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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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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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有热烈的场面,也有平静的行军,那时人烟稀少,更多的地方渺无一人。这日,他们行进在河之阴,此地荒凉,只见一个沙丘又一个沙丘的,风景单调得很。始皇帝透过车帷,见右边呈现出一片低矮岗峦,岗峦上是(乙去,外内)(重复前一)点点的绿色,一直向前延伸,再往前去,这绿色就清晰起来,成莽莽苍苍、黑森森的一片。而左边近河的蒿碱地,虽然也呈葱绿色,但遮不住这片荒凉。荒凉带来的是别一种情感,这使始皇帝为之一振。他默默地注视着这片望不到边的荒凉,感受着这片荒凉中所蕴含的生命力和这一份凄美的悲壮。

他止住了白鹭车的喧嚣,想安静一会儿。前面那绵连的林木越来越清楚,过了一个弯,他看见那林木都是些巨大的爬满松萝的松树和桧柏,松树和桧柏下是灌木杂草,茂盛得很,那林子离他很近。他把目光抬起,向这林中看去,他想透过这密集的沉郁,看向那疏漏的远天,他想穿透这晦暗。而其实,他是在向自己的心逼进(他总是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无时无刻地不在压迫着他),以使自己释然。

突然(只是瞬间的事),只听得空中“嗖”地一声,一个巨大的影子飞了过来,紧接着就听得“轰”地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震动了一下。他看到前面第四辆金根车——就是这几天他一直所处的位置——的车舆和(车舟)衡飞溅,那车御和持剑女已被砸得弹了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车内的槿妃和宫女早已和车一道坠入了尘埃。后面的马吃惊地跳了起来,引得自己的车驾都受了惊吓,这御者,急忙止住辕马,才没有使车撞向前去。这一幕来得太突然了,左右郎官目瞪口呆,众侍卫和官员惊慌失色,有人去救助槿妃,但如何救得出来,只见一个百十来斤的大铁锥,早已把此车砸得粉碎,槿妃和一个宫女已被砸死。另一个宫女被车轼木所伤,倒在尘埃中,呻吟着,口角流着鲜血。

大铁锥飞来时,只有青城公主是清楚的,但她却来不及了。她持剑而立,目光扫视过去,早已捕捉到林中的人影:“抓刺客!”她大叫了一声,用剑指向林丛。这时众卫士已将金根车团团围住。

赵成也已持剑在手,率领侍卫扑向那人影。只见一个彪形大汉,朝林中逃去,但他如何逃得脱?赵成和侍卫已将他围住。那大汉持剑与他们相持,但看到越来越多的军卒,自知无法脱逃,便欲横剑自尽,却失手于赵成那一柄凌厉之剑上。

众侍卫一拥而上。

此时,青城公主正警惕地站在车驾上,持着剑,一步也没离开自己的父皇。

六、驻跸阳武

 当天,秦皇御驾驻跸在三川郡阳武县,遇袭之地是阳武县的博浪沙。这一天此后的行程,都笼罩在一种阴寂的氛围当中。群臣都有些惶恐不安,始皇帝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到了驻歇地,他来到盛殓的槿妃灵床前,坐下,用手抚着她的额发,颜面在微微颤动,他在以一种极大的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愤怒和悲伤。

这槿妃不仅贤淑温婉,才艺过人,而且长得也有些象姜弋,只有她,还能使他高兴,解除他内心的孤独和寂寞。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爱妃,竟死在博浪沙,将这些天来的快乐、兴奋一扫而光,这对他的自信心是一种打击。自从天下一统,河清海晏,自己又勤勉于政,这几年下来,看到的简编奏章,哪一卷不是国泰民安?哪一卷不是万民景仰?所有的革故鼎新,都是顺天意,合民情的,可今天,这一铁锥砸下来,把这一切都砸得粉碎。尤其是这温婉贤淑的槿妃,竟成了这罪恶复仇的牺牲。

“想杀死我!”他沉吟了一下,冷冷一笑,对这,他并不放在心上。但这刺客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这就使他不得不愤怒了。

群臣都来慰藉皇上,劝陛下节哀。

“节哀?叫朕怎么节哀?一个皇妃,一个国家的皇妃,——他们都来了吗?”始皇帝问的是三川郡的众官员。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立即盛揖而坐,阴沉着脸地宣召道:“着他们进来!”

三川郡守张执敛,阳武县县令高伯牛,惶惶然,正在皇上驻歇地等待宣招。张执敛已经下令将阳武县尉槐里拘押起来,他简直不明白他是怎么办事的?博浪沙本就是一险恶之地,他和高伯牛曾多次叮嘱他,那里离驰道近,要严防,可还是出了事,而且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到这里,他就感到不寒而栗,“除非是这厮故意做下的,否则,一切都不好解释。”听到行宫内威严的宣招声,两人不由得脊梁一紧,趋步进内,见了皇上,匍匐在地。浑身都紧张得直冒汗,人也微微颤抖起来。

看着这两个战战兢兢的失责之臣,今天,秦皇的心态真有点失衡了。不仅是爱妃之死,重要的是这摧毁了他心中的信念,使他原本虽认同却未必完全苟同的韩非的思想,突然显示出有绝对必要执行的紧迫。人就是这么奇怪,往往在不自觉之中,被意外之手不经意的拨动了一下,他的精神,他的信念就改变了方向。虽然只是很小很小的一点方向,却再也不是他原有的生命了,他将永远偏离了故有的自我,走向了一个全然不知的世界。没人知道,也没有人明白,在生命的无意识之中,就象是从死亡之血海中爬出来了一次,他的灵魂就变得更具冷毅的色彩,他的思想也不想再受到制约。

张执敛、高伯牛磕磕抖抖的把责任全推到槐里身上。

秦皇岂管这些,本来他对大臣还是会有所偏私的。可今天,看到张执敛,就想起槿妃,仿佛这张执敛就成了那刺客一般,全不理会。只对冯劫、李斯说话,他严敕道:“务必查个水落石出,查出幕后主使者,除恶务尽,不留后患。郡守县令,还有监御史以待罪之身,协同审理,如此失责,不能不察。否则,天下再也不会有失责之臣,朝廷又拿什么御制别人……”

阳武县衙烛火通明,御史大夫冯劫,廷尉李斯,廷尉正监李(木隽),侍御史赵成,中大夫闾丘衡及三川郡、阳武县官佐齐聚于此。剽悍的刺客被五花大绑的推入,幽暗的烛火闪动在他晦涩的颜面上,显得暴躁凶残。这刺客被推得进来,并不屈服,府役们一阵乱棍,硬是将他打跪下来。但不管怎样讯问,这刺客只管叫骂,不肯言事,只得动用大刑。惨叫声从这厮口中叫出,特别惨烈,仍不招供。李(木隽)只得叫抬炉火进来,将烙铁烧红,问这厮:“招是不招?”这刺客被捆在柱子上,象一匹困兽,眼中闪着狂热的光,此刻,他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哼!”李(木隽)哼了一声,“用刑!”他严厉地一挥手,下令道。随着他这一挥手,便听得“嘶”地一声,那刺客就狂乱地挣扎着惨叫起来。一阵刺鼻的奇臭随着这厮被灼伤的皮肉冒出的青烟,充塞了整个县衙,李斯和闾丘衡不由得脸面抽动了一下。李斯虽身为廷尉,可从来没看过行刑,闾丘衡也一样,他虽是武将,那也仅在战场上。

他们看了看冯劫和赵成,见他们依然皱着眉,铁青着脸。

“嘶——”

“啊,娘也!”

随着这烙铁在这厮的皮肉上滑动,这灼伤皮肉的声音和惨叫,不论是对刺客,还是对在场的所有人,无疑都是一把锋利的刀,是一种精神折磨,也无疑是一种对意志力的考验。

刺客昏了过去。

“泼醒!”赵成咬了咬牙,吩咐道。他也看了看李斯。

李斯斜看了他一眼,立即端正坐起。

一盆水泼过,再一盆,那厮慢慢醒来。

“问他!”赵成用手点了点那行刑的狱吏,突然,他愤怒起来,“他娘的,你还楞在哪里干什么?”

“招是不招?”

“不招?不招老子今天就一寸一寸碎了你!”李(木隽)也发了狠。

那刺客一闻此言,知道今日难逃一死,遂一发力,挣断了绳索,猛地一头撞向墙壁,当即撞得脑浆迸裂,活活地将自己撞死了。

冯劫和李斯面面相觑,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作为中枢大臣,冯劫和李斯在刑讯方面可没有李(木隽)、赵成老练,审讯审到了这个地步,是他们始料不及的。

“真他娘的,死硬!”李(木隽)狠狠地踢了踢刺客的尸体,看着赵成。赵成这人喜怒不形于色,每到关键时刻,都异常冷静,现在他就在思索。他想了一会说:“这样吧,各位大人,去叫三川郡的地方官员来看一看,或许有认得出来……”

驿馆里候驾的地方官吏被召到县衙里来辩认刺客,大梁附近的浚仪县县令韦望之一看到这刺客的尸身,就变了颜色。这岂能逃过赵成的眼睛,他紧紧地盯着韦望之的眼睛,仿佛要看进他的灵魂中去似的。

“这,这人,”韦望之有点慌乱,“可能是,是淮阳芳草居的门客。”

“什么淮阳芳草居?说明白点!”赵成的声音可有点响了。

“就是鄙县柳亭乡的淮阳芳草居,那里住了个大富室,叫韩淮阳,这人是他的门客,叫旨提明。”

李斯一听,马上命廷尉正监李(木隽)和三川郡卒史李豹带领军卒前往柳亭乡去捉拿韩淮阳,真是间不容发。李(木隽)和李豹连夜打起火把,带着数百军士,骑着快马,直往柳亭而去。这里,赵成已将韦望之拘押起来,不容其置辩。

浚仪县令韦望之以服罪之身向冯劫、李斯等各位大人禀报淮阳芳草居的韩淮阳的情况。说此人原是韩人,自称是作缯珠铜玉生意的,非常富有,平日与他没有过从,实在不知此人底细,现在看来,只怕是亡韩之余孽……。

阳武县令高伯牛也知道此人,他说:“我听槐里说起过此人,他和他颇有交往。”

听高伯牛这样说,冯劫便命带槐里来。戴着(木丑)枷的槐里抵赖不了,只得承认是认得的,而且就是浚仪县县令韦望之介绍的,并说韦望之和韩淮阳关系非同一般。

韦望之极力抵赖,说槐里血口喷人,他槐里才是韩淮阳的死党,两人攀诬起来。

槐里说:“有件事,可以证明,浚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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