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天喜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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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天喜帝-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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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风皱眉,低眼去看,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她身上衣裙料子华贵,可却不甚合身,一双小手被敞袖掩了半截,露在外面的手指上,隐约可见红痕。

“姑娘?”他轻声唤她,可却得不到回应。

狄风低叹一声,伸出手,隔着衣袖去握她的手腕,想将她扶起来,可一碰她,便觉薄薄的衣料下,热度惊人。

他黑眸浅眯,慢慢起身,她倒也听话,由他拉着她起来,也不挣扎,身子软软的,起来之后一歪,险些又要摔倒。

狄风抿抿唇,动作略有迟疑,却还是伸手,将她袖口朝上稍稍卷了卷,这才看清,她手背和小臂上有红紫之印。

竟像是被人打过的痕迹……

她缩了一下胳膊,指尖颤抖,不想让他看见,往后退一步,却踩到自己裙摆,身子一偏,就要朝后倒去。

狄风未松手,将她拽紧,待她立稳后才皱眉道:“姑娘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她不语,只是摇头,半晌后,终于抬头望向他,眼睛肿着,脸色苍白,可两颊却异常红润。

狄风想也未想便抬手探上她的额,掌下肌肤果然滚烫,他收手,顾不得再问她什么,只是转身朝帐内塌边一指,对她道:“去歇着。”

然后急匆匆地撩帐往外走,一出去便大声唤人来,“遣人去城中,寻个大夫来。”

那士兵面色顿时紧张起来,“狄帅可是哪里伤到了?”

狄风摇头,低声道:“现下就去,旁人若是问起,就说是要征个随军医士。”

此次自京中出兵,英欢着太医院选派了三名上舍生做随军医士,狄风领兵南下意在速战速决,走之前为图便宜,就将那几名上舍生留在陈进大军营中,赴逐州的五千精锐中是一个军医都没带,白日里城外一役的伤兵们已被人送入城中卫所好生治护,于是也就没想在逐州再征召随军医士,只待拔营北上与陈进合师后再做打算。

可眼下帐中那女子……却是非得大夫来看不可。

狄风见那士兵领命而退,才又回至帅帐内,一进去就看见她并未去歇着,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听见他进来,便往后退了退,一副受惊了的模样。

上一回在逐州城外见她,她虽是略显怯懦,却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闻风即惊,这些时日以来,她到底是遇了何事,人能变成这个样子……

当日见朱雄亲送她归城,他以为这女子身份不比常人,可眼下再看,她竟如物什一样被人送来给他,至低至微。

问她什么她也不答,身上有伤,又在发热,宁可留在邰涗营中,也不愿回逐州城去,这当中究竟有何隐情,他却也想不通。

狄风向来不忍见女子遭罪,当下便上前一步,好言道:“你既是病着,我也不好相迫,若是不愿回逐州,那就在我帐中留一夜再说。”

她一听,眼眶又红了起来,“将军……”

狄风慢慢拉过她的胳膊,带她往塌边走去,“你莫怕,先躺下歇着,我已叫人去城内寻大夫,天亮前应当能来。”

她咬着唇,动作迟缓,走至塌边却又停下,头微垂,欲言又止。

狄风放开她,退了一步,低声道:“你且放心,唐突之举,我是不会做的。”

她慌忙抬眼看过来,“我不是这意思……”她小心地沿着塌边坐下,才又看他,眼中含泪,“多谢将军……”

狄风摇头低笑,这女子自己病着,却还怕惹他生怒,倒也真是……他挑眉,侧过身子,“你睡,我到帐外去。”

他走去将帐中四角烛火熄了,只留案上一支,回身就见她已和衣躺下,瘦弱的身子蜷起,面朝里面,一动不动了。

狄风心下微叹,榻上这女子万般柔弱,也真就只那一双大眼,还有几分像英欢。

一想到英欢,他便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拳,然后朝外走去。

外面繁星满天,萃灿落幕,颗颗都似她眼中之茫。

不禁咧唇微笑,几日来第一次胸生快意,这逐州,他到底是夺下来了!

不知捷报抵京之时,她会是何表情……

他向远处簇堆烈燃的篝火走去,士兵嘈杂的笑声时不时地窜入耳中,酒香扑鼻,战马低嘶,这营中之夜,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十二年前第一次见她,她十二岁,他十八岁。

他那时才入侍卫亲军马步军,得先帝恩宠,随圣驾至西苑观诸军百戏。

西苑林间,她抱着一匹小红马驹的脖子,死活不松手,倔强地望着他。

一双大眼通澈明亮,眼神坚定,一望便知是天家之女。

他青涩,他不知所措,他望着她,心底一处慢慢地裂开来,有些东西陷下去,有些东西涌出来,交错相缠,一缠,便是十二年。

十二年很长,长到将她煅成心机满腹坐霸一方之王;十二年又太短,短到他寻遍过往之事,都凑不满几幕他与她独处的回忆。

征战也罢,生死也罢,天下沙场处处为家,赫赫功名威震五国……不过都因当初那一眼。

却又能如何。

天上地下,遥不可望,远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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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一则以欢,一则以喜 欢喜三十四

药味满帐。

乔妹鼻尖皱了下,想睁眼,却觉眼皮沉沉,额角涨痛,过了好半天,才悠悠转醒,眼前模糊不清,帐内烛光暗淡,一时恍惚起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努力抬眼,只觉眼角酸湿,浑身又热又疼,头顶上是黑色粗布承尘,陌生得让人心慌。

“醒了?”男子低沉的声音自另一角传来。

她慌忙扭头朝那边望去,就见男子身着褐袍,手中持碗,正往榻边走来。

案上烛光跳了一下,男子的面庞跟着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

乔妹看清那人,晕沉沉的脑子一下变得清醒了些,这才想起,她这是在邰涗大营里,此处是狄风帅帐,忙以手撑塌,想要坐起身来,可浑身上下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费力地翻过身,“将军……”

狄风大迈两步,近塌边停下,低头望着她,“躺着。”

就只两个字,语气虽轻,却不容人抗,她咬唇,依言不动,手下意识地拂过身边,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盖了条薄被。

狄风搬了个乌木马扎来放在榻边,将手中药碗轻搁在那马扎上,看着她道:“正好醒了,药稍凉后,你把它喝了,再睡。”

乔妹点点头,她同他不过一面之缘,他却对她如此之好,她望着他逆着光的脸,眼角更湿,身子悄悄地往被子里面缩了缩。

狄风直起身子,“你叫什么?”

她小声道:“乔妹。”

他听了后,轻轻笑了一下,“好。”又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了回去,至案边坐下,没再回头。

乔妹小心翼翼地翻过身,探头去望,见他背对床榻,脊背挺得笔直,就着案上昏黄烛光,提笔在写东西,模样一丝不苟。

她伸手去拿药碗,凑在床边,慢慢地喝下去,药味甚浓,苦不堪言,碗刚见底便被她立马放回马扎上,然后眉头攒紧,扭回头,闭上眼,手将被子拉高了些,上面沾了他身上的味道,很是让人心安,这些日子以来,心中头一回不再怕,不再担心,纵是病着,也觉踏实无比。

狄风听见身后响动,回头去看,见她已把药喝了,也就放了心。

先前她烧得迷糊,连大夫来把脉都不知晓,人在梦里时哭时叫,说的都是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此时见她醒后并无异样,他也便不再多想,回身对案,专心去看麾下各营都呈报上来的请赏折子。

战胜必赏是邰涗的祖制,虽说死士难求,朝庭理当着力行抚赏之策,但近些年来战事不休,英欢虽在将前从不言难,可国库的底子如何,他狄风也是清楚的。

平德一路本是邰涗赋收重省,奈何今年遇旱大乱,朝庭开国库赈灾平乱不言,又免其后面三年赋税,着实是给国库加了个大重担,此一番折腾下来,邰涗需得修整个三五年才能回到从前的国力。

狄风拧眉,兀自沉思着,手中的笔是攥了又攥,看着请赏折子上那些死伤将士们的名字,欲下笔去划,可却怎么都动不了手。

若想赚得士兵们的死心塌地,便顾不得那朝中政事;若想体谅君心,便要愧对这些为他效死力的将士们。

名将做不得贤臣,贤臣亦成不了名将,他纵是在外如虎生威,可心中也有难以道出的苦处。

矛盾着,纠结着,思虑反复,怎生都下不了决心。

身子硬梆梆地坐在案前,也不知过了多久,案上烛光幼苗蓦地一跳,然后便灭了,这才发现,帐幕底下的缝隙中隐隐透进外面的光。

才知天已大亮了。

狄风默叹,将手中的笔丢至案上,起身动了动肩膀,一夜未睡,确是有些乏了,帐外已有人马响动之声,想必各营各都指挥是要宣兵出操了。

他走至塌后,去拿甲胄,正要及身时却发现床上之人正大睁着眼睛望着他,看见他在看她,才忙又闭上眼,翻了个身朝内躺好。

狄风不禁一笑,手上动作停了下来,往塌边走了两步,“看这样子,身子是好些了?”

她不动亦不语,只盖着被子缩在角落里。

狄风摇了摇头,又道:“我需得出操,回头晚些时候再找人送你回去。”

乔妹一听他这话,顾不得再装睡,慌忙翻被坐起来,动作猛了些,头又是一阵晕眩,她咬咬嘴唇,看向他,“我……我实不愿回逐州城……”

狄风边往身上系甲边道:“为何?”昨晚未问,今日却是一定要问出来。

她慢慢垂下头,泪又往外涌,半天不开口,手死死绞着被边不放。

狄风无奈,叹了口气道:“不愿说也罢。只是过了明日,我便要拔营北上,你不回城也不行,还不如今日早些回去。”

乔妹肩膀微颤,半天才又抬头,红着眼睛看他,“将军带我一起走可好?”

狄风闻言,不禁哑然。

他狄风率风圣军,带一个女人一起北上?

天大的笑话!

他皱眉,语气沉了些,“休要胡闹!”

乔妹小脸一白,被他这模样吓到了些,不敢再言,面上尽是委屈之色。

狄风也便不再理她,自己背过身去将甲胄穿戴齐整,又去帐角拿了长枪,便要出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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