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秦楚》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大风秦楚- 第15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戏拟暮年夫君载妾春游有感》

踏春三月夫婿忙,驾前背影实堪伤。双鬓染雪背微佝,不复当年少年郎。

未解红妆初下厨,调羹灯前补旧裳。年少不曾谙底事,强说山花别艳香。

忆昔不觉恸五内,暮春三月空漠长。但愿年年相扶将,伴君款行到苍茫。

《无题》

燕然山下延雪光,焉支草长都兰香。纵有天马自西来,犹降东极搏龙缰。

《望池》

一枝红艳是莲香,满池青菱分外样。人间若有长相知,始得桑梓传后人。

美丽居看了,觉得很喜欢,但又不喜欢。喜欢,是这几首诗,写得不错;不喜欢是《望池》也显得太大胆,不敢相信是李苌楚写的。再说《戏拟》,又似乎是在卖弄,既然夫妻和睦,哪又何必写出来?《无题》倒有些女中丈夫气概,这自然是写给北门看的……。但她也知道,这是自己多心,遂收起这想法,叫北门晨风。

北门晨风和翁士廉走了进来。

“这是苌楚夫人写的,还真不错,你看看。”

“哪有什么看的?她呀,就喜欢这个。”翁士廉有些得意的样子

北门晨风接过缣帛,展开来看,便被吸引。他仔细地看了一遍,对翁士廉说:“真没想到,嫂夫人的诗写得这么好,《望池》……这,真别致,夫人竟有这等才气?”

“你还夸她,她有什么才气,无非是胡乱吟咏几句罢了。”

这时李氏看毕桑妈妈和瑞兰一同进来。

北门晨风看见她,立即十分敬慕地夸她有这等才气和胸襟。

“贤弟打趣我干什么?”李氏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微红了脸。

“我怎敢打趣夫人?夫人见识就不凡,诗又写得这么好,真令我佩服。”

“我只想让你和贤妹来指点呢,都没表达出我的真实感受,语言太贫乏了,很难准确完整地表达思想,正想叫你们帮我想想……”

于是北门晨风和李氏就在一起斟酌起这几首诗来。美丽居就不受用。

翁士廉夫妇走后,美丽居心中不痛快,她是个心中硌不住东西的人,就冷语夹暗箭地叽刺道:“又遇到知己了!”北门晨风知她说的是什么,就回了一句:“她可是你的至交啊!”美丽居就翻了脸:“我从不见你对我这样!”北门晨风一见美丽居又要和自己吵,知她就是这样的人,不与她理论,走了出去,心中却十分恼火。这样,他就不再去翁鹤林。李苌楚知道美丽居奇妒,也不再常来。

这期间,桑刘氏病故,四月春舍忙碌了一阵子。

十一月间,邛崃剑庭火拼凌锋天下第一庭的消息,就从郫县沸沸扬扬的传过来。

北门晨风、美丽居小两口子,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得不可开交。什么事都拧着来,你说东他便西。再说,北门晨风也苦闷,他是个有个案在身的人,只能深居简出。从峨眉山回来后,本来还有个翁士廉夫妇,却又夹着个美丽居。这一天,和美丽居又吵了一场,起因是再小不过了。

这一天中午,美丽居没吃几口饭,饭后,又嗑起葵花子来。北门晨风见她这样,向她指出:这样会把身体搞坏的。其实美丽居一直是这样,我们从一开始见到她,她就这样,也不见北门晨风说过什么。如今,北门晨风自己心里憋得慌,无事找茬,美丽居如何感受不出来。当作是北门晨风嫌弃自己,偏不依,遂回了几句,说:“吃零食又怎么着,我不一直这么吃着。象你这样,一日三餐都是饭,厌都厌死了,还不如死了的好!”

“我是好心。”

“别以为别人不知道,好心?谁知道?假如姑射子呢?她不也一样,天天嗑,我就不见你说她一句。”

“你这人怎么这样胡搅蛮缠,洗心玉关我什么事?”

“你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么?”

“别以为我是死人,是不是看着我不顺眼?是不是又想起太子妃了!”美丽居一提起洗心玉就醋意大发,黑死命地糟践起北门晨风来,连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这是哪是哪呀?我是劝你少吃点零食,你又说到哪里去了?你这人讲不讲理?”

“我不讲理,你讲理?我不就嗑了一下瓜子,你就对我这样?”

“我不是关心你嘛?假如我不说,你不是又要吵,说我一点也不关心你,你倒底要我怎样?”

“说的比唱的好听,是不是巴不得气死我才好呢。”

“气死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和你那太子妃比翼齐飞呀!”

“这可是你说的。”北门晨风咬牙切齿,他说,“你说话可要负责任。”

“不正是你所想。”美丽居一口不让。

吵到这里,北门晨风就一跺脚,怒气冲冲地走了。美丽居就伤心的摔东西。弄得时荫妈妈、瑞兰、云想、素心劝老爷不是,劝夫人也不是,左右为难。

四月春舍闻知邛崃剑庭灭了天下第一庭已是十一月下旬的事。这些天官署的衙役、兵丁天天在搜捕案犯。前几天来到四月春舍,北门躲了出去。但这搜查是搜了一遍又一遍,象梳头发一样,没个完,美丽居就担心起北门晨风来。北门不仅重案在身,且名气也大。想到这里,两口子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北门晨风暂避一时,北门自己也想透一口气,他想去季子庐。然后由那里去上郡,美丽居遭到如此荼毒,此仇,北门晨风焉能不报?时俗就是这样——有仇必报!现在胡人正在南下,带兵的正是韩元亮。又知道负二、翠帘夫妇在上郡,翠帘还认识他,这是桃芸儿告诉他的。现在,他就是想到上郡去,到那里去刺杀韩元亮,为美丽居报仇。这后一层意思,他没说,只以暂避风头为由,美丽居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这样,北门晨风就骑了青骊马,离开了四月春舍,象逃离了樊笼一样的离开了。

美丽居则对着红烛流泪,她这一辈子,总嫌北门晨风爱得不够,不象她对他的爱。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幸福,不象别人,她得到了心上人,却没得到他的心。想到这里,就感到很苦,感到很伤心。

二、因了韩元亮

 二、因了韩元亮

北门晨风离开四月春舍后,任由青骊马飞驰,一气跑了三五里,有一种挣脱囚笼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爱不爱美丽居?心想还是爱的,但又感到美丽居的爱太令他感到窒息,他决定先去季子庐。在去季子庐前,他要去看看邛崃剑庭。流言风传着邛峡剑庭的韦蒲和一个老妇人、一个疯老头灭了凌锋剑庭,后来凌锋剑庭又焚毁了邛崃剑庭,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他从广都出发,沿着归妹溪,过了墓门,又过了石墓。时令已至十二月初,满山寒涩,归妹溪澄沏似练,浅浅低低的。此日晴朗,远处天边上的云堆象堞楼一样,那样愤怒着洁白,天空蔚蓝,又好象泛出略有略无的紫色,带有某种神秘的意味。身边是一片山林,堆满了霜后的葛藤,每一棵树木都被这枯萎翻白的葛藤纠缠着,真是别有一番情景。他留连在这山水间,任青骊马信步。过了石墓,看见骞士坊已被焚毁,但没有烧起来,只是残破了一点,火的遗痕更显狰狞。逍遥坊则全被焚毁了。到了耻池,耻池亭只剩下一个空白点,池内都是瓦砾,污秽不堪,仿佛一张受了伤的大嘴,因痛苦而张开着。邛崃剑庭已被夷为平地,就象他在徂徕山所看见的至简堂一样。他站在大崖穴内,看着那粗犷的山毛榉和娟秀的七叶树好似在抗拒着这暴力的摧残,伸展着它们凋零的残枝,述说着不尽的愤怒。阳光却依然是那样鲜活地在流泻,把大崖穴照得清新明亮。

“假如不是这样满目疮痍,”北门晨风想,“这里还真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死人。

“这一切与我何干?”他想,他到这里来,只是想感触一下这激烈变故的氛围,感触一个剑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悲壮。“云中阳是个好样的!”一瞬间,他这样想。当然,他没有去想凌锋剑庭,也不可能去想凌锋剑庭,那边同样是大量无辜的人。面对着这一片焦土,他深深地作了一揖,带着一丝欣慰和一丝遗憾的心情掉然而去。

秦皇三十六年(公元前211年)春天,这一天傍晚,他来到了终南山。

进入终南山,沿子午道,来到西山山径。转眼已是三年多过去了,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略感陈旧繁茂了一点而已。青骊马依然识故道,马蹄轻盈。北门晨风故意等到月上东山,才来到这里,他本来打算象上次来这里一样,先去时雨轩,但青骊马却已上了去季子庐的小山坡。他下了马,从山坡上向季子庐望去。

这一天,明月五六分,空谷幽暗,却又明亮,天气依然寒冷,四野一片阒寂,他看到了那棵高大的公孙树和季子庐前的那一片场院,朦朦胧胧地闪出一片灰白色。月色中,他发现有几个人影在场院中晃动,引起了他的警觉。

“这地方不错,不象邛崃剑庭那般荒野,透出一种温馨,是个住人的好地方。”他听到一个清亮,底气十足的带点锐利的女声。

“难道我们要在这里住下来吗?”一个雄浑的男声沉闷地反驳。

“说什么呀?这里可是飘零子的庄园,我们是客……”北门晨风猛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轻脆悦耳,略带一丝悲凉的声音——洗心玉!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非出现了幻觉?”他摇了摇头,“是她,是洗心玉,她还活着。——美丽居不是说,怎么,全不可信,居然是流言。”他差一点没叫出来。但他还是按捺住自己,透过朦胧的月色,他看清了,那是三个人,两个坐着,一个站着。那站着的,就象一个幻影,任其怎样的象遥远记忆般的模糊不清,任其被这无边的黑夜所围裹,她那一剪洁白的身姿永远象杨柳一样柔媚而生动。这个形象怎么也不会改变,在北门晨风的脑海里,象梦一样,从记忆中被置换出来,成精灵。仿佛要消失一般的突然从这月色中呈现出来。

洗心玉,那么细理弱肌、风情万种的洗心玉站在暗淡的月色下,仿佛即刻就要消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