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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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秦楚-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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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要了两碗浆饮,又叫了些菜蔬、肉食和脱粟之饭,静候等待。

南风窗外,是一竹竽支开的遮阳,遮阳由竹片夹着茅草编就。从遮阳看过去,是一片歪斜攲倒的巨大古柳,如今正在斜阳中。虽时已近八月,那古柳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像披发洗涤的妇人,又像是放浪形骸的醉者,扭曲盘结。

远处是草甸子和流向舍门里的散乱涧流。

那个温良泛爱,有绝异之姿的侠士是谁?其实他就是与我们久违了的飘零子北门晨风。自从他在咸阳杀进凌锋别馆,欲救季姬不济之后,曾一度隐居在他终南山的季子庐。杀出凌锋别馆,北门晨风说不出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失落吗?也说不上,因为如果是失落,那该很丧气,可他反而感到了一丝轻松,“了无牵挂了啊!”他想。这是一种解脱,当然也不完全是,比如愧疚之心,未酬之意,总觉得自己对不起燕姜夫人,白白地伤害了她一条性命。

燕姜夫人在北门晨风的心中,不是一个让人一见惊艳的太子妃,倒像是一个平民女子。反正她的一颦一笑,每一投足举袂,每一言语,都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自然流露,又带有一种温款的羞涩之态。她是那么柔弱单薄,典雅高贵。北门晨风自然不曾关注过她,但也不是,“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女人?”初次见到燕姜夫人的人,很快就会产生出这样的惊讶。北门晨风也不例外,面对自己心中产生的困惑,遂感叹造化之博大,无人所能穷尽。他就是接受了这样一个女人的嘱托,且是在那样危难的时刻,那惨淡的一笑,像梦幻般的一笑,成了其终其一生,也无法摆脱的宿命。

美丽居透过面纱,看那一片斜阳,洒在林木空旷疏漏之处。正是有了这份闲遐,她才会对这片斜阳打量起来。才发现斜阳中有一种古意温蕴,有一种绵长和水洗过童年般的陈旧记忆,让人既憧憬又带有一丝留恋。美丽居不大会生发出这种情意缠mian的情感,但她能感触得到这份情感的隽永和熨贴。夕阳就像故乡二月初花的油菜田,就像三月春阴天气中幽暗的明亮和浓重的蜂鸣。

仗剑出游,是每一个青年剑士的愿望,美丽居是这样,北门晨风也是这样。北门晨风一生的追求,无非是遍历名山大川,演绎剑艺,来发扬光大师傅的飘零剑法,使央央中原之剑更臻至境。这一次他要去的地方,也是博阳邑的徂徕山,他想访唔的也是徂徕山至简剑庭的东方湛母上古师千空照。

云想坐下后,便除去面纱,美丽居则没有。

吃饭时,美丽居透过面纱,打量着北门晨风。见他正在一杯一杯豪饮,但亦在打量自己,仿佛在说:此地怎会有如此绝妙的女娘?美丽居忙低下头去。吃了饭,要了水,嗽口洗手,然后带着云想,进了客舍内。客舍内是一走廊,她的客房快到走廊尽头。进了房间,将行囊放下,看看,见尚干净,便带上门,和云想出来,到那一片古柳下去坐歇。

西天一片厚重的云彩,正在将一天炫丽的色彩收敛。

突然一阵马蹄声,打破了这古柳夕阳旁的宁静,只见一群十几骑剽悍的汉子奔驰而来,就在她们不远处下了马。为首的一个剽悍阴鸷,体格匀实,但面容却平板泛黄。他们下了马,将马交与其中一个,便从美丽居坐着的古柳旁走过。那阴鸷剽悍的汉子,带点邪淫的目光就在美丽居和云想身上转。

这样的目光,美丽居早已习惯。但目光是有不同的,有的是欣赏,有的是羡慕,有的却是邪淫。美丽居感到了这目光的邪淫,因为此人的目光仿佛是在剥着她的衣裳,好像要把她剥得精光一般的令人生厌。

一牧童骑在一水牛背上,盘膝持一柳枝,歪着嘴在悠扬自得的胡唱:

“舍门里,客不停,风兼雨,下一程……”

“呔,干什么?猴崽子!”那看马的汉子突然凶神恶煞的骂了起来。

那牧童惊骇地扭过身来。看马的汉子就看了一眼美丽居和云想。云想见状,不免有所注意,对美丽居说:“这人怎么这等凶狠?”

美丽居示意她别管,依然一付春风冶丽的样子,去看那一片残阳收束。这时舍门里客栈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响亮而又尖锐的碎裂声,仿佛是有什么东西砸在墙上似的。只这一声,美丽居和云想就看见,那群走进舍门里客栈院篱,来到店堂门前的那群汉子,纷纷拔起剑来,这一杀机毕露的凶险场面,令人看了特别惊心。但这场面立即被那为首的汉子止住了。

美丽居立即起身。

“姑娘莫去!”云想想劝阻,被美丽居狠瞪了一眼。当她们走进店堂时,正是那阴鸷汉子在骂一个同伴的时候,美丽居也没听清他在骂什么。只见这汉子骂完之后,回转身来,一眼盯住北门晨风的脸陪笑道:“小人随从,没见过大世面……”。这时,北门晨风已站在案几前。他的剑依然躺在鞘中,搁在案几上。美丽居这才发现自己脚下,是一片碎裂的陶碗碎片。

北门晨风也不应答,旋复坐下,一味饮醉。

“哦——各位,各位莫伤和气,莫……”店主忙走过来打园场。

见事态已平,美丽居和云想复又出来依然在那古柳下坐歇。

云想心有余悸的回头打量着舍门里客栈,看了一会,才回过头来。又看了看姑娘,欲言又止,她说:“姑娘,我,我想——,我们还是别在这里住宿的好……?”

“唔唔。”美丽居并不去理会她。

“姑娘!”

“干什么?你以为我是死人哪!”美丽居突然低声喝骂道。过了好一会,她才复缓和了口气指点道“哪里是我们两个?不是还有那一个吗!”她用目光朝店堂那方向示意了一下。

“谁知道他是什么人?”

“喝,这你倒学得快。”

“哪还敢学?怕都怕不过来哩。”

话是说到这里,但云想再也平静不下来,弄得美丽居兴致全无。她很有点不满的站了起来,骂道:“你呀!尽给我惹麻烦,别一付提心吊胆的样子,不知觉的也让你给弄知觉了。”

“是。”

“是,是什么?走,回去!这次真不该带你来,你就没瑞兰一点样,没事,也给你搅出事来了。”骂毕,美丽居也就不管云想,独自(云想跟着)回到自己客房去。进了房间,才对云想吩咐道:“去要些汤水来,洗了好睡。”

二人用了水,云想持盆水走出,只听得店堂那边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她持盆水相看,见是那侠士喝得酩酊大醉,脚跟也不稳地踉跄过来,震得整个客舍都在作响。

云想赶紧泼了水,想起姑娘的话,返过身来看这侠士。只见这侠士也不看他,歪七咧八的一径走过她去。在她门前斜对过,一脚撩开门,差点没跌倒,赶紧抓住门框,摇摇晃晃的先稳住了自己,然后才跌跌撞撞的跌了进去。云想见这等模样,哪里放得下心来?赶紧走到他门前,偷偷一探头。只见这大侠衣剑未解,叉手叉脚的仰翻在床上,只这一会儿,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她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见再无一人,便把那门轻轻带上,然后进了自己客房。她一进来,见姑娘正持着灯盏,站在她云想的床右。她立即将门带上,上了闩,顶了个几。美丽居放下灯盏,问她干什么?也不回答,对姑娘说:

“姑娘,不管用,不管用的。”

“什么不管用?”

“那侠士呀,姑娘别指望他了,醉得一蹋糊涂,就是一个炸雷打在他眼前,也是打不醒的。”

“谁指望他了?”

“姑娘,这不是当玩的?”

“叫你别说了,你没听见!罗哩罗嗦的,——你懂什么?吹灯,睡觉!”

“姑娘!”

“你疯了!”

“……”

在这波诘云诡的客栈中,云想如何睡得着?睁着个眼,看着自己的姑娘进入梦乡,便翻身坐起。又怕打搅了姑娘,心中实在是怕。这里是多么的静,静得就像是无底的深渊一样,仿佛要把她的灵魂吸进去似的。她看了看周遭,虽然今夜有月,但房间里什么也看不清,待她慢慢适应了这黑暗,才发现她的姑娘怀抱鞘中剑而卧,这是少有的。平日住店,姑娘都是解下剑,交与她挂上,这一发现,令她越发不安起来,才知道今夜确确实实是充满了危险。她还是个孩子,无边的恐怖挤压着她,令她窒息。房间里的一切似乎都隐藏着什么,仿佛在它们的背后都蹲着一个无形的黑影,随时随地会站起来,令她毛骨悚然。她紧缩一团,像要把自己缩小到一点似的。此时门外,那侠士的鼾声,正一声打得比一声响亮。

“老天爷呀,今晚可别出事啊!”她祈求着。

时已交夜半,云想坐在床沿边,她毕竟年少,只觉得倦意一阵阵袭来,一个瞌(目充),她马上站起,让自己清醒。她张着惊惶的眼睛,她看见了什么?她看见了在她的床右侧那一块房板(刚才姑娘站立的地方)没有了,正黑洞洞的张开着。她差一点惊叫起来,却像被禁住了一样,再也叫不出声。只见那黑洞洞的地方,显出一个黑(黑越)(黑越)的人影,这人影正盯着她,盯得她毛骨悚然,她大叫了一声:

“姑娘!”

那人影就猛地扑向她那睡在床上的姑娘。在云想还未叫出声时,美丽居早已一滚下了床,一跃而起,剑已出鞘。但这时云想的叫声已出,在那人影扑向美丽居时,云想出于本能的挡了上去。这妨碍了美丽居,她一见是云想,随手如行云流水之剑被猛地极不畅达的制住,云想却倒了下去。

“雪儿!”美丽居一见云想倒了下去,大叫了一句,愤怒已极。

“——去死吧!”她对那扑向她的人影切齿道。

“砰——当!”房门被猛地踹开,顶门的小几飞向一边。这时美丽居刚杀了那个冲进来擒她的山贼,回转身来,又是一抹。将从房门处冲进来的山贼的脖颈划断,并未停住,剑已收回。又一连数剑,山贼们哪见过这样凌厉的攻击?早已吓破了胆,往后便退。这时美丽居才听到对面房间里也是铿锵一片,知道那边同样事发。待得她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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