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迟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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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意迟迟-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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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实的树干并不长,能挤坐两人已经有点危险了,所幸他俩皆不算重,但慕容迟怕她掉下去,只得伸手紧紧握住她的腰身,让她贴上自己的身前。

夜晚的空气十分清凉,夹带著绿叶的清新,还混和著她身上的味道……慕容迟微微偏过身,想要避开这种几乎已经习惯的味道,不料他差点掉下去;司徒寿眼明手快,紧紧抱住他。

圆圆的眼睛充满笑意,彷佛觉得这种事很好玩。很好玩吗?慕容迟知她极少跟人亲近,更别说与人玩耍过……只是这种姿势不太好吧?後而想起,既是未婚夫妻,这种行为也不算唐突,只是他一向情感内敛,也还须慢慢适应。

他的眼神微微飘开,再转回时,瞧见她仍是望著他看,他的脸庞起了薄薄的红晕,在唇边摆上食指。

她点点头,他才松了手,掌心敏感地感受到她唇间留下余温,一时之间心跳竟有些加快。

「慕容公子?」

司徒寿偏著脸往地上瞧去,看见年轻的女子停步不前。那女子身上的味道像是白天为慕容刚看病的其中一名。

「奇怪,明明瞧见他往这方向走来啊,怎么这么快就不见踪影呢?」她自言自语著,慢慢往另一头寻去。

「她怎么不抬头呢?若是抬头了,就可以发现你埃」司徒寿奇怪道:「每回我躲在树上,会发现我的总是义爹。他说,世上人一旦认定了某事,就难以再更改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平凡的人,只愿看见他们所认定的事物而不愿往反方向思考。你躲在树上,对别人来说,很稀奇吗?」

慕容迟闻言,微微一笑,道:「是很稀奇。她若抬起头来,我可就完了。」

「完了?她看起来只会一点点功夫,我出手,可保你,你不会完了。」

「天下间不是每件事都得以武力来解决的。」见她有些迷惑,他略加考虑了一会儿,含蓄道:「男女之间,最重你情我愿,强求来的爱情只会使人痛苦。辜姑娘的好意,我心领却无心动的感觉,寿儿,你能够了解吗?」

「心动?」

慕容迟微笑道:「家人之间是温暖、是亲情,而非心动或是爱情。」

温暖?她的确是从慕容迟身上得到了温暖,算不算亲情,她不清楚,只知她很眷恋这样的温暖,连义爹都不曾有给她这种感觉……那么,心动又是什么呢?「那,你对我心动吗?」

慕容迟轻叹:「如果没有心动,你就不会是我的未婚妻了。」

她闻言,心里高兴起来,但一想起义爹,她摇摇头,道:「奇怪,又模糊了。」

「别敲。」他及时握住她的右手。「还没尽好,你老动著它,想要让我这个大夫之名遭人耻笑吗?」见她一直摇头。他温声问道:「是哪儿模糊了?」

「是义爹。」她有点恼怒自己,道:「最近老觉得奇怪,虽然我能记得他一些话,可是他的模样儿却愈来愈不清楚了。」

「只忘了他吗?」若真能将师兄忘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有些事,我想也想不起来……」只觉得这些日子的记忆较为鲜明,过去的反而遗忘得更严重。她皱起眉,轻声说道:「如果有一天,我连你跟鸣祥也忘了,怎么办呢?」

她的语气显得有些恼怒与焦急,也能明显感受到在她心里他们的重要性。慕容迟心里微热,柔声说道:「就算你忘了我与凤姑娘,我们可没有忘了你埃」

司徒寿楞楞地看著他,小声说道:「可是,我会忘了你们对我的好埃」她不想忘,有时却会无意间忘;她可以忘了义爹,但好怕好怕忘了他跟鸣祥。

他的俊颜抹笑,轻柔道:「你以为,只有过去能对你好,将来就不能了吗?」

「就算我忘了你,你也不会丢弃我?」

「这是当然。」他的信誓旦旦让她暂时安下心来。

她忽地说道:「这山庄的人,多。」

「你不喜欢吗?」

她想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但,跟小荷那座谷不一样。」

每个人因为她是他的未婚妻,有空没空就抓著她说一些江湖秘闻,她完全听不懂、也没有兴趣。

「那是当然的。静谷里的人都是女人,她们虽少涉江湖,但每日各人都有该做的事,所以你的伤稳了下来之後,便只差小荷来照顾你。」她还不知自已喜不喜欢,只是习惯以前的清静,看来她像他一样,遇事都是慢慢决定的那一型。

难怪那一阵子待在静谷时好像都没有看见什么人,她忖道。

「哎呀,好晚了,我困了。」司徒寿突然像想到什么,迅速地抽离他温暖的怀抱。再待下去她真会睡著的,那就不能去找慕容实玉了。

慕容迟忽觉怀里一阵空虚,但仍温和道:「既然困了,就该休息。」声音有些沙哑。

她点点头,右手臂缠进他的腰间。

「你干什么?」

「我抱你下去埃」她理所当然道。

「我可以自己爬下去……你右手未愈……」

「那危险,不好,而且我用臂力。」她心里莫名高兴,不等他再拒绝,她忽拉住树藤,一跃到空中。

「寿儿,小心!」他直觉抱住她,怕她一人掉下去。

左手臂缠住树藤,右手抱住他,两人在空中一圈又一圈地绕著。她发出软软的笑声,笑声在安静的夜里不显尖锐,反而融进夜色之中。

「我想起来了,以前我自己一个人这样玩,没人陪我,我就自己玩。」她仰起脸望著从高高的枝叶间露出的月光,彷佛回到幼年的时候。

「不管我再怎么等,鸣祥还是不会来找我玩;不管我再怎么抓每回送饭的人,他们总是不理我、不跟我说话,後来,我才发现他们不是不肯说,而是都成了哑巴。我不敢再抓了,我怕义爹生气,我怕义爹不要我,一直到最近,我才觉得不对劲,原来,不是所有人的童年都跟我一样,而是我奇怪。」她呆呆地望著上头的枝叶不停地旋转,低声地问:「义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想要跟大家一样埃」

她慢慢垂下视线,发现慕容迟的目光一直不曾移开过她的眼睛。

不管圈圈转了几回,他都没有掉开过视线。

即使问过了,她仍想寻求保证。她小声地问道:「奇怪的……真的只有我吗?」

「你是很奇怪。」慕容迟不厌其烦地沙哑重复道:「每一个人都有他奇怪的地方,也包括我。」

「你不怪,你很好。」她笑道,松了树藤,让两人缓缓落地。

淡淡的月光仍是透著茂盛的枝叶,零零落落地洒在他的脸上、身上,她露出椎气的表情,踞脚伸手挡在他的额面上,让散落的月光像小颗小颗的白球落在她的手上。

「我很少睡不著呢。我要是睡不著,半夜爬起来看见地上有月光,就拼命挡著月光,可是不管我怎么跑来跑去挡,都挡不完。」她露齿而笑。

慕容迟望著她,忽然拉下她的手。

她微愕,瞧见他的俊颜逼近,在还来不及猜他要做什么时,额面已感到温温热热的,又如春风般的温暖……她的心扑通地狠狠跳了一下,知道是他的唇印在上头。

她呆呆地看著他抽离,对她温柔笑道:「以後你要玩,我陪你。」

她的唇微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明明他说的话并不难懂,也很正常,但为什么自己感到胸口有一种异样的情愫?「我……很像小孩子吗?」她不由自主地结巴。

「每个人都会有像小孩的时候。你的童年被剥夺了,有时候你自然会想回到童年,我陪你一块回去。」

「……你……你也会有像小孩儿的时候吗?我没见过呢。」

「当然是有。咳,你没见过,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我若生病时,脾气会有点不好,像小孩儿,到那时你可要多担待了。」

她的鼻子有些酸酸的,眼睛却舍不得离开他的脸。他美丽的脸庞仍然带著那种迷人的笑……也许,不是因为他的脸美丽,才能笑得那么好看;而是他的心很美很美,美到连她曾经是一个杀人鬼都不介意,美到连她都觉得他是世间最好的人。

突然间,她瞧见他薄薄的脸皮透著淡淡的红晕,然後又再度接近她,她睁大圆圆的眼眸,顿感他温热的唇落在自己的唇上,慢慢地、很慢很慢地燃烧著……扑通一声,她的心跳得好高好高,高到差点她以为会从嘴间跳出来,落进他的肚腹之间。

春风很暖,慢慢地从她的唇间蔓延,包裹住她的全身。

她不冷了,也不寂寞了,她不想再过著以前的发呆日子了;她想要把脑子里的空白填满他,满满地,不再空虚。

想著想著,他柔柔的吻终於让她想懂了一件事,什么叫心动,她总算明白了。

夜过了大半,远远地响起三更天的锣声。

黑影很轻松地翻过陆府大门,无声无息地落在草地上,随即往一个方向跑去。

「喂,在这儿。」慕容实玉在半掩的门後小声叫道,引起黑影人的注意。

黑影人拉下蒙面的黑布,正是司徒寿。

慕容实玉小心翼翼地俯低身形像蚯蚓一样爬出门,等到一近她身,他立刻低喊:「有没有人被你惊醒?」

她摇摇头。「没有。方才我经过灵堂,瞧见有不少人都在里头。」

「哼,那些都是老爷子的儿孙在那儿争家财,可以吵上几个月都不用休息。」

司徒寿闻言,想起灵堂内的确有好几个看起来很弱的人在吵架,但她说的不是那些,「我瞧见还有好几个在外头烧纸钱跟守灵,打扮得像是家仆;我经过茅厕时,还看见有硬底子的在打扫。」数一数那些硬底子的……好像有十二个呢。

「我没仔细瞧过,好像是他们雇来的人,说什么老爷子生前有许多朋友,死後来祭拜的几乎踏破陆家大门,便从外头雇来些人打点这一切,让他能风风光光地走……他们不准我接近灵堂,啐,谁要接近那种秽气的地方!我几乎记不得那老头了。」

司徒寿没有仔细听他的抱怨,只觉得那几个人并非泛泛之辈。慕容迟提到这里是书香世家,有必要用到那么多功夫极好的仆人吗?「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害他差点以为她要违背承诺。

她笑得有些害躁。「因为我在跟慕容迟说话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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