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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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觉晓-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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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奴婢不敢领赏。”

“赏要领,恩你也可以报,好好做,醒春山庄不会亏待了真心付出之人。”选她给眠儿做丫鬟,也正是看准了她的报恩之心。这偌大的庄里,除了他外,需要更多实心照顾眠儿的人。

“奴婢遵命。”

主子颔首离开,丫鬟对着了颀长背景,终不再压抑满怀情愫,双眸深情相注。

九 鬼谎

“大哥,慕朝想请教,那位被您安排来的官老丈,和大哥是何渊源?”

元慕阳皱眉,“哪个官老丈?”

“就是大哥两天前安排到成衣铺里看门的那位官老丈,还有个女儿也进了铺子打杂。”

女儿?“是从南居茶肆领来的那对父女罢,原来姓官么?”

元慕世一愣,“大哥不认得他们?安排他们进铺子,只是行善?”

“为什么会特别提起这个人?”

“那位官老丈今儿个上午偷拿铺子里的两套成衣,被人捉住,他说自己是大哥的贵客,哪个敢错待了他,就等着大哥的重罚。”

“会有这种事?”他曾和那老丈打过一个照面,垂着眉,耷着眼的一人,普通得随处可见。

他不介意多供一个人吃饭,只要对方有一份感恩之心,即会积存善意,善意积少成多,是为福荫。他的福荫是给眠儿的。

但是,如果受恩的是一个得寸进尺不懂感激的刁民,他便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不是什么贵客,你看着处理罢。”

“把他们赶出去么?那位官老丈还说了什么如果他没了饭吃,第一个先卖女儿的话……”那口气,似乎大哥该对他家女儿合该很在意似的。为此,他还特此扫了那女子一眼,相貌平凡得连庄里的一个大丫头都不如。

元慕阳眉峰蹙拢,“这种混账话也说得出来?”卖女儿么?卖那个面黄肌瘦的女儿?那小丫头能值几两银子?

“那,小弟这就去处理了。元家不与人结怨,给他们十两银子做个小生意去,如何?”见兄长点头,元慕世立起来请辞。

元慕阳眉头始终皱着,厘不清突然纠结在心头的不适因何而来,莫名驱使之下,叫住二弟脚步,“慕世,我随你一起去看看罢。”

“您为何要偷人家的衣裳?您缺衣裳穿哦?”

“你少管!”

“您当我乐意管呶?”真是,也不看看他们现在是人耶。是人就要脸呐,做爹的偷东西,做女儿的还能脸上有光不成?

“阿六。”

“……爹,请叫我女儿。”那么难听的名字,不管做人做鬼,她都不想要。

“阿六。”既然她这么乐意叫他一声“爹”,当爹的当然也要来而不往非礼也,“你猜,这家人会如何发落我们?报官下狱?还是一通棍棒打出去?”

他因这个猜测,兴奋得瞳仁发亮,与那张老枯的脸形成极不协调的反差。当他女儿的却感觉百无聊赖,“都好啦。”

“都好?”红衣判官不信地挑眉,“你认为怎么都好?”

“你偷了人家东西,还嚷得那么嚣张,人家怎么对待你都不过分。”

当爹的眯细了眼,打量他这个多出了没有几天的女儿,“你是真的这么以为?还是在硬撑?”

阿六单手支颐,另一只很无聊地摆弄着腰带上质地粗糙的绳结,“敢情您做那些事,就是为了看我是不是在硬撑?”

“我还对他们说,若他们敢把我赶出去,我头一件事就是把你卖到烟花之地……”

“哈哈哈……”阿六拍桌子踢椅子,笑得不能自已。这位判官大人,虽是冥界神司,和天上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也没两样嘛,怎么如此不懂行情?依她此时的这张脸,还卖到烟花之地?卖给人家做粗使丫头都会被小小嫌弃一下的好不好?

红衣判官的脸被他笑得越来越黑,眼珠瞪凸,额头一根青筋爆起,“别笑了!”

“哈哈哈……”好笑就要笑嘛,尤其看见判官大人这七窍生烟的模样,更要笑得够本!

“不要笑了!”红衣判官拍案怒起,一手指着那双笑到水汪汪的秀眸,“再笑,本……让你再死一次!”

“住手!”

元慕世想不到世上真有这么狠心的爹。

说把女儿卖到烟花之地这种混账话也就罢了,就在方才,那恶狠狠的架式,是当真想把女儿掐死罢?如果他晚到这间关人的厢房一步,会不会当真就出了人命?

“你先喝口水,别害怕,有我们在,不会容他伤人害命。”

阿六看看被塞到手里的热茶,再睐睐满面诚恳忠厚的元家二爷,很是有点雾煞煞:发生了什么事哩?

“姑娘,恕元某冒昧问一句,那官老丈当真是你的亲生父亲么?”

“这个……”生前没说过谎话,死后要不要晚节不保?

她的欲语还迟,迟疑犯难,令元慕世以为自己猜测获到证实,“不是你的亲父,你却喊他一声爹,这中间必有曲折,我们不好探问你的私事。只是,官姑娘,我们元家不会见死不救。你需相助之处,直言无妨。”

“这个……”判官大人,说句话啊。阿六眼睛向以一副无赖姿态坐在墙角的判官大人瞄去,后者很大牌地别过脸,无视她的无语诉求。

但她这个动作,又被旁观者理解为心怀忧惧,“官姑娘,你不用担心,在元家的地面上,没有人可以伤害得了你。”

哇呜,这位忠厚二爷也能讲出稍显霸气的话来呢,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也要有所表现是不是?

“这个……其实,我爹他并不是很坏,他只是……只是……”眼角仍偷瞥着那位“爹”的神情,脑袋里拼想着两人在这遭尘世行前事先编排好的身份说辞,“他只是被穷吓怕了。他有点赌瘾,也有点酒瘾,平日我们父女的挣的钱就都到那上面去了,可是,我爹还是很疼我的……虽然有时候他也想卖掉我……但我不值钱,还能干点活,爹也就打消这个念头了……”这不算谎言,只是戏词,提前排好的戏词而已。

“天底下怎么有这样当爹的!”元慕世愤然高声,向墙角老者投去怒眼,而老者依旧一脸不痛不痒的样儿,着实教人火大。“姑娘你有何打算?”

“打算?”她茫然抬眸,不想却与始终坐在桌畔未语的人视线交逢。那双如墨曜玉般的美眸,没有了暖融融的笑意装点后,竟是如此的淡漠沉寂……他啊,为什么要如此苦待自己?

“大哥,您看,这姑娘身世堪怜,咱们要不要……”

元慕阳剑眉微蹙,回想着这少女方才抬首间,那双秀色内蕴的洁净瞳光。

“大哥?”

“如果……”元慕阳淡声,“如果她愿意,可以去侍奉你大嫂。”

什么?阿六身形一晃,小臀差点滑下圆凳。

“这……”元慕世打量着少女的枯瘦形容,及那双长满硬茧的粗手,“你以前做过伺候人的活计么?”

“做过的,我以前侍候过我的奶奶。”

元慕世目光询向兄长,“大哥,我看就在庄里给她找一个粗使丫头的差使罢?大嫂那边,还是细致些的人好点。”

“就用她罢,什么也不做,陪着你大嫂说话也行。”元慕阳说。

十 人吓

时至春末,春日的和煦温暖渐远,到了正午时候,阳光晒到人脸上,已经使人感觉炙热难耐了。

醒春园内,建在水上的八角凉亭里,阿六双手端着羽毛编成的大扇,为贵妃椅上的人送着凉风,一双眼却怎么也不习惯放在被侍奉者的脸上——

试问,这世上有谁会习惯盯着不在镜中的自己看呢?

但是,偏偏有时不看不行:拭面,翻身,洗浴,更衣……这都不是闭着眼睛能干的事。然后,睁着眼的她,注视着闭着眼的“她”,虽然面相不同,但的的确确是一个人啊……嗯,也许不是一个“人”,她已经是“鬼”了,附在这副借来的皮囊里,如果没有阎王令的加持,根本抵不住白日之光……

“阿六,你发什么呆呢?”

阿六抬起眼,讨好一笑,“虹儿姐姐午安。”

“嗯。”虹儿很满意这个新来丫头的遵礼守节,将托盘上切得精细的鲜果挪到石案上,“你啊,上点心,少发呆,不然主子发现了赶你出去,我可替你说不了好话。”

“主子如何赶我出去?你看她,只知道……”傻睡在这里。

她手指忿忿挑起,指尖距贵妃椅上的“她”的额头仅有毫厘。她不平啊,谁让“她”拖着他如此受苦,还需要她来侍候。但在她指尖到了时,躺椅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睛……

“啊!”

“嘘——”虹儿掩住她惊叫的嘴,对手下底感觉到的粗糙扶质很满意,“别叫太大声,引了别人过来,你罪过就大了。”

“可是,她……她她她……”

“你以为她只是睡着的么?”虹儿把吓跌到地上的阿六拉起,笑吟吟道,“我才来的时候也以为这样,也被吓过呢。她啊,有醒有睡,只是睡多醒少,醒着也像睡着,只比死尸多一口气而已……”呀,这不自觉间,怎么对一个新来的丫头说了这多话?

“真……真的?”她依然惊魂未定。

“真的,你看她……你看夫人那双眼,眨也不眨,就像两潭死水,睁着也像闭着,是不是?”

“哦。”原来如此。阎王老爷,吓死她了!这可真是怪事,继自己侍候自己之后,她又被自己吓着了,狠狠地吓着了。

虹儿暗暗察她半晌,断定如此胆小懦弱的人,想来出不了什么差错。不过,有些话还是要交代的,“阿六,今儿个我们的话,你可不准声张出一字。”

“啊?”

阿六傻呼呼应声,看得虹儿又是心头一宽,“今儿个我们在这里说的话,你别让外人知道,明白么?”

“为什么?”

“你看你这个样儿,若不是遇着我这般善心肠的人,还不请等着给人欺负?”这样一个人,小恩小惠,很容易就死心塌地罢?“你若让外人知道你在夫人跟前大吵小嚷,早晚能传到大爷耳朵里,大爷发起火来,你有几条小命能担承?你不信的话,可以去偷偷打听一下以前那些侍候夫人不上心的丫头都是如何个下场?”

“……喔。”

“别只知道傻傻的‘喔’一声。我说的主子,是大爷,不是夫人。”虹儿准备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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