小的举人,哪能入得了北京人的法眼?”

  沈默闻言道:“你说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二,不知如何安慰李贽,只好道:”放心吧,是金子总要放光的,等这次秋闱过后,宏甫兄就该名噪京城了。

  “承大人吉言了。”李贽挤出一丝笑容,便拱手道:“在下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

  沈默却笑眯眯道:“唉,久闻宏甫兄授课别具一格,反正下午无事,我就跟你去听听吧。”

  李贽苦笑一声道:“不过是些陈词滥调,有什么好听的?”

  “国子监不就是教这些“陈词滥调”吗?”沈默坚持道:“你就当是领导审查吧。”国子监司业,管的就是教学这一块,李博士自然无话可说了。

  李贽带着沈默出了正阳门,到了北京外城……无论过程如何曲折,在严阁老的主持下,北京外城墙已经彻底修好,京城的中轴线也由正阳门延伸至永定门,北距钟楼长达十六里,使原先就人烟稠密的正阳门外,就更加兴旺起来了。

  事实上,因为内城房价物价越来越贵,许多贫民都将原来的房子租出去或卖出去,自己搬到外城来居住……加上外地进京讨生活的,甚至低级的京官,但就人口数量而言,外城已经超过了内城。

  沈默跟着李贽一路走来,之间低矮的房屋鳞次栉比,大街上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比起当年他第一次进京的时候,外城显得正规了许多,显然那道城墙安定人心的作用,要远超其实际的防守意义。

  跟着李贽从大街上拐过几条胡同,便到了设在一户人家院里的私塾中。到了地头一看,李贽显然是太谦虚了,满满一屋子学生都在那翘首以盼,显然生意还是蛮好的。

  李贽也是意外,道:“怎么这么多人?”

  便有学生道:“他们是我们学里的同窗,听说先生能押中试题,又特能侃,所以都想来跟着听听。”北方人就是实在,也不知道说的委婉点。

  李贽呵呵一笑道:”那就听吧。”再看沈默时,见他已经悄无声息的坐在最后一排,看来真是要像模像样的听课了,只好不再管他,清清嗓子开始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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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记着有沈默听课,还一直收着讲,只是讲一些考点,以及今年的命题趋势之类,虽然专业,却很枯燥,让沈默有种回到当年参加考研辅导班的感觉,昏沉沉的快要睡着了。

  但讲了小半时辰,李贽渐渐进入了状态,早忘了沈默是哪根葱。言语间开始恣意激扬起来。下面有个新来的生员问他:“我们先生说,学问一道,考的全是苦功夫、死功夫,来不得半点侥幸,李先生这样取巧真的有用吗?”

  “是个听老师话的好孩子。”李贽其实跟沈默差不多大,比在座的一半生员都要小,此刻却老气横秋的教训那明显大不少的生员道:“当年我也跟你一样傻……对了,你考中秀才年庚多少?”

  “三十有二……”那生员有些脸红道,这个年纪对生员来说,确实有些超龄了。

  “那太巧了。”李贽促狭的笑道:“我正好是你的一半。”那生员脸更红了,低下头听李贽继续道:“不是我自夸,当年本人小时候,也是有神童之名的,又还算用功,文章写得人见人夸,所以才十六岁就中了秀才。”说着叹口气道:“但之后不知道怎么了,我的文章就是入不了考官的法眼,连续两次秋闱都落了榜。”

  这屋子里在座的,得有一半有过秋闱落榜的经历,闻言心有戚戚,均觉得感同身受,便听李老师感情真挚道:“为此我也曾苦闷过、彷徨过……而且连考几次失败后,我感觉越发没了心得,天天头悬梁,锥刺股,琢磨老琢磨去,也学不出个所以然,甚至一度准备放弃了。”

  众生员已经完全建立起了同情心,几乎齐声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考中的?”

  “后来呀,后来我就顿悟了。”李贽把垂到胸前的皂条撩到脑后,一脸得意的笑道:“当时我就想,反正好好写文章也没人赏识,再说那些有眼无珠的考官,也不可能看尽天下文章,如果我要是把命题的规律摸清楚,猜到考官都会出什么题,再找些前人范文背一背,不就万事大吉了?”

  “后来呢?”大家一起问道。

  “后来我就在海边背了整整一年的范文,将五百篇文章背了下来。”李贽道:“然后去参加乡试,拿到考题一看,押中了!这道题是我背过的,于是乎,细细研墨,慢慢提笔,优哉游哉的写下来,大热天一滴汗都没出。然后等放榜那天,果然高中。”

  众考生一起发出羡慕的“啧啧”声,均觉得李老师有够狗屎运。

  李贽却笑道:“如果仅我一人用这种法子考中,那你可就算我侥幸,但我已经教了两届学生,但凡认真听话照着做的,没有不中的,而且不仅我老家福建、就连临近的浙江、江西,近两届乡试的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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