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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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14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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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臣子,要为国尽忠!”高仪痛心疾首道:“不试过你怎么知道?”
  
  “今天这个情形,高阁老明显不想多事,”沈默两手一摊道:“何况皇上御前,又当着太子和二位娘娘的面,我们做臣子的岂能公然唱反调?”
  
  “归根结底,你就是怕得罪未来的皇帝和太后!”高仪算是听明白了,气得浑身发抖道:“我们是国家的大臣,不是皇家的奴才!沈阁老,你忘了自己的本分就算明知不可为,也要……咳咳……”他本就病重,这下又气又急,剧烈的咳嗽起来,连话都说不了了。
  
  沈默见状赶紧上前去扶,却被高仪甩手推开这位向来温和的高阁老,把满腔怒气都发在自己的恩主身上,一脸鄙夷道:“我担不起!”说完便拄着杖踉踉跄跄地离开了,抬舆的太监们想让他上轿他却理都不理,一直从乾清门走出皇极门,才眼前一黑,仰面倒地。
  
  亏着沈默一直让人跟紧,赶紧从后面扶住他,这才没有摔到。太监们七手八脚的把昏迷过去的高阁老架上轿子,为首的向沈默请示道:““您看往哪儿送?”
  
  “送家去吧。”沈默看看在昏迷中,仍然紧皱着眉头的高仪,心生歉疚道:“高阁老这身体,哪还禁得住熬。”
  
  一直望着太监们把高仪抬出午门去,沈默才把目光转向乾清宫方向,两眼中杀机一闪即逝,便恢复了起先的面沉似水,迈步回到了文渊阁。
  
  刚到门口,便见高拱的随班舍人匆匆出来,险些和他撞了个满怀。见是沈阁老,那舍人口中道歉连连,脚下却一点儿没慢下,转眼就跑出去老远。
  
  沈默摇摇头不去计较,待进了正厅,只见张居正和张四维在那里,他问起高拱,张四维道:“高阁老在直庐休息呢,说是等您回来了,请您过去趟。”
  
  沈默点点头,便穿过文渊阁,来到高拱的跨院,只见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右臂支在桌上,撑着身子,手指揉着眉心,在那里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高拱睁开眼,虽然两眼红肿,但眼神中透出的冷冽,代替了在乾清宫中的悲怆。
  
  “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沈默一坐下,高拱劈头便问道。
  
  “这里面有蹊跷。”沈默淡淡道,对高拱装傻自取其辱。
  
  “是,这里头肯定有蹊跷。”高拱重重点头道:“虽说皇上已经病入膏盲,但今天早上还接见我们,怎么可能到下午,就弥留了呢?”说这话时,高拱满口的苦涩,想到隆庆对自己的诸多依赖,君臣情若父子。如今皇上就要大行,他突然觉得失去了支撑,心里空落落的,有着说不尽的惆怅和苦涩:“而且那道遗诏也大有问题,皇上前些日子还说‘甚事不是宫人坏了’,怎么可能转过头来,又违背祖宗法度,让中官领受顾命呢?”
  
  “翻遍二十一史,就算是晚唐也没这么荒谬过!”高拱愤怒的一捶桌子道:“皇上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干不出这种大不韪的事儿!”说着咬牙切齿道:“一定是有人矫诏了!”
  
  “没有证据,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沈默轻声道。
  
  “我怎么没有证据?!”高拱道:“我有人证!”说着便向沈默,讲起门生告诉他的一件蹊跷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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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高拱的门生韩楫,作为招待宾朋的半个主人,酒席刚开始,就已经被灌得烂醉。但因为皇帝突然发病,内阁命各衙门长官全都回衙值班,他这个六科之首,被人从床上拖起来,匆匆回到宫里。但是酒劲上头,喝了茶吗,也喝了醒酒汤,依然晕晕乎乎,只好跟几个科长打声招呼,出去走走,醒醒酒再说。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突然兴致大发,专走那些寻常不走的路,沿着会极门侧的砖道,走了数百步,便到了文华殿的正门文华门……他毕竟还没昏头,知道不能往里走了,于是在门卫警惕的目光下,若无其事的走到文华门边的一片花圃前,装模作样的欣赏起,那些开得正旺的紫烟朱粉。
  
  他本想站一会儿,让那些门卫不再怀疑自己,便闪人了。谁知忽然,他瞥见一个人正顺着墙根,猫腰往文华门快速行去,身形几乎完全被花圃挡住,若非自己站得近,肯定也看不清。
  
  ‘这不是姚旷么,他来这里干啥?’干纪检的一般都有职业病,又是这样紧张的关节。韩楫仔细一打量,发现竟是张居正值房里当差的舍人,平时最得张居正信任的姚旷。
  
  姚旷仿佛唯恐别人认出来,一直低头走路,没有发现韩楫在盯着自己。
  
  待他走进了,韩楫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吓得姚旷打个激灵,抬头一看,心里叫苦不迭……自己已经够心的了,却万万没想到,竟在这里碰上高拱的狗腿子。心里一慌张,面上强笑道:“啊,是韩科长,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你。”
  
  韩楫见姚旷手中,拿着一个已经缄口,”足有寸把厚的信札.似笑非笑问道:“姚老弟,你手上拿的什么?”
  
  “是张阁老让我送给司礼监的。”姚旷强笑道:“司礼监没见着人,孟公公又在侍奉皇上,只好来这里寻冯公公。”
  
  “怕就是送给冯公公的吧!”韩楫冷笑一声:“姚旷你休想骗我!”
  
  做贼心虚的最怕搞纪检的,姚旷站在原地不做声,但那忸怩不安的神态,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思。
  
  “上面写的什么?”韩楫追问道。
  
  “封着口呢,我不知道。”姚旷哪敢再和他纠缠,赶紧敷衍一句,便飞也似地进了文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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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五章 奇怪的沉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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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出了这么多事儿,我也一直没得着机会质问,本想日后再计较,直到方才在乾清宫,我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是张居正代冯保拟的‘遗诏’!”高拱愤然道:“他张居正居然敢越过我等妄拟遗诏!自古有国以来,曾未有宦官受顾命之事真是耸人听闻!分明是这厮欲凭藉冯保,内外盘据,窥伺朝廷,盗窃国柄,故以顾命与司礼监!”顿一下,愤然道:“你看吧,孟和已经完蛋了,下一步,他们肯定要把冯保扶正!”
  
  “……”沈默点点头,默然不语,高拱却深深叹息一声道:“你肯定要问,既然我心知肚明,为何方才不据理力争呢?”然后他看似对沈默解释,实则是让自己好受些道:“一来,皇上弥留,我怎么忍心让他看到内外争执,不能瞑目?二来,我又没有铁证,安敢在大内敏感之地,据理力争?你也看见了,高仪不过说了句公道话,那李娘娘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让人怎么讲理?只能平白恶了太子和两宫太后,还不如权且忍下,再作计较……”觉着自己的语气太软,高拱猛地一掀胡子,恢复了往日的固执与傲慢道:“堂堂宰辅岂能在宫掖起争执,庙堂之上才是我等用武之地,且看我等如何以堂堂正正之师,将宵小之辈踏于马下!”
  
  “江南,”高拱说着殷切的望向沈默道:“你我同为顾命,值此妖氛弥漫之际,当和衷共济,拨乱反正,不能让那些奸人得逞!”说着他对沈默指天起誓道:“过去多有得罪,都走出自那荆人的挑唆,也怪我有眼无珠,让你受委屈了,日后我若再对你有算计之心,叫我生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
  
  “元辅言重了。”沈默摇摇头道:“我岂是那种不识大体之人,当此社稷动摇之际,自然唯您老的马首是瞻。”
  
  “这才是我大明的定海神针啊!”高拱无限欣慰道:“只要你我能坚定地站在一边,就不怕有宵小作祟!”他又压低声音道:“刚才我已经派人出去,命刑部火速到孟和外宅中,捉拿那‘胡神医’归案!”
  
  “哦……”沈默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道:“这是为何?”
  
  “我看皇上的病落到这般田地,就是这个胡神医乱用虎狼之药所致!”高拱愤然道:“而此人又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和引进宫里的,所以每和对皇上的病难辞其咎!皇上曾对你我言道‘甚事不是宫人坏了’,又怎会让他领受顾命呢?”他冷冷一笑道:“这就是冯保矫诏的漏洞所在——他得先让孟和领受顾命,然后再李代桃僵。现在我就要先坐实孟和的罪名,让他鸡飞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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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司礼监值房中。
  
  尽管乾清宫那边火烧眉毛,冯保还是抽空挪脚回来一趟。昨日收到了姚旷送给他的密信……姚旷手中厚厚的信札,只是一般的文件而已,真正的密信,其实藏在他的口中,用蜡丸封着,以防万一被外人截下来。
  
  冯保捏开蜡丸一看,见是张居正在预感到皇帝即将大行后,所做的各种安排,登时大喜过望……冯保这些天来,一直等的就是这个,可惜张居正是个不见兔子不撤鹰的角色,直到心里笃定了,才把早就打了无数遍的腹稿和盘托出。
  
  冯保正愁着无计可施,在看了张居正大胆缜密的安排后,自然是言听计从。靠着张居正这招、先发制人死中求活的反制之策,在经过这惊心动魄的一天后,竟真把极度被动的局面扭转过来!
  
  现在,对他们最大的威胁,也是高拱最大的倚仗,隆庆皇帝,已经不可能再醒过来了,事实上,皇帝的生死已经操之于他的手中了……而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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