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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还健壮呢！”
“不。我自己知道。只是，我死有不甘。本来我早就从泰山上跳下去，一了百了。却意外的还活着。于是我就活着吧，活着等一个契机，等一个奇迹。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在泰山等了一天有一天，一年又一年，一个十年又一个十年……我天天去泰山等着我的玉起变化……等它发生奇迹。现在，我已经老了，没有什么可等的了。只等着死亡快来，等着下一个轮回……”
“殿下……”周亚君哭在地上。
明珠把玉递给他：“把这个放回东苑孝王的书房，好好收着。给有缘的人……”
“这是您贴身的宝贝，殿下。”
明珠摇摇头：“我这么老了，我已经不想回去了。”她裹紧袍子，“起风了，送我回去。”
“诺！”周亚君扶着明珠，往官道上走。
“殿下，您在这稍等，我去把马车驾过来。”
明珠点头。
他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殿下，我原名叫周发。您以后要是想起来要去长安找我了，就说找周发。可别错了。”
他干瘦的身影在跑下官道，进了树荫中。
周发？
明珠惊在原地，久久不动。
过了许久，她才听到身后的群马奔腾的声音。
她会过神的时候已经晚了，急驶的黑马已经来到跟前，她来不及挪动脚步。
黑马的主人在即将相撞的一瞬间拉住马缰，黑马一声嘶叫，前蹄腾起。
马蹄落下的那个瞬间，她看见了黑马的主人——
她直直的盯住他，忽然如五雷轰顶，过去的一切涌面而来！
西下的太阳，在年轻的将军身上打下一层昏黄，如同记忆的颜色。
——脸颊窄长，下巴有一条英挺的曲线，他的眉毛到发迹线的距离正好是她的一个手掌的宽度……她曾经亲手丈量……——
马蹄着地，少年将军侧着的身子随黑马颤动了一下，他回头看着明珠，五官在冲着太阳，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
——他的鼻子孤傲的立着，眼睛里含着他一贯的不羁，嘴角倔强的上抿……——
看她一动不动，他开始不耐烦，眉毛皱起来。
——他喜欢皱眉毛，当他面对一场难赢的战争，或是陷入僵局的棋戏，甚至是她难解的发髻……——
明珠哭了……
少年将军不然。他轻轻瞟她一眼，策马绕行，绝尘而去。
……
……
曾经直死不渝的爱人呐，魂牵梦绕了三十年的爱人，竟在一瞬之间陌路而过……
五十五岁的明珠遇见了十九岁的霍去病。思念了三十年的人，竟在三十年后再见，同样一个年轻的他。
——造化弄人。她已是苍老懦弱，他却是血气方刚。
如果明珠再回到二十岁该多好，那时的明珠，年轻的。可是她还能陪他到结束吗？这样策马远去的霍去病在生命的尽头是不是还记得曾经有她这样一个人？
……
要落山的太阳把明珠的身影拉的细长细长，明珠试着移动双腿，朝他的方向追去。
可是步子太慢。蹒跚。
她早就老啦。
直到他的身影再也不见，明珠俯身蹲了下去。如血残阳中，她的姿态正如每一个老妇人：一手着地，一手扶膝盖。屁股慢慢试探着着地，动作缓慢迟钝如一颗干枯婆娑的老树。她用手掌碾去泪花，脸上的皱纹被青筋老手揉搓，皱纹越发密集。
她瘫倒在官道上，呼吸变得困难，她感觉到了死亡的脚步。伴随而来的，还有她一生最美的记忆——
——戎装的将军和白衣的佳人¬；——大将军府后的那片芦苇地里，他们促膝长谈；深夜的长安街上他们骑马游荡；月色撩人的西楼居室中，他们缠绵低喃；荒凉干洌的河西草原上他们同生共死……
那是一些梦吗？
泪水如江河般汹涌奔出。
自己活了一辈子，日日夜夜感叹霍去病的英年早逝，绞尽一切的办法希望能改变事实。
她等待奇迹，等待回去。
她等了三十年——
而今当年轻的霍去病出现在业已苍老的明珠面前时，她才明白，这弄人的时空啊，让她为其活了一辈子！——明珠年轻的时候他年轻着，当明珠已经白发苍苍即入黄土的时候他还是年轻的！
一直被自己惋惜的短暂，竟是生命中唯一的永恒！
泥土的味道越来越重，它们从脖子涨到鼻唇。那些腥甜的味道……
香樟树的洌洌清香越来越浓醇，长草乱舞的路旁，一枝小花倔强的伫立——那是一朵玫瑰吗？恍惚间，她回到西楼……
五十几年的人生，在眼前闪过。她再次想到梁王，甚至同学李敢。
泥土即将湮没她的那一刻，她笑了。
三十年来，唯一一个真心的笑——恬静温婉，一如从前。
她感激这宿命，她一生何其短暂，上苍竟如此厚待她。三生有幸，经历两次同样的时光，两场宿世的缘。五十年的记忆如沉了深海的水，随风轻摆，却无力起浪。
她该感恩的，一切的等待与煎熬，一切的痛苦可磨难，都不算什么了。这三世不一样的风情，她是用几生的幸运才能换来的？
她三生有幸。
汉元狩元年四月，梁孝王妃明氏薨，享年五十五岁，葬于硭杨山。
…………………………完…………………………
后记
从暑假到寒假，半年的时间里写了十八万字，不论如何，这是一个收获。
很早就想写霍去病，那是心头的爱。
中国千万年历史里头挑出来的完美的白马王子。天才将领和纨绔子弟，少年早成和英年早逝，每一样都是良好的幻想对象。——原谅我对他的爱不够崇高，对他的敬佩不够纯洁。
因为很爱，所以难以下手。
徐克最爱《神雕》，所以不拍神雕。也许我没有徐克那么深刻，我还是要写一部霍去病的爱情故事。这个故事一定是千古绝唱的，一定是肝肠寸断的，一定是独一无二的……
你知道，因为无知或者其他，我们喜欢给处女作添加太多的负担，以至于用力过渡。——至少我是这样的。
于是我开始幻想一个故事，霍去病爱的女人是什么样子？他那么年轻就去世，那他爱的人会怎么样？我不能写他二十四岁之后还活着，那不是Happy Ending而是悲哀。霍去病的传奇性还在于他的英年早逝——在最绚烂的时刻死去而逃过了英雄迟暮。
他的女人一定是爱他的，足足的百分之一百的爱，没有半点瑕疵。但是他们的爱情一定要曲折才有趣，要不然哪来故事与传奇？怎样才能曲折？
时间，是无法战胜的强者，我决定让这段爱情受时间挫伤。
时间是世间最美好和残酷的东西。
以前时候，看王家卫的《东邪西毒》，触动了我，严格来说那是一种悲哀。这部片子英文名字直译后是——《时间的碎片》。
时间是支离破碎的，一分是一分，一秒是一秒，永远不能整合。然而又是规律的，永不错乱。
爱情与时间，这是我想要表达的东西。
穿越，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表达时间的载体。
我开始写了，边写边发。到现在这个小说还只是一个未经修整的初稿，或者仅仅是一个完善后的想法。
所以它避免不了很多的不完美：
首先，现在很明显的前半部分的文风和后半部分的文风不统一。这段时间看王朔，那么文笔就不自觉的调侃一点；明天看了沈从文，那么文笔就会变得温情一点。自己的文风很容易就变。需要自己大量调整。
第二，是情节上的不太连贯。有些情节的转变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好好的顺一下，仅仅是为了某些场景而写。
第三，把握的度不够好。比如，有些地方想写的隐讳一点，却发现有些大大们反映看不太懂。
第四，节奏没有按故事的发展，反而按了我自己写文急与不急得情绪来的。比如前面章节就写的急，发展快，因为我想让明珠早点与霍去病相爱。后面也写的急，因为我自己也想早点出结局。
最后，是结局的问题。这本来是我最自信的地方。因为这个构思而得意。
然而，共同成长的感觉真的很好。：）
这半年里，有很多的人一直跟过来，从最初的游来游去，到现在的坠夜、佳佳、gigi，milo，很多人来了又走了，然而有一些一直都在，比如allyshiyi；比如枫叶；比如火火烟，惊鸿，小猫，陌上，袖。
每当收藏数多一个，我就快乐一下，少一个，我就难过一会儿。每一个鼓励我的字，都让我开心。我认真看留言的每一个字，然后回头看。
现在，看见有100多个人收藏了这篇文，那么，也许就会有100多个人会偶尔想起它。
成就不大，却很满足。
即使这篇文的构思与结局不会让所有的人都满意，但毕竟是只属于这部小说的，是我的。
最后，谢谢那些熟悉的名字——丹青，renee，路人甲，fly，rebecca，泡泡儿，雪，777，风于沂，金坚，juzi，fan，人参宝宝，一，luren，千年之恋，流云……很多很多。
谢谢坠夜的长评。
这篇文的修改会很慢，甚至我近期内不会再动它，所以想要电子稿的朋友要等很长的时间。
格格巫，于2007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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