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翎雪--易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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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翎雪--易钗-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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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平息下来。

“点灯?你还嫌不够麻烦……好,你去点灯,顺便再把这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叫醒。”

洛小丁双腿发软,连声音都开始颤抖:“师……师父……我……我错了。”她自知难过此关,只好低头认错,走到他面前,双膝一弯,便要跪下去。就在她跪下去的瞬间,李玄矶忽然伸手过来,一把捉住她手腕,轻轻一抬,洛小丁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便再跪不下去,只能半蹲在他面前。

“你心里根本就不认为你有错,又跪什么?”李玄矶的手指冰冷,攥住她的手腕缓缓收紧,越来越用力,洛小丁只觉疼得钻心,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了,却只能咬牙忍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你大师兄身边已经有了元宵……你还在盼什么?”

“师父!”洛小丁被这话惊得魂飞魄散,师父怎么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原来师父都知道。

李玄矶的双眸在黑暗里燃起幽火,痛切而愤怒:“以为我不知道?自从你大师兄成婚后,你便一直闷闷不乐……无论我怎样……”他的话陡然顿住,无论他怎样讨她欢心,她只是不高兴,只是不高兴……

他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这算什么?他怎会如此?他的心思,他的情绪不知不觉中竟全都为她左右,她喜他便喜,她愁他便愁……整颗心像被什么揪住,李玄矶握住洛小丁的手悄无声息松开,痛苦地捂上自己的额头。

洛小丁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师父虽放开了她,她还是没敢动,连手腕上的灼痛都顾不上理会,脑中如乱麻一般理不清思绪,她的心思师父怎会发觉?又是何时觉察的?直觉中她似乎应该说两句什么来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该说什么?说自己对大师兄绝无非分之想?说自己闷闷不乐并不是因为大师兄成婚……

可师父气成这样,只怕她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很有可能她的争辩会让他更为恼怒,倒不如三缄其口,也许更为稳妥一些。

良久,李玄矶才低头看向洛小丁,一片漆黑里只看见她微仰下颌望着他,依稀可见秀丽的轮廓,然双眸却黯淡无神,隐约有些张惶,更多的却是困惑,像是长久迷途的羔羊,因找不到出路,竟至灰心颓丧,甚至还生出一丝绝望来。

李玄矶望着那双眼眸,只觉心头痛如刀割,又是酸楚又是苦涩,霎时之间已全然失去方寸,一腔怒火不知不觉间消散而去,只余满心的怜惜疼爱,却又不知该如何抚慰。

他慢慢伸手过去,轻抚上她的面庞,五指触上她肌肤的瞬间,李玄矶如被火烫,倏然收回手去,紧接着便腾地站起身来,许是动作幅度过大,竟连带着碰到旁边的桌子,“哐”地一声大响。

洛小丁被惊得身上一抖,缩了一缩,仍半蹲在李玄矶面前,也不敢起来,只低头看他的靴子。

李玄矶因这一声响,也清醒过来,顿了一顿,踉踉跄跄走至门口,手抚上门闩的一瞬,他的心绪已然平静下来,回头轻声道:“闹了这半夜,你也该困了,收拾收拾睡吧!”

他走出去,门吱呀合拢,洛小丁掉头过来,屋门紧闭,仿佛从来就没打开过。她微有些恍惚,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师父方才……方才……她怔怔地发愣,懵懂中,只觉师父的心思沉如大海,竟是越来越难猜了。

收拾一番上床,已是五更天了,洛小丁哪还睡得着?躺在床上眯了一阵,听见外面有人声,便也穿衣起来。冬日里天亮的晚,屋里还是蒙蒙一片,她点了灯,倚在床头看那封临摹的书信,信中果然提到童师叔,其间有关于这次阴谋的策划,洛小丁看了,只觉浑身发冷,一边感概一边却在细心琢磨信笺上的字。

不多时鹧鸪过来敲门,洛小丁忙将书信收好,过去开门让她进来。鹧鸪进来换了火盆,又端来热水,洛小丁洗漱一番,这才过去给师父请安,想起昨晚之事,心头仍是忐忑不安,总担心师父又会怒骂呵斥,或许还有其他的责罚,也未可知。

大约是睡晚了,李玄矶竟还未起身,洛小丁站在他房门外等候,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咳嗽声,咳了良久方才止住。

洛小丁微有些不自在,心想:“师父病了?该不是昨晚上等我才……”如此一想更觉不安,正胡思乱想,便听李玄矶在屋里对秦管家道:“你叫三公子回去,我这几日没功夫见他,以后这段日子都不必过来了。”

秦管家应声出来,将李玄矶的话又对她说了一遍,洛小丁早听得真真切切,哪还需人转告?苦笑了一声,对着门内躬身揖了一礼,道:“师父,弟子告退了。”

李玄矶的声音隔着门帘传出来,听起来有些喑哑:“这院子里有什么动静总有人知道……你好自为之便是。”

第一卷 34。梅酿

元宵节一过,年节便算过完,经历了宗祠被炸一事,浮云城似乎并无太大的变化,只除了杜衡院人事变动较大,其他的部门基本上未动,阙金寒仍留在城内,晋阳云宅那边另派了人过去。李玄矶与童玄成、范玄敬反复商议,经过慎重考虑,权衡一番,终于决定将九阁中最年轻的一位阁主柳动调上来负责杜衡院事务。

祠堂的修复工程也于此时开始筹划实施,柳动虽干练精明,且极谨慎心细,毕竟是刚接收杜衡院的事务,尚不大熟悉,再加之前的教训,李玄矶此次再不敢大意,虽抱恙在身,凡事却还是要亲力亲为才肯放心。劳力瘁心,如此一来,李玄矶身上微恙加重,迁延数日不愈,连日里服药,也不见好转,咳嗽更甚。

洛小丁听闻师父嗽得厉害,不免有些担心,虽想前去探病,但没有师父召唤,却也不敢擅自过去。想起那晚之事,总觉师父这病竟像是为她生的,见院中几株白梅盛开,忽然想起一剂偏方,于是便挑形状色彩上佳的梅瓣采下,洗净淘干放入陶罐以冰糖腌渍好后,吩咐鹧鸪连陶罐一起送往李玄矶那里,叮嘱道:“这梅花酿开郁和中,清肺热,化痰解毒,你拿去给师父,务必请师父服用。”

鹧鸪依言送去,将洛小丁的话转述于李玄矶,李玄矶良久未曾作声,鹧鸪等了一阵,他才开口叫她盛一碗过来,虽历来不喜甜食,却还是将那碗梅花酿吃完了。鹧鸪前去收碗,李玄矶便顺口问她几句,无非是近些日子三公子的所作所为,鹧鸪一五一十地回答:“三公子这几日都没出门,但凡有空便在书阁看书。”

李玄矶微皱起眉道:“如今倒好,武也不习,刀也不练,竟整日看起书来,她都看什么书?”

鹧鸪道:“奴婢认得的字不多,三公子看的那些书名都奇奇怪怪的,好像是……是医书,还托我去霍先生那里借了几本回来。”

李玄矶“哦”了一声,再无话问,挥手打发鹧鸪回去,虽不动声色,一颗心却像落到了实处,隐隐还生出几分欢喜来,许久,仍觉梅花的清香在齿颊间萦绕,郁郁不散。

他背靠软椅阖目凝思良久,将秦管家叫进来道:“三公子那里……如今且由她去吧!她若是实在想出去走走,也别拦着,只叫人跟着便是。”他对她,终究是太过严厉,可若不如此,他又怎能放心?

秦管家微微一愕,却也不敢多言,只躬身应“是”,虽觉这师徒二人处处透着古怪,却是半句话也不敢多问,耳听得李玄矶不停咳嗽,于是便道:“药煎好了,城主您看……”

李玄矶点头道:“端进来吧!”他直起腰坐正,目光不经意间投注于案角压着的那本佛经之上,瞥到“自性真空”四字,心头蓦然一震,回城之前,洛小丁曾问过他这四个字的含义,他那时是如何回答的?耳边响起洛小丁的幽幽叹息:“如何割舍得下?”

如何割舍得下?李玄矶乍然站起,一霎那,只觉心潮起伏,竟是再也无法宁和。丫鬟端了汤药进来,他仍怔怔地出神,恍如未曾看到一般,秦管家忍不住低声唤道:“城主……城主……药要冷了。”

李玄矶听到他唤,方转过神来,呃了一声,也不端药来喝,竟径直走了。一路行去,只觉心烦意乱,猛抬头间,竟已走至书阁门前,他一手推门,脚才迈入,便看见洛小丁坐于书案前,虽是失悔,这只脚却不好收回,皱皱眉,还是走了进去。

洛小丁乍见他进来,不禁失措,忙站起身给他行礼。李玄矶眼见她自案上抓了什么东西藏入袖中,却也不好说破,只微微颔首,走入几座书架中间,随手抽了两本书出来。

“师父身体好些了么?”洛小丁惴惴不安地跟在他后面问。

李玄矶“嗯”了一声,回身走出来,经过书案边时侧目朝上面看了一眼,只见案上乱七八糟摊着好几本书,几乎将整个桌面都占满了。他素性爱洁,最是看不惯脏乱凌杂,不由得轻哼一声,扬眉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学问?”

洛小丁忙上前一一收好,呐呐地道:“不是什么学问……”

李玄矶看她将书摆放整齐,却都是些书法典籍,孙过庭的《书谱》、韩方明的《授笔要说》诸如此类。他顺手拿过一本低头翻看,见洛小丁将椅子挪过来,便顺势坐了下来。

随后洛小丁又倒了一杯茶放于他面前,李玄矶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放下书端茶过来慢慢啜饮,眼角余光落在洛小丁脸上,她在他面前,素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低眉顺目,柔顺恭谦的一副模样,看不出喜怒哀乐,然而唇角紧抿,多少还是透着些局促不安。

李玄矶忽觉有些难过,一口茶下肚,烫得喉中酥痒起来,由不住低低咳嗽。洛小丁见他咳得厉害,忙伸手给他拍背,问道:“弟子送去的梅花酿……师父服了不曾?”

“嗯——”李玄矶闷声回应,她的手一下下拍击在他背上,轻柔而缓慢,他微微叹气,只觉数月来积聚在胸中的郁郁之气,竟随之一点点化开,心绪渐渐好转,却只是不肯说话,只怕一出声,便会吓跑了她,再也无法拥有这难得的安谧。

洛小丁轻轻道:“到底是偏方……也没什么用。”

李玄矶微偏过头看她一眼,淡淡道:“便是灵丹妙药,也总需些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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