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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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君-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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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祈君不可思议,错愕地回视母亲。“娘!你在说什么!”

陆武才刚过世,尸骨未寒,谁有心思想那些!何况,盼儿视他如兄,他若这么做,岂不真要逼死她?

“为何不可?当初,你不是说想娶盼儿吗?就因为盼儿与陆武两心相许,我们得成全盼儿,但他俩无缘,你退让了这么些年,也够了,你的委屈娘不是不清楚,为了护她,你苦全自个儿吞,要真这么放不下她,那就别再错过她,自个儿好好守护她,给她最安稳的依靠,这才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这傻儿子,总是远远守着,怎么就没想过去争取,自己给她幸福、给她笑容呢?

陆武未出事前,盼儿出阁在即,有一夜曾经前来,娘儿俩谈了好多话,盼儿跪地叩谢养育之后,说得那么诚挚,她便知晓,盼儿对自己的身世是了然于心了。

既是如此,祈儿还顾忌什么呢?

她心疼苦苦压抑的儿子,也怜惜姻缘坎坷的女儿,若是能将盼儿交给他,由祈儿护她一生,她真的很放心。

“陆武是不在了,将她交给别人,你甘心吗?你对盼儿的付出,不比任何人少,你真愿意这一辈子,盼儿都不明了你为她做的一切?祈儿,你可以带着你的真心,去抚平她的伤,等候多久都可以,就是别再闷不吭声。若看着她再次属于另一个人,我不信你受得住——”

“娘,别说了!”他心乱如麻,起身退到窗边,逃避话题。

孟心芽望着儿子的背影,轻叹。“好,我不说,但这些话,你得放在心里好自斟酌。这世上,最懂盼儿的人,除却陆武就只有你了,真要她幸福,没有人会比你更疼她,与其将她的未来交到外人手中,我和你爹更希望那人是你。”

正因为疼惜女儿,她懂得盼儿的未来在哪里。

要嫁盼儿,她不愁没人要,可那些人看上的究竟是她的美貌,还是她身后的陆氏庞大家业?

自幼以来,盼儿的声名从由不得自个儿作主,背负着私生儿、孽种、乱伦、至今婚前夫婿骤逝的克夫污名,谁愿善待?谁能懂她?

她什么都没做,却早已声名狼藉、贞洁无存,这样的盼儿,也唯有祈儿懂她、怜她、惜她,识得她的美好了。

娘亲走了,留下的句句话语,却在他心头激起滔天巨浪。

第四章

可以吗?他真的可以放手争取吗?

早认了命,看清他与盼儿今生无缘,可却在他说服自己放手看破时,上天峰回路转,给了每个人如此大的变故与冲击……

他该怎么做?盼儿的未来又在何处?

他也迷惘了——

“陆少爷,你心情似乎欠佳?”

“嗯?”他回神,连连致歉。“是有些事心烦,失礼了。”

在谈生意时恍神,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他暗暗警惕,要自己收摄心神。

那孙氏少东拍了他臂膀一记,爽朗大笑。“都来到这地方,就放轻松点儿,别那么严肃,瞧,你身边美人可哀怨着!”

陆祈君暗暗苦笑。

这孙氏少东家,人精明、能力强、做起生意也有一套,与他合作绝不吃亏,两人私底下也略有交情,可——唯一缺点就坏在人颇风流,每回谈生意非得上一趟花楼不可。

“孙当家,你知这非陆某所好。”

“知知知!”全京城谁不知陆家少主清高正派,不好女色。“人不风流枉少年,逢场作戏又有何妨?”

逢场……作戏吗?

他偏头,认真凝视身侧被他冷落了一晚的青楼女子。

为何他从没想过放纵呢?自有记忆以来,眼中就只看得见那名女子,纵使进了勾栏院,也没动过念,莺莺燕燕不曾入眼,甚至是她属于别人了,亦不曾。

“孙当家,您有过属意的女子吗?”懂得那一思及便心口疼痛,容不下其他的感受吗?

“有啊,怎么没有,我家那婆娘可罗嗦了。”才会出来便想寻个轻松快活。

是了,孙当家也成亲有好些年了。“那,您不觉得对不住嫂夫人吗?”

孙当家大笑,一副“你说什么傻话”的表情。“男人在外头,有些个事情是女人管不得,也过问不了的。”

回到了家,他是个丈夫,对妻子全心专宠,千依百顺,离了家,几段露水姻缘免不了,心里总还记得家里有个人等着,这便成了。成大事者,谁不是这样呢?

“是吗?”陆祈君把玩杯盏凝思。身与心,能如此两分?

“你心里头也有人吧?”都说陆祈君坐怀不乱,几回下来,可真见识到了。

他回视,不承认,亦不反驳。

孙当家了然地勾唇。“世上没有真不好女色的男子,只有无力为之,想碰也碰不得,再不便是入了魔,情痴到底,再也要不了别人的男子。”

他,入了情魔吗?

手执酒杯一饮而尽,探手将身侧女子搂入怀中,俯首吮住红唇。

不对,气味不对,拥抱感觉不对,唇间滋味,也不对。

眼儿不够大,眉儿弯弯是精心妆点而来,太过精致,胭脂太红,不是粉透的自然色泽,笑时没有浅浅的梨涡……

他定定凝视,推开她。

他做不到,怎么也激不起涟漪——

“你太清醒。”孙少东执杯,笑道:“敬你,情痴。”

陆祈君苦苦一笑,回敬他,一饮而尽。

“若是如此,倒还不如去寻那教你入了情魔的佳人。”

这是第二回,有人对他说了相似话语。

凝思着孙少东之言,回到府里,见着迎面而来的婢女,他招手唤来。“小姐今儿个还好吗?”

婢女摇摇头,叹气。

他看了眼自她房中端出的膳食,冷却的饭菜,几乎未曾动用。

他挥手遣退婢女,直接往她房里去。

“盼儿,歇息了吗?”房内灯火未熄,他试着推开虚掩的门扉,缓步上前。

她睡了。

轻轻坐在床沿,凝视她许久许久——他低叹,伸手轻轻划去她眼角那抹残泪。

“武哥……”她喃喃梦呓,睡梦中不自觉抓住他腕心,贴靠着,挽住怜惜。

她就连睡了,都会哭泣,想着、念着的,依然是那个人,这要他如何说得出口?

盼儿心底,没有他。

欲抽手退开,她泪水落得急,揪握着,无助喃唤。“武哥……”

狠不下心,抽不了手,他挫败投降。

“你究竟要我如何?”

俯身,额心抵着螓首,他悄悄窃了吻,心痛低喃。

他是太清醒了啊,清醒到——始终知晓,吻着谁、抱着谁,无法麻木。

上一回,这么抱着她,似乎是好久远的事了——

她十三岁那年,生了病,发着高烧,梦里都还不忘喃喃痛骂:“哥哥讨厌……”

他是在那一夜,情难自抑,吻了她。

是头一回,也是唯一仅有的一回。悄悄藏在心底,只属于他一人的酸楚温存。

那时,她还记得有他,就算是气恼、不谅解、痛骂他,总有他一席之地,而今,她眼里、心底,皆无他立足之处了……

陆祈君想了很久,为了不让盼儿一直沈浸在悲伤中无法挣脱,他想找些事让她分散注意力,忙一点或许是好的。

捧了帐本来到她房里,见她轻捧着陆武牌位,依依难舍地轻抚,而后叹息着放入布巾子里,收起置入柜中。

“你做什么?”

他走进房里,来回看了木柜子,再打量她神情。

若她这举动是代表已放下陆武,不再回顾,那他会很欣慰,可她眼底分明依恋不舍。

忘不了,为何要强迫自己收起陆武灵位?

“我想……这样不太好,我毕竟没嫁武哥……”就是嫁了,也不该将牌位供奉在娘家。

“你很想为陆武尽一份心意,不是吗?”

“可……会被外人笑话……”头一个月,她太过悲伤 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с○m,做些不得体的事或者能被谅解,可武哥七七已过,总不能再故作无知,家人个个健在,无端端服丧,总是晦气,家人不说,她也该明白。

陆祈君立刻懂了,二话不说将陆武牌位取出,放回原处,拈起妆台前的白花替她簪回发上。“你想以未亡人身分为他服丧便去做,无须想太多。”

白花、素服、灵位,都无妨,只要那能让她好过些,他不在乎外人说什么。

“可是哥哥,这太晦气,会被人……”

“你管别人要笑话什么,咱们家几时还怕人说了?你心里头舒坦便成。”

陆盼君愣愣瞧他,甫张口,喉间一哽,泪水滑落。“哥哥……谢谢……”

“傻盼儿!”他心头怜惜,张臂揽住,拍抚她纤弱的肩背。“想做什么就去做,天大的事有哥哥担待,知道吗?”

“嗯。”她不住地点头,在他怀中落泪。

“好了,眼泪擦擦,过来吃点东西。”一转身,见着桌上的食物,他沈下脸,拉开房门。“来人,婵儿!”

不一会儿,盼儿的贴身婢女急匆匆跑来,恭敬一福。“大少爷。”

陆祈君冷着脸,问道:“你伺候小姐多久了?”

“回少爷,三年了。”

“很好。那小姐不爱吃粥,打小就不爱,你知道吗?”

婢女顿时一阵心虚。“知、知道。”

“小姐不吃鹅肝,你知道吗?”

“知……道。”

“小姐讨厌羊肉腥味,你知道吗!”

“知……知……”少爷脸色愈发阴沈,婢女胆寒得发不出声。

“很好!既然都知道,那这一桌子菜是怎么回事?”

“她……小姐……也不吃……”因为这阵子,常是满盘菜肴端来,又满盘端了出去,所以她就偷了点小懒,从主爷那儿备的食材分了些来……

“小姐不吃,你就可以随便弄弄吗?”陆祈君大为震怒。“去帐房领了月俸,明儿起你不用来了。”

“少爷……我下回不敢了……”

“别……哥哥,这只是小事。”连陆盼君都吓傻了。哥哥对待下人向来宽厚,性情极佳,也没见他动这么大的怒气过,他是怎么了?

“这是小事吗?”备错膳食是小事,随意打发又是另一回事,这样的漫不经心,意味着他们压根儿便瞧轻了她!

他不需要一个不够恭谨的人留下来侍候盼儿。

“少爷……”

“出去!”旋即又唤回婢女。“等等!这一桌子菜也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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