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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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一棍-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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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喝一声:“卑鄙!”

双手已挟住那件“暗器”。

他拍住暗器时,已戴了一双黑色的手套,这手套能保万毒不侵,同时,他一看“暗器”

来势,已不敢轻敌,一抓之间,也用了全力,可是,他虽合住了那物,但身子仍给带动了一步半。

只一步半。

但那已非同小可——暗器的大祖宗唐门里的好手居然在全力全神接暗器还得占了下风:

不过,更令唐七昧震惊的是:那“暗器”连他也没见过!

——连他也断断使不出来。

因为,那只不过是一条丝穗!

——一条剑愕上系的那种丝穗。

一条红色的穗!

一条剑穗,居然能隔空打人,且把唐七昧带跌了一步半!

——而唐七昧居然找不到发出丝穗的人!

那是什么人!

这是何等骇人的功力?

这算哪门子的暗器手法!?

暗器没有打着张三爸。

唐七昧已替张三爸双掌挟住了暗器。

——尽管那只是一条剑穗。

但这剑穗依然改变了张三爸的命运。

原因是:张三爸也感觉到背后部有暗器袭来。

他那时正要决定进退。

——进还是退?

——反守还是急攻?

但就在这节骨眼下,既后头有暗器袭至,他已不能选择后退了。

只好迫进。

——惟有进攻,他才能让替他护法的唐七昧及时解他之危。

他深信唐门暗器好手唐七昧一定能解决这暗器的。

果然。

唐七昧不负他之信任。

可是他自己却身陷危境。

绝境。

他不退反进,原已极迫近米苍穹,现到可更贴近这老太监了。

棍子还在上空盘旋飞舞。

然而米苍穹却出手了:用指。

他右手中指如棍,一指扑下!

——“指棍”!

原来他真正的要命的棍法,是手指的棍!

张三爸情急之下,竭力想避,但米苍穹左手食指运指如风,尖嘶而至,已迅速在他胸腹之间,划了一下。

只划一下。

——轻得就像轻轻的抹了一下。

然后米苍穹就身退。

立即全面、全速身退。

他在退身时,他身后四名为他“掠阵”的小太监,已为他接住了刚落下来的棍子。

米苍穹退身、立定,他苍黄着发,蓝着眼,左手指天,右手指地,全身散发出白色的烟雾,那阵子老人味,竟一下子使全场的人,都闻得到、嗅得出、感觉得十分强烈。

——好像那不是人,而是兽,不然就是魔,或者是山魈夜魅什么似的。

但绝对、不是、不是、人!

张三爸仿佛怔了一怔,甚至愕了半晌。

他双手捂着胸腹。

没有动。

也好一阵子没有声。

大家都静了下来,凝视着他,全场像针落地的声音也清晰可闻。大家都屏住了呼息,气氛似凝成了冰。

人人都难免会有愤怒的时候。

每人表达他怒愤的方式都不同。

然而,张三爸却采用了这个方式。

他笑。

当然,他的笑竟充满了悲愤,所以是一种:怒笑。

“……好棍法!”

说完了这句话,张三爸摇摇欲坠。

他的徒弟女儿何大愤、梁小悲、张一女全部窜了过来,扶住了他,只是他胸腹之间,血旧旧地流了出来,也只听他衰弱他说了一句:“我是决斗而死的,不必为我报仇……不必结此强仇……”

血如泉涌。

张一女想用手去捂,一下子,手都浸得红透了,手指也沾在一起,但血没有止,反而涌得更多。

那血竟流得似像小溪一般的快活。

何大愤马上在伤口撒上金创药。

可是没有用。

金创药一下子就给血水弄湿了也冲走了。

梁小悲立即封了张三爸身上几处穴道。

但也没有效。

血照样流着,且发出款款的声响,滔滔不绝,像许多孩童的精灵聚在那儿愉快的沐浴着。

仿佛非得血流成河,不止不休不可。

唐七昧一看就知道:完了。

——救不活了。

他更震讶的是:怎么一个老人家能流那么鲜那么猛烈的血!

——多得他从未见过,也听都没听说过。

那血浸透了张三爸的衣衫,染红了张一女的玉手,又流过石板地,还像是一路欢胜狂欢似的流着、淌着,流窜过温宝的尸体时,仿佛还有灵性,打了个转,径自流向正站立不动、一手指天、一指指地、蓝目苍发的米苍穹,仿佛要血债血偿似的,一路向他足部流攻过去,且带着鲜活的艳色,和鲜明的轨迹。

那血折腾扭动,不像是一场死去的代价,反而比较像是节日时酬神谢恩的庆贺。

——也许,张三爸这一辈子帮的人太多了,救的命太多了,行的善太多了,所以他的血才会那么多、那么红、那么有活力吧?

唐七昧只好为眼前这么不可思议的映像作出了自我安慰的解说。

然而,这时,张三爸溘然而逝。

他的脸上似还有笑容。

至少,那确是半个诡奇的笑意。

他的生命,仿佛不是消失的,而是流逝的:随着那血,一路流去。

七、怒啸

米苍穹缓缓的收回了一指朝天、一指笃地的手。

他屹立在那儿。

发色苍黄。

他的眼已不那么蓝了,但身子微颤、微微抖哆着。

他接过了那四名小太监递来的棍子。

他横棍屹立在那里,不大像一个刚杀了强仇大敌的嗜血野兽,反而像是一个面对洪荒猛兽迫近的老人。

一个没有了、失去了退路的老人。

他杀了张三爸。

他等于同时:一、得罪了所有的白道武林人物。

二、跟“天机”组织结了死仇。

三、与“风雨楼”及王小石结下不解之恨。

他不想这样。

他也不要这样。

他更不喜欢面对这局面。

——他一向“老奸巨猾”,甚至当这四个字是对他这种老江湖、朝廷大老的一个最高赞美。

可是他犯上了。

不是他要杀的。

他知道是什么“事物”造成他身陷于这局面的。

——那“剑穗”要瞒过在场所有的人不难,但却仍是瞒不过他。

他知道是谁发的“暗器”。

他知道是谁把他今天迫入了这条路。

所以他生气。

愤怒。

他发出啸声。

怒啸。

他不服气。

可是,“天机”的子弟更不服气。

更加愤懑。

因为太监杀了他们的“龙头”。

——这老贼杀了他们的师父、恩人!

他们怒啸、狂嚎、咆哮,且一拥而上。

他们矢志要把这老阉贼乱刀/剑/枪/暗器……分尸,才能泄心头之仇。

米苍穹的眼瞳重新剧蓝猛绿了起来。

他挥舞着棍子,竟发出了一种类似高山古寺的钟声,洪洪的响。

他已没有退路。

他要杀人了。

——已杀了这两个人,等于是跟“金风细雨楼”、“老字号温家”、“天机组”及所有的江湖豪杰结下深仇,没办法了,只好以杀止杀,以暴易暴。

该流泪的时候,不妨声泪俱下,不惜老泪纵横——只要还能打动得了人。

但到非流血不可的时候,那就让他血流成河吧!

米苍穹气蓝了的眼眸里,最先留意到的是方应看。

——方小侯爷,手按他腰间赤红色的小剑,居然笑着:微微笑着。

吃吃的笑着。

就像他刚刚吃了一块世间最好吃的豆腐,而且还是最美艳的小寡妇卖的、最好吃的一块豆腐——而他还是把整块都吞到肚子里去。

并且没有人知道。

但还是有人知道的。

至少米苍穹现刻就知道了:他已是给搭在弯上的箭,不管他愿不愿射出去他都只得射出去。

只是他不明白:不明白对方为何要把他给搭在弩上?

他的棍子已不朝天。

而是朝着人:冲来的人群。

他忽然闻到一种气味:腐臭的老人味,像潮水一般的向他涌来,快淹没了他,连他自己也快变成一具腐蚀了且只会发出臭味的尸首了。

就在这时,忽听马蹄急响,有人大吼:“住手!”

双方不得不一时住手。

因为下令停手的,除了蔡京的儿子蔡倏之外,还有一个黑白两道都十分尊敬的人:四大名捕中的“冷血”:冷凌弃。

他们手上不仅有蔡京的手令,还有御赐的“平乱决”。

官兵和“有桥集团”的人都立时不再打下去,但群雄中“天机”和“老字号”的人复仇心切,却不肯罢手。

——只要他们不肯收手,劫囚群雄说什么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在白道武林而言,“不讲义气”、“临危背弃”是罪大恶极的事,他们可不愿为、也不敢为的。

这也许是黑白二道最大不同之处,尽管都是武林人物,甚至也是不法组织,但白道中人(例如“金风细雨楼”的弟子、“连云寨”徒众、“毁诺城”的人、“小雷门”的子弟、“天机”杀手……),他们一不为私利而动武,二不作不义不公之事;因这两项戒守,江湖上才分成了黑白二道……

谁说正邪之间毫无分界?

有的。

——只不过,不是以别人(通常是掌握了权力的人士)分派好了的,不是自封自赐的,而是公道自在人心。

冷血知道“仇深似海”的心情,也知道“血债血偿”的愤恨。

他知道自己不该挡住这些人。

但他也没有选择,——牺牲已很够了,谁都不该再牺牲下去的了!

他是个捕快。

他本来的职责:是帮好人将恶人绳之以法,除暴安良。

可是现在却不是锄强易暴的时候。

他现在更重要的是制止更大的杀戮、停止更多的流血、终止更可怕的牺牲。

一见那些红着眼、亮着利刃、狂吼着、只不过稍稍一停又冲杀上来的人群,蔡倏早已吓得打马退到丈七、丈八外去了。

惟冷血不能退。

他一退,群豪就得面对米苍穹。

——这老太监是京城里武功最高深莫测的一人。

群豪纵使可覆盖杀之,也一定会付出恐怖的代价:——这代价太大了。

——这代价不该付。

——这样格杀下去,就白白浪费了王小石牵制蔡京于“别野别墅”之苦心了。

所以冷血不但不退,且长身拦于人前,长啸道:“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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