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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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 第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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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小宝道:「皇上神机妙算,神龙教教主寿与虫齐。」康熙问道:「甚麽寿与虫齐?」韦小宝道:「那教主的寿命不过跟小虫儿一般,再也活不多久了。」
  他在康熙跟前,硬著头皮应承了这件事,可是想到神龙教洪教主武功卓绝,教中高手如云,自己带一批只会抡刀射箭的兵马去攻打神龙岛,韦小宝多半是「寿与虫齐」。
  出得宫来,闷闷不乐,忽然转念:「神龙岛老子是决计不去的,小玄子待我再好,也犯不著为他去在送性命。我这官儿做到尽头啦,不如到了关外之後,乘机到黑龙江北的鹿鼎山去,掘了宝藏,发他一笔大财,再悄悄到云南去,把阿珂娶到了手,从此躲将起来,每天赌钱听戏,岂不逍遥快乐?」言念及此,烦恼稍减,心想:「临阵脱逃,虽然说来脸上无光,有负小玄子重托,可是性命交关之事,岂是开得玩笑的?掘了宝藏之後,不再挖断满洲人的龙脉,也就很对得住小玄子了。」
  次日上朝,康熙颁下旨意,升了韦小宝的官,又派他去长白山祭天。
  散朝之後,王公大臣纷纷道贺。索额图与他交情与众不同,特到子爵府叙话,见他有些意兴阑珊,说道:「兄弟,去长白山祭天,当然不是怎麽的肥缺,比之到云南去敲平西王府的竹□,那是天差地远了,也难怪你没甚麽兴致。」
  韦小宝道:「不瞒大哥说,兄弟是南方人,一向就最怕冷,一想到关外冰天雪地,这会儿已经冷得发抖,今儿晚非烧旺了火炉,好好来烤一下不可。」
  索额图哈哈大笑,安慰道:「那倒不用担心,我回头送一件火貂大氅来,给兄弟御寒。暖轿之中加几只炭盆,就不怎麽冷了。兄弟,派差到关外,生发还是有的。」
  韦小宝道:「原来这辽东冻脱了人鼻子的地方,也能发财,倒要向大哥请教。」索额图道:「我们辽东地方,有三件宝贝……」韦小宝道:「好啊,有三件宝贝,取得一件来,也就花差花差了。」索额图笑道:」我们辽东有一句话,兄弟听见过没有?那叫做『关东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韦小宝道:「这倒没听见过。人参和貂皮,都是贵重的物事。那乌拉草,又是甚麽宝贝了?」索额图道:「那乌拉草是苦哈哈的宝贝。关东一到冬季,天寒地冻,穷人穿不起貂皮,坐不起暖轿,倘若冻掉了一双脚,有谁给韦兄弟来抬轿子啊?乌拉草关东遍地都是,只要拉得一把来晒干了,捣得稀烂,塞在鞋子里,那就暖和得紧。」
  韦小宝道:「原来如此。乌拉草这一宝,咱们是用不著的。人参却不妨挑他几十担,貂皮也提他几千张回来,至爱亲朋,也可分分。」索额图哈哈大笑。
  正说话间,亲兵来报,说是福建水师提督施琅来拜。韦小宝登时想起那日郑克爽说过的话来,说他是武夷派的高手,曾教过郑克爽武功,後来投降了大清的,不禁脸上变色,心想这姓施的莫非受郑克爽之托,来跟自己为难,冯锡范如此凶悍厉害,这姓施的也决非甚麽好相与,对亲兵道:「他来干甚麽?我不要见。」那亲兵答应了,出去辞客。韦小宝兀自不放心,向另一名亲兵道:「快传阿三、阿六两人来。」阿三,阿六是胖头陀和陆高轩的假名。
  索额图笑道:「施靖海跟韦兄弟的交情怎样?」韦小宝心神不定,问道:「施……施靖甚麽?」索额图道:「施提督爵封靖海将军,韦兄弟跟他不熟吗?」韦小宝摇头道:「从来没见过。」
  说话间胖头陀和陆高轩二人到来,站在身後。韦小宝有这两大高手相护,略觉放心。
  亲兵回进内厅,捧著一只盘子,说道:「施将军送给子爵大人的礼物。」韦小宝见盘中放著一只开了盖的锦盒,盒里是一只白玉碗,碗中刻著几行字。玉碗纯净温润,玉质极佳,刻工也甚精致,心想:「他送礼给我,那麽不是来对付我了,但也不可不防。」
  索额图笑道:「这份礼可不轻哪,老施花的心血也真不小。」韦小宝问道:「怎麽?」索额图道:「玉碗中刻了你老弟的名讳,还有『加官晋爵』四字,下面刻著『眷晚生施琅敬赠』。」韦小宝沉吟道:「这人跟我素不相识,如此客气,定是不怀好意。」
  索额图笑道:「老施的用意,那是再明白不过的。他一心一意要打台湾,为父母妻儿报仇。这些年来,老是缠著我们,要我们向皇上进言,为了这件事,花的银子没二十万,也有十五万了。他知道兄弟是皇上驾前的第一位大红人,自然要来钻这门路。」
  韦小宝心中一宽,说道:「原来如此。他为甚麽非打台湾不可?」索额图道:「老施本来是郑成功部下大将,後来郑成功疑心他要反,要拿他,却给他逃走了,郑成功气不过,将他的父母妻儿都……」说著右掌向左挥动,作个杀头的姿势,又道:「这人打水战是有一手的,降了大清之後,曾跟郑成功打过一仗,居然将郑成功打败了。」
  韦小宝伸伸舌头,说道:「连郑成功这样的英雄豪杰,也在他手下吃过败仗,这人倒不可不见。」对亲兵道:「施将军倘若没走,跟他说,我这就出去。」向索额图道:「大哥,咱们一起去见他罢。」他虽有胖陆二人保护,对这施琅总是心存畏惧。索额图是朝中一品大臣,有他在旁,谅来施琅不敢贸然动粗。索额图笑著点头,两人携手走进大厅。
  施琅坐在最下首一张椅上,听到靴声,便即站起,见两人从内堂出来,当即抢上几步,请下安去,朗声道:「索大人,韦大人,卑职施琅参见。」韦小宝拱手还礼,笑道:「不敢当。你是将军,我只是个小小都统,怎地行起这个礼来?请坐,请坐,大家别客气。」
  施琅恭恭敬敬的道:「韦大人如此谦下,令人好生佩服。韦大人是一等子爵,爵位比卑职高得多,何况韦大人少年早发,封公封侯,那是指日之间的事,不出十年,韦大人必定封王。」韦小宝哈哈大笑,说道:「倘若真有这一日,那要多谢你的金口了。」
  索额图笑道:「老施,在北京这几年,可学会了油嘴滑舌啦,再不像初来北京之时,动不动就得罪人。」施琅道:「卑职是粗鲁武夫,不懂规矩,全仗各位大人大量包涵,现下卑职已痛改前非。」索额图笑道:「你甚麽都学乖了,居然知道韦大人是皇上驾前第一位红官儿,走他的门路,可胜於去求恳十位百位王公大臣。」
  施琅恭恭敬敬的向两人请了个安,说道:「全仗二位大人栽培,卑职永感恩德。」
  韦小宝打量施琅,见他五十左右年纪,筋骨结实,目光炯炯,甚是英悍,但容颜樵悴,颇有风尘之色,说道:「施将军给我那只玉碗,可名贵得很了,就只一桩不好。」施琅颇为惶恐,站起身来,说道:「卑职胡涂,不知那只玉碗中有甚麽岔子,请大人指点。」韦小宝笑道:「岔子是没有,就是太过名贵,吃饭的时候捧在手里,有些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打碎了饭碗,哈哈,哈哈。」索额图哈哈大笑。施琅陪著干笑了几声。
  韦小宝问道:「施将军几时来北京的?」施琅道:「卑职到北京来,已整整三年了。」韦小宝奇道:「施将军是福建水师提督,不去福建带兵,却在北京玩儿,那为甚麽?啊,我知道啦,施将军定是在北京堂子里有了相好的姐儿,不舍得回去了。」
  施琅道:「韦大人取笑了。皇上召卑职来京,垂询平台湾的方略,卑职说话胡涂,应对失旨,皇上一直没吩咐下来。卑职在京。是恭候皇上旨意。」
  韦小宝心想:」小皇帝十分精明,他心中所想的大事,除了削平三藩,就是如何攻取台湾。你说话就算不中听,只要当真有办法,皇上必可原谅,此中一定另有原因。」想到索额图先前的说话,又想:「这人立过不少功劳,想是十分骄傲,皇上召他来京,他就甚麽都不卖帐,一定得罪了不少权要,以致许多人故意跟他为难。」笑道:「皇上英明之极,要施将军在京候旨,定有深意。你也不用心急,时辰未到,著急也是无用。」
  施琅站起身来,说道:「今日得蒙韦大人指点,茅塞顿开,卑职这三年来,一直心中惶恐,只怕是忤犯了皇上,原来皇上另有深意,卑职这就安心得多了。韦大人这番开导,真是恩德无量。卑职今日回去,饭也吃得下了,觉也睡得著了。」
  韦小宝善於拍马,对别人的谄谀也不会当真,但听人奉承,毕竟开心,说道:「皇上曾说,一个人太骄傲了,就不中用,须得挫折一下他的骄气。别说皇上没降你的官,就算充你的军,将你打入天牢,那也是栽培你的一番美意啊。」施琅连声称是,不禁掌心出汗。
  索额图捋了捋胡子,说道:「是啊,韦爵爷说得再对也没有了。玉不琢,不成器,你这只玉碗若不是又车又磨,只是一块粗糙石头,有甚麽用?」施琅应道:「是,是。」
  韦小宝道:「施将军,请坐。听说你从前在郑成功部下,为了甚麽事跟他闹翻的啊?」施琅道:「回大人的话:卑职本来是郑成功之父郑芝龙的部下,後来拨归郑成功统属。郑成功称兵造反,卑职见事不明,胡里胡涂的,也就跟著统帅办事。」韦小宝道:「嗯,你反清复……」他本想说「你反清复明,原也是应当的」,他平时跟天地会的弟兄们在一起,说顺了口,险些儿漏了出来,幸好及时缩住,忙道:「後来怎样?」
  施琅道:「那一年郑成功在福建打仗,他的根本之地是在厦门,大清兵忽施奇袭,攻克厦门。郑成功进退无路,十分狼狈。卑职罪该万死,不明白该当效忠王师,竟带兵又将厦门从大清兵手中夺了过去。」韦小宝道:「你这可给郑成功立了一件大功啊。」施琅道:「当时郑成功也升了卑职的官,赏赐了不少东西,可是後来为了一件小事,却闹翻了。」韦小宝问道:「那是甚麽事?」
  施琅道:「卑职属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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