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天喜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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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天喜帝-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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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沉沉而哑,最后嗓间都略微发痛,如针尖挠人,刺痒不可耐。

英俪芹见状不由心生怯意,慢慢收回手。轻声道:“陛下醉了,容我唤人进来服侍陛下早些歇息。”

她起身要走,却被英欢一把攥住手腕。

瘦长的指间带了薄薄一层笔茧,磨得她腕间柔肤隐隐作痛。

英欢扬起下巴,望着她。脸上笑意尽弥,消瘦的面庞在烛光闪耀下愈显清棱,“倘若他不喜欢你,你是否会伤心?”

英俪芹嘴唇动了动,小声道:“陛下说地他……是邺齐皇帝陛下?”

英欢点了下头,眼帘一落,遮去眸中蓦闪之光。

英俪芹颊侧微红,缓缓坐回位上。轻吐了口气,低声道:“陛下既是择俪芹适邺齐,俪芹自是知晓己责为何,又怎会因他而喜而悲……”

英欢掌间一松,嘴角微垂,面上带了落寞之色,略略一晒道:“你倒是深明礼义之人,不愧是宣国公之女,也不枉费先帝待怀王一房的诚厚之心。“

英俪芹轻笑,手指卷了卷帕子。“身在天家,能够为国尽力、为君分忧,便是至幸了。”

英欢看着她,这般年轻的容颜。面上却无一丝不甘之色,心下不由一叹,抬手去抚了抚她的发,扬唇道:“朕果真没选错人。”

英俪芹淡淡一笑,唇侧荡起两个小笑涡,妩媚中存了天真之惑,“陛下可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英欢绕着她发梢地指一僵,撇过眼。“朕如何能知。”

英俪芹又笑笑,手指勾在一起,“我听人说,邺齐皇帝陛下虽是冷酷无方、霸道摄人,却也是个英气十足的男子。”

英欢心里一阵别扭,浅吸一口气。胸口酸潮猛涨。不由扶案起身,“他后宫佳丽数众。你也莫要早早论断……”

英俪芹觉出她话中不满之情,却不知是自己哪里说错了,忙也起身,低了头道:“陛下说得是。”

英欢自嘲一笑,嘴角颤了颤,扬袖轻摆,“今晚上朕说了些什么自己都不清楚,你……心里莫要怪朕。”

英俪芹摇摇头,见她要走,忙上前去搀,“陛下可是要回去了?我去唤人来……”

英欢回眸,笑了笑,眼中漠然一片,“朕不用人来扶。”

说罢,用力推开她的手,自己往殿门走去。

腹中酒烧之感撩心焚脏,一阵阵火辣辣的热意直冲头顶,唇奇干,眼极湿,脚下步伐踉跄,人,是狼狈不堪。

抚掌推开殿门,外面寒风凛冽,裹杂着雪片呼啸而过,擦得她颊侧是刀割般的痛。

她踏上殿外廊间,瞧见远处有灯笼影儿,却不急着唤人,只是倚着那粗粗殿柱,手压上柱上残雪,拓出一个一个的冰晶之印。

她想他。

她真的很想他。

想得……都要疯了。

冷风擦地而起,将她衣裙卷扫翻裹,寒意透过层层华服,与心中酸辣之意搅在一起,满身陡生战栗之感。

头晕乎乎的,身子也是轻飘飘地,心中沉重之情随风渐消,酒意越涌越多,有如临风之火,风愈大,火愈盛,烧至最后,心智已被焚烧至烬。

远处风雪中的宫灯之光越来越亮,透过重重雪雾朝她而来,暗夜一点明,昏黄青白,伴着皮靴踏雪之音,渐渐至她身前。

英欢揽着殿柱,悠悠转身,抬眼去望,一望便望见那张清俊面庞。

她蓦地笑了,抬手指着他道:“你……你怎么来了……”

冷风窜入喉间,她猛地咳起来,半弯了腰,头晕眼花几要摔倒。

只是下一瞬人便跌进暖热之怀,身后男人紧搂着她的腰,头偏侧下来,鼻翳抽动了两下,低声在她耳边叹道:“陛下怎么喝了这么多?”

英欢低泣一声,伸手去掰腰间大掌,费力从他怀中脱身而出,然后转身对上他的目光,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他的目光中俱是怜惜之意,眸中笼雾,如雪在扬。她看他良久,眼角又湿,压不住心间酒意,拾袖抬手,去压他的肩,而后飞快地*上他,勾下他的脖子,张口含住他的下唇。

温润柔软,晶凉冷魄,引得她重重合齿将他咬下。

他微僵,吃痛却不躲,双手环过她的腰,将她圈入怀中,替她挡风遮雪。

由着她似小兽一般啃咬他的唇,听她喉间发出压抑地低泣声,感到她在抖,却不知还能做什么。

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能够让她变成这副模样。

宫中殿外,毫不顾忌君威圣容,酒醉之行怕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良久良久,她才松了口,头一偏,偎在他肩头。

他抬手抚唇,不消看也知,肿得惨不忍睹。

她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颈侧,困斗后竟似新生小猫一般柔软无害。

她闭了眼睛,发梢蹭过他的肩,有泪自眼角滑落,抬手狠狠在他胸口上捶了一拳,哽咽道:“你好狠的心……”

他心口阵痛,不由皱眉,“陛下?”

她睁开眼,长睫湿漉漉地,瞳中微散,“为何要这般对我?你可知我的苦衷……”

他眉头更紧,听见她连尊谓都弃之不用,不觉生疑,抬手捧住她的脸,“陛下可清楚臣是何人?”

她却不答,埋头在他胸前,任泪纵流,“为何要逼我……逼我替你择后,逼我亲将她送去给你……”

他闻言,身子瞬时僵住,一双手微颤了一下,随即抱紧她,“陛下?”

她哭得更加厉害,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头都抬不起来,“若非当日太学生伏阙,我又怎会下大婚之诏……你知是不知?”

他胸口暖意渐消渐灭,身周寒风陡啸,雪片扑面而化,渗骨的冰,透心的凉。

他大掌抚过她的背,抬眼朝蒙蒙雪雾之际望去,低声道:“臣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若是她能够选择,她又怎会真的愿意与他一生相伴相依。

耳边风啸之声越来越大,殿角冰棱被风撞裂,碎落一地,点点冰痕触目惊心。

而他今夜也终于知道,那个被她藏于心底日夜相念之人,到底是谁。

欢若平生,欢若平生……

原来如此。

想来这天下也只有那人敢这样写、敢这样唤她。

只不过……

就算如此,将来立于她身侧之人,还是他,只是他。

不论她心中有谁,他都不会放手。

绝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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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六

寒风骤雪中人已失了神,一路行一路唇动,说了些什么话自己却是全然不知。

泪涌如注,满心委屈满腹怨气,统统借着今日这醉花酒撒泄出来。

谁说帝王不能醉。

醉亦道真言……

面凝冷霜,睫边存冰,哭得喘不过气来,才知她也有于人前示弱的时候,才知她也不能永远逞强为悍。

只觉被人圈在怀中,似孩子一般受他欺哄,手被大掌牢牢握住,暖意自掌间传过来,(奇*书*网。整*理*提*供)焐透了她冰冰凉的手指。

额角炸裂般的痛,才几步便折了神,歪在他怀中,不愿再睁眼。

只愿这夜如梦便是梦一场,不要让她醒。

可以让她,就这般肆无忌惮地流泪、无所顾忌地说话……

纵是沉沦亦无悔。

风雪渐消,热意扑身。

待清醒过来时,人已在景欢殿暖阁里睡下了。

燃了灯,红纱丝蔽罩在眼前微晃,里面暗光溢出来,让人看了头更是发晕。

英欢唇干欲裂,浑身僵酸疼痛,殿外仍是黑漆漆一片,辨不得是何时辰。

她抬手将榻边垂帐撩起些,费力侧过身子,朝外望去,见阁间地板上摆了一只青铜镂花小火盆,上有衔嘴长把锡壶,口正嘶嘶往外溅水气。

宁墨白袍背身,弯膝半蹲,隔不久便轻轻将那锡壶转一下。逆着光,看不清他人,就见他腕间敞口宽袖一晃一晃,素白之色映着阁间昏黄之光,倒也让人心安。

英欢收回手。任那床帐自垂不顾,闭了眼脸色愈差。

纵是酒醉无知,可她在彻底不醒之前做了些什么,心中仍是记得的。

是疯了罢,只有疯了才会把宁墨当成那人,只有疯了才会说出那些逆天骇人之言。

为帝十一年矣,竟是不如当初朦懂无畏时狠得下心来,竟是愈发不顾帝王之尊、愈发漠视肩上之担。

她指尖重重戳入身下锦褥。心中大恨。

是恨那人亦是恨她自己,本就是心焦力竭的一世,偏还要落得现如今这狼狈不堪地境地来。

而这一场爱与恨的纠葛到了最后又能成就何事,她自己再清楚明白不过,可却仍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扼不住心中之念,仍是不管不顾要去见他这回。

当真是……昏君之为!

那日听闻邺齐使副进言,道邺齐皇帝望她御驾亲送康宪公主,以彰心诚之意。

满朝臣工除了沈无尘外无人持异,人人都知南岵境内四国之军根茎交缠、兵家之势眨眼之间便能大变,此时邺齐皇帝既愿亲迎以显重诚之心。邰又怎能忤其之请她想也未想便应了下来,旁人只当她是为国才肯千里冒寒御驾亲送,可只有她自己才知,她是想要见他。

如此盛大堂皇蔽人耳目的借口。得来多么不易,她又怎能舍得放手。

纵是知道自己心中埋了何意,纵是知道此行堪比昏君之为……她亦不忍拒。

从今往后她便不再是孑然一人,而他身侧后位也不再虚悬,除了这回,她哪里还有机会,能够再看他一眼。

就这么一眼……然后她便真的放手,再也不念。

他铺好了路待她来走。她只消点个头便能成行,可为什么心底里却是如此挣扎不休,似是一踏便是荆棘曲径,只能去不得归。

说到底,她还是比不过他心狠霸悍。

以帝之身率军逼入它国只为助敌脱困,为求速战而以血肉之身硬受一刀之伤。千军万马阵前他敢来握她地手。只身被围时仍能一剑决胜而迫狄风相应……

这种种之事,只有他能为。她却做不到。

天底下万万人,多少年来便只生就一个他,那破冰之寒削铁之利,旁人谁能比得过!

因是他说纳后,邺齐朝中无人敢疑;因是他要罢礼亲迎,邺齐国中无人能劝。

世人都道她同他媲敌多年,可却不知她其实就算再强再狠,强不过他狠亦不及他。

至少他不会于雪夜中酒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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