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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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 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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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都在上面,那可万万输不得。」韦小宝道:「是啊,我赢定之後,把银子捧回家去,埋在床底下,斩手指不赌了,那就永远输不出去。」
  陈近南走到窗边,抬头望天,轻轻说道:「小宝,我听到这消息之後,就算立即死了,心里也欢喜得紧。」
  韦小宝心想:「往日见到师父,他总是精神十足,为甚麽这一次老是想到要死?」问道:「师父,你在延平郡王府办事,心里不大痛快,是不是?」陈近南转过身来,脸有诧异之色,问道:「你怎知道?」韦小宝道:「我见师父似乎不大开心。但想世上再为难的事情,你也不放在心上。江湖上英雄好汉,又个个对你十分敬重。我想你连皇帝也不怕,普天之下只郑王爷一人,能给你气受。」
  陈近南叹了口气,隔了半晌,说道:「王爷对我一向礼敬有加,十分倚重。」韦小宝道:「嗯,定是郑二公子这家伙向你摆他妈的臭架子。」陈近南道:「当年国姓爷待我恩重如山,我早誓死相报,对他郑家的事,那是鞠躬尽瘁,死而後己。郑二公子年纪轻,就有甚麽言语不当,我也不放在心上。王爷的世子,英明爱众,不过乃是庶出。」韦小宝不懂,问道:「甚麽庶出?」陈近南道:「庶出就是并非王妃所生。」韦小宝道:「啊,我明白了,是王爷的小老婆生的。」
  陈近南觉他出言粗俗,但想他没读过书,也就不加理会,说道:「是了。当年国姓爷逝世,跟这件事也很有关连,因此王太妃很不喜欢世子,一再吩咐王爷,要废了世子,立二公子做世子。」韦小宝大摇其头,说道:「二公子胡涂没用,又怕死,不成的!这家伙是个混蛋,脓包,他妈的混帐王八蛋。那天他还想害死师父您老人家呢。」
  陈近南脸色微微一沉,斥道:「小宝,嘴里放干净些!你这不是在骂王爷麽?」
  韦小宝「啊」的一声,按住了嘴,说道:「该死!王八蛋这三字可不能随便乱骂。」
  陈近南道:「两位公子比较起来,二公子确是处处及不上他哥哥,只是相貌端正,嘴头又甜,很得祖母的欢心……」韦小宝一拍大腿,说道:「是啊,妇道人家甚麽也不懂,见了个会拍马屁的小白脸,就当是宝贝了。」陈近南不知他意指阿珂,摇了摇头,说道:「改立世子,王爷是不答应的,文武百官也都劝王爷不可改立。因此两位公子固然兄弟失和,太妃和王爷母子之间,也常常为此争执。太妃有时心中气恼,还叫了我们去训斥一顿。」
  韦小宝道:「这老……」他「老婊子」三字险些出口,总算及时缩住,忙改口道:「老太太们年纪一大,这就胡涂了。师父,郑王爷的家事你既然理不了,又不能得罪他们,索性给他来个各人自扫门前雪,别管他家瓦上霜。」
  陈近南叹道:「我这条命不是自己的了,早已卖给了国姓爷。人生於世,受恩当报。当年国姓爷以国士待我,我须当以国士相报。眼前王爷身边,人材日渐凋落,我决不能独善其身,舍他而去。唉!大业艰难,也不过做到如何便如何罢了。」说到这里,又有些意兴萧索起来。
  韦小宝想说些话来宽慰,却一时无从说起,过了一会,说道:「昨天我们本来想把郑克爽这麽……」说著举起手来,一掌斩落,「……一刀两断,倒也干净爽快。但马大哥说,这样一来,可教师父难以做人,负了个甚麽『撕主』的罪名。」
  陈近南道:「是『弑主』,马兄弟这话说得很对,倘若你们杀了郑公子,我怎有面目去见王爷?他日九泉之下,也见不了国姓爷。」
  韦小宝道:「师父,你几时带我去瞧瞧郑家这王太妃,对付这种老太太,弟子倒有几下散手。」心想自己把假太后这老婊子收拾得服服贴贴,连皇太后也对付得了,区区一个王太妃又何足道哉。陈近南微微一笑,说遣:「胡闹!」拉著他手,走出房去。
  注:台湾延平郡王郑经长子克臧是陈永华之婿,刚毅果断,郑经立为太子,出征时命其监国。克臧执法一秉至公,诸叔及诸弟多怨之,扬言其母假娠,克臧为屠夫李某之子。郑经及陈永华死後,克臧为董太妃及诸弟杀害。
  当下韦小宝向师父、吴六奇,马超兴告辞。吴马二人送出门去。
  吴六奇道:「韦兄弟,你这个小丫头双儿,我已跟她拜了把子,结成了兄妹。」韦小宝和马超兴都吃了一惊,转头看双儿时,只见她低下了头,红晕双颊,神色甚是忸怩。韦小宝笑道:「吴大哥好会说笑话。」吴六奇正色道:「不是说笑。我这个义妹忠肝义胆,胜於须眉,正是我辈中人。做哥哥的对她好生相敬。我见你跟『百胜刀王』胡逸之拜把子,拜得挺有劲,我见样学样,於是要跟双儿拜把子。她可说甚麽也不肯,说是高攀不上。我一个老叫化,有甚麽高攀、低攀了?我非拜不可,她只好答应。」马超兴道:「刚才你两位在那边房中说话,原来是商量拜把子的事。」吴六奇道:「正是。双儿妹子叫我不可说出来,哈哈,结拜兄妹,光明正大,有甚麽不能说的?」
  韦小宝听他如此说,才知是真,看著吴六奇,又看看双儿,很是奇怪。
  吴六奇道:「韦兄弟,从今而後,你对我这义妹可得另眼相看,倘若得罪了她,我可要跟你过不去。」双儿忙道:「不……不会的,相公他……他待我很好。」韦小宝笑道:「有你这样一位大哥撑腰,玉皇大帝、阎罗老子也不敢得罪她了。」三人哈哈大笑,拱手而别。
  韦小宝回到下处,问起拜把子的事,双儿很是害羞,说道:「这位吴……吴爷……」韦小宝道:「甚麽吴爷?大哥就是大哥,拜了把子,难道能不算数麽?」双儿道:「是。他说觉得我不错,定要跟我结成兄妹。」从怀里取出那把洋枪,说道:「他说身上没带甚麽好东西,这把洋枪是相公送给他的,他转送给我,相公,还是你带著防身罢。」
  韦小宝连连摇手,道:「是你大哥给你的,又怎可还我?」想起吴六奇行事出人意表,不由得啧啧称奇,又想:「他名字都叫『六奇』,难怪,难怪!不知另外五奇是甚麽?」
  一行人一路缓缓回京。路上九难传了韦小宝一路拳法,叫他练习。但韦小宝浮动跳脱,说甚麽也不肯专心学武。九难吩咐他试演,但见他徒具架式,却是半分真实功夫也没学到,叹道:「你我虽有师徒之名,但瞧你性子,实不是学武的材料。这样罢,我铁剑门中有一项『神行百变』功夫,是我恩师木桑道人所创,乃是天下轻功之首。这项轻功须以高深内功为根基,谅你也不能领会。你没一门傍身之技,日後遇到危难,如何得了?我只好教你一些逃跑的法门。」
  韦小宝大喜,说道:「脚底能抹油,打架不用愁。师父教了我逃跑的法门,那定是谁也追不上的了。」九难微微摇头说道:「『神行百变』,世间无双,当年威震武林,今日却让你用来脚底抹油,恩师地下有知,定是不肯认你这个没出息的徒孙。不过除此之外,我也没甚麽你学得会的本事传给你。」
  韦小宝笑道:「师父收了我这个没出息的徒儿,也算倒足了大霉。不过赌钱有输有赢,师父这次运气不好,收了我这徒儿,算是大输一场。老天爷有眼,保佑师父以後连赢八场,再收八个威震天下的好徒儿。」
  九难嘿嘿一笑,拍拍他肩头,说道:「也不一定武功好就是人好。你性子不喜学武,这是天性使然,无可勉强。你除了油腔滑调之外,总也算是我的好徒儿。」
  韦小宝大喜,心中一阵激动,便想将那些碎羊皮取出来交给九难,随即心想:「这些皮片我既已给了男师父,便不能再给女师父了。好在两位师父都是在想赶走鞑子,光复汉人江山,不论给谁都是一样。」
  当下九难将「神行百变」中不需内功根基的一些身法步法,说给韦小宝听。说也奇怪,一般拳法掌法,他学时浅尝辄止,不肯用心钻研,这些逃跑的法门,他却大感兴趣,一路上学得津津有味,一空下来便即练习。有时还要轻功卓绝的徐天川在後追赶,自己东跑西窜的逃避。徐天川见他身法奇妙,好生佩服。初时几下子就追上了,但九难不断传授新的诀窍,到得直隶省境,徐天川说甚麽也已追他不上了。
  九难见他与「神行百变」这项轻功颇有缘份,倒也大出意料之外,说道:「看来你天生是个逃之夭夭的胚子。」
  韦小宝笑道:「弟子练不成『神行百变』,练成『神行抹油』,总算不是一事无成。」
  他冲了一碗新茶,捧到九难面前,问道:「师父,师祖木桑道长既已逝世,当今天下,自以你老人家武功第一了?」九难摇头道:「不是。『天下武功第一』六字,何敢妄称?」眼望窗外,幽幽的道:「有一个人,称得上『天下武功第一』。」韦小宝忙问:「那是谁?弟子定要拜见拜见。」九难道:「他……他……」突然间眼圈一红,默然不语。韦小宝道:「这位前辈是谁?弟子日後倘若有缘见到,好恭恭敬敬的向他磕几个头。」
  九难挥挥手,叫他出去。韦小宝甚是奇怪,慢慢踱了出去,心想:「师父的神色好生古怪,难道这个天下武功第一之人,是她的老姘头麽?」
  九难这时心中所想的,正是那个远在万里海外的袁承志。她对袁承志落花有意,袁承志却情有别钟。二十多年来这番情意深藏心底,这时却又给韦小宝撩拨了起来。
  次日韦小宝去九难房中请安,却见她已不别而去,留下了一张字条。韦小宝拿去请徐天川一念,原来纸条上写著「好自为之」四个字。韦小宝心中一阵怅惘,又想:「昨天我问师父谁是天下武功第一,莫非这句话得罪了她?」
  不一月一行人来到北京。建宁公主和韦小宝同去谒见皇帝。
  康熙早已接到奏章,已复旨准许吴应熊来京完婚,这时见到妹子和韦小宝,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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